7、番外·向日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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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早春时节，日光带着暖意，却不会过分灼人。
灵幻新隆站在校门外，周遭尽是熙攘的人群，其中既有结伴同行的学子，也有和他一样，专门为了高三毕业季而来的成人。
只不过，有些许差别的是，他们的身份大多是家中长辈或亲戚，而他却是……
念及此，灵幻新隆不觉低头看了眼手中小心捧着的花束，那是一束用素色牛皮纸仔细包好的向日葵，又以满天星点缀，金黄饱满的花盘，仿若盛夏的朝阳，映照着他难得没有系上领带、松开了第一颗纽扣的衬衫领口。
因为每个高三毕业班都需要拍摄毕业合照的关系，故而所有高三师生几乎全都聚集在了绿茵操场，加之操场周遭种植了不少樱花树，三月又正是樱花盛放的时节，吸引了不少入校参观的游客驻足拍照留念。
一时间，原本挺大的操场，竟然人满为患，摩肩接踵。
“嘶……这儿可真够热闹的。”
看着远比校门口奔流不息的人潮更加夸张的操场，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灵幻新隆，眼下也不免有些咋舌，双眼飞快扫过每一个视线范围内身着黑色毕业礼服的高三生，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最为熟悉的那张青涩脸庞。
即便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
“偏偏这种时候打电话也没什么用。”人影没找到半个，反倒险些快把自己给绕晕过去的灵幻新隆，不由得有些难耐地轻啧了一声，暗自嘀咕道，“真是……校方就不能分批次放人出来拍照吗，这么重要的活动，却策划得这么随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话虽如此，但灵幻新隆脚下的速度却并未放缓，在反复绕着操场搜寻了好几圈仍旧无果后，他不再浪费时间，径直走向位于操场正中央的厚木梯台。
厚木梯台共三阶，不高，但足够宽敞，每阶至少能容纳十余人肩并肩站在一起，是校方专门搭建，以便于高三毕业生能够更加轻松地拍摄毕业合照的简易装置。
也就是说，无论哪个班的学生，今天的最终目的地，无一例外，都是这座厚木梯台。
“只希望律别已经拍过了就好。”灵幻新隆嘟囔道，看着越是靠近梯台，周围就越是聚集的毕业生，渐渐加快了步伐，与此同时，他抱着花束的双手也没闲着，抽出一只从衣兜中掏出手机，单手飞快敲了则简讯，点击发送。
——[拍过毕业合照了吗？]
确认简讯发送成功，心里估摸着接收简讯的主人这会儿十有八九正忙着别的事，加之人多信号差，想要得到回复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灵幻新隆没有过多犹豫，反手就打算将手机直接揣回兜里。
“嘀嘀——”
然而，几乎是手机机身刚一触及衣袋底端的同时，清脆短促的提示音便倏然响起，强行打断、阻拦了灵幻新隆将要撤手的动作。
“这么快。”灵幻新隆眨了眨眼，喃喃道，“该不会是已经拍完走人了吧……”
说着，他再次拿起手机将屏幕点亮，查看方才收到的简讯。
——[正要拍，您快来！]
字里行间，无一不透露着对方现下的满心雀跃与隐隐急切。
“还真是赶巧了。”读完简讯的灵幻新隆，不由得唇角微扬，心底原本因为喧嚣人潮而升起的那点儿烦躁感，也在这转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花束，以及别在花簇间的贺卡，再次确认一切无误后，这才重新抬腿，迈向只余下数十步之遥的厚木梯台。
越是靠近，灵幻新隆就越是能清楚地感受到高三毕业生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蓬勃朝气。
他们风华正茂，他们青春洋溢，即便只是从中穿行走过的灵幻新隆，也好似被这份跃动活力所感染，眼角眉梢间透着淡淡的欢愉，连带着脚下的步子也在不知不觉中愈发轻盈、顺畅。
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心底隐隐催促着他：再快些，再快一些。
大约是察觉到灵幻新隆内心所想，当他穿越层层人海，终于抵达厚木梯台前时，正好撞见前后两个班级交换阵地，拍完照的学生自行离去，站上去的，则是在与朋友的欢声笑语中，寻找着适合自己的那个位置。
一般而言，类似这样的集体合照，大多遵循前低后高、交错排列的原则，以确保每个人的脸都有完整上相的机会。
明确了范围，加之有简讯提示，不必再漫无目的搜寻目标的灵幻新隆，在心里大致比划了一下影山律如今的身高后，率先看向了第二阶。
果不其然，这一次，他只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厚木梯台第二阶靠右位置的影山律。
不知是否是心有所觉，又或是某种微妙的默契使然，这边灵幻新隆的目光刚投在少年身上不过几个眨眼间的功夫，那边原本正和身旁同学闲聊着什么的影山律，忽地神色一顿，扭头回望了过来。
并在猝不及防对上灵幻新隆视线的一刹那间，眸底立时绽放出一抹难以忽略的璀璨彩。
灵幻新隆不觉心脏一鼓，咽喉顿时莫名干涩了些许。
只见梯台上影山律眨了眨眼，冲灵幻新隆简单比划了几个小小的手势，配合无声的口型，示意对方只要再稍微等上几分钟就好。
今天跑这一趟的根本目的本就是为了少年的灵幻新隆，这会儿自然无不应下，含笑着举手回了个‘OK’，抱着在日光照耀下愈发动人的向日葵，退至一旁静静等候。
“好，所有人看向我——”负责拍照的老师高举相机，动作熟稔地向新一波站上梯台的毕业班招呼道，“三、二、一……cheese！”
“咔嚓——”
伴随着清脆的拍摄声响起，所有人的表情定格于这一瞬，直至老师放下手中相机，笑着示意大家有序散场。
于是，灵幻新隆这才方得以看见，身着笔挺毕业礼服、胸前别着浅色鲜花的影山律，逆着奔流不息的人潮，坚定不移地向他一步步走来。
少年的眉眼相比起国中时，褪去了几分青涩稚气，显得愈发清朗俊秀，尤其是那双缀满光彩的黑色眼眸，越是靠近，灵幻新隆就越是能够分明地看清，他捧着向日葵沐浴在温和日光下的身影，正无比明晰地倒映在那双如黑宝石般的透彻眼眸中。
仿佛他就是他的全部。
眼见少年在身前站定，灵幻新隆收回稍稍有些走神的思绪，将手中的向日葵捧花递了过去，声音里透着惯常的轻松，眸底却是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郑重。
“恭喜毕业，律。”他如是说道。
“谢谢，灵幻先生。”影山律双手接过花束，指尖在触及用于包裹的牛皮纸时，发出了一阵细碎的摩擦声响，独属于向日葵那沉甸甸的温暖和蓬勃生命力，透过薄薄牛皮纸，悉数由指腹传递至他的四肢百骸，直抵心房。
他低头看向那满眼灿烂的金黄，没忍住轻嗅了一下。
向日葵并非是什么香馥浓郁的鲜花，单独一朵时，花香更是寡淡到几近于无。
但……或许是今日阳光正好，给这本就向阳而生的花朵平添了一丝加成，尤其这还是由数支向日葵共同扎成的花束，积少成多，清晰却并不浓烈花香，透着阳光的暖意，交织进了影山律的鼻息间。
“我很喜欢。”影山律抬起头，复又看向面前同样因为日光的照耀，显得一头金发格外耀眼夺目的灵幻新隆，眨了眨眼，似有些单纯好奇地询问道，“只是，您为什么会想到送我向日葵？”
“嘛，单纯觉得适合你就送了，倒也没想这么多。”灵幻新隆偏开双眼，面对少年的好奇心，神情自若道，“只要你喜欢就好。”
闻言，影山律没有说话，只在唇角弯起了一抹安静的弧度，而他面前的灵幻新隆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浅浅抿了一下双唇，原本已经投向别处的眼睛，也再次转向少年，沉默不语。
相比起热闹依旧的周遭，就好有一层看不见的透明薄壳将二人整个笼罩，把除了他们以外的所有人和外物，统统隔绝屏蔽，只余下彼此，以及交错的呼吸。
在灵幻新隆地注视下，影山律微微垂下眼眸，一手抱着向日葵，另一只手则抬至胸前，抚上了毕业礼服外套的第二颗纽扣，并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将其一把解下，用力攥紧在手心当中。
“灵幻先生，这是我的回礼。”
将花束夹在臂弯中，影山律试探着牵起了灵幻新隆的右手，在确定对方并不反抗后，方才将手中那枚属于他的，小小的、尚且带着余热的塑料纽扣，轻轻塞进了男人的掌心当中，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明显的恳切意味，低声说道，“希望您能收下它。”
随着影山律的话音落下，灵幻新隆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瞬，将躺在手里的那枚塑料纽扣紧紧包裹，以至于他满是薄茧的粗粝指腹，立时就触碰到了圆扣那渐渐微凉的边缘。
一阵静默。
“啊……”好半晌过去，灵幻新隆方才仿佛重新找回他的声音，双眼一瞬不瞬地凝望向少年不再稚嫩、却依旧青涩的面庞，抿着唇角，低哑着回答道，“如果你不后悔的话。”
“当然不会后悔。”影山律闻言，眉眼一弯，发自内心地笑道，“应该说，从升上高中的那一天起，我就想这么做了。”
“我很高兴您能收下它，灵幻先生。”说着，影山律眨了眨眼，似乎从男人的无限包容中得到了莫大的勇气，他伸手扯了扯对方的衣角，带着几分催促意味，更进一步道，“现在，您该问我‘那个’问题了。”
听闻这话，灵幻新隆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眸底不由泛起一丝淡淡的无奈。
他当然晓得影山律口中的‘那个’是指什么，他只是有些没想到，当初一时心软的缓兵之策，现下反倒成了少年轻易将他拿捏的必胜法宝。
惯有的精明从容如潮水般从灵幻新隆眼中悉数褪去，只余下一种深沉的、近乎温柔的凝睇。
他深深望进少年澄澈而满载坚毅的眸底，得以窥见掩藏在那片看似平静的湖水之下的汹涌决心。
一时间，灵幻新隆不觉咽了下喉咙，明明将要开口问询的人是他，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由自主地认为，站在身前的少年更像是掌握了主动权的一方。
“所以……”终于，灵幻新隆轻启唇齿，缓缓询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律？”
回应他的，是影山律脸上没有丝毫动摇的明媚笑容。
“我早就想好了，灵幻先生。”少年迎着灵幻新隆的目光，眼中涌现的，是终于得以如愿以偿的坦然与满足，他的声音里没有哪怕半分的犹豫或是迟疑，清晰而平稳，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钧重的份量。
“我喜欢您。”
影山律扬起脸庞，一瞬不瞬地看着男人的双眼，在时隔四年后的今天，再一次向对方做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告白，“从国中二年级那年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来……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句回答就像是一块忽地投入湖心的石子，在灵幻新隆心头漾开了阵阵涟漪。
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少年空着的那只手，摩挲着骨节分明却又比他略微小了一圈的手掌，不觉用力攥紧。
“好。”说不清究竟是无奈还是心防的彻底失守，又或是早在四年前，少年便在悄无声息中走进了他的心底，如今已然难以分辨其中缘由的灵幻新隆点点头，看着影山律的双眼，低声喟叹道，“我知道了。”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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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毕业合照后，学生需要处理的后续事宜并不算多。
尤其影山律还有着多年的学生会经验，办事向来高效，因此，两人得以赶在正午十二点之前就肩并肩走出了学校大门，速度远超旁人。
“我记得你第一志愿报的是隔壁市的大学？”路上，灵幻新隆目视前方，状似无意地随口询问道，“想好怎么解决住宿的问题了吗？”
“嗯……第一年的话，应该会暂住学校宿舍，之后大概就需要搬出来自己找房住了。”
有些不太明白男人为什么会突然聊起这个话题，影山律眨了眨眼，思索须臾后，如实回答道，“到时候我估计会找班上的同学一起合租，能多少节省点儿生活费。”
“这样。”灵幻新隆点点头，忽地道，“对了，我打算重新租一套稍微大点儿的公寓，你有什么想法吗？”
“就在隔壁市的话，周末或者节假日的时候，赶回来住几晚应该不会太麻烦？”
影山律一愣。
“灵幻先生……”安静半晌后，影山律忍不住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耳朵，带着一丝不确定，低声询问道，“这算是同居邀请吗？”
灵幻新隆：“……你觉得呢？”
说完，他看也不看地抬手抚上了少年柔软的发顶——比起四年前，少年的身量虽然有所增长，但依旧矮了他半个脑袋——狠狠揉搓了两下，试图以此来掩盖自己同样微微泛红的耳廓。
“那这样的话，我想要更大一点儿的厨房，更宽敞一些的浴室和浴缸！”大约确定关系后便再没了顾忌，影山律双眼一亮，滔滔不绝道，“对了，还得有专门的卧室，之前的公寓客卧一体虽然方便，但偶尔作息没统一的时候，还是会影响彼此的睡眠质量。”
光说不算，他兴致勃勃地掰起手指头，罗列出一个又一个关于二人未来的打算，眉眼神情愈发振奋，“还有还有，还得有个能站人的阳台……”
影山律满心期待地计划着，灵幻新隆则在一旁满含笑意地倾听着，并时不时补充上一两句缺漏，他们两人以万里晴空为画卷，在漫无边际地畅谈中，一起描摹着那些具体而微的未来，一字一句，共同勾勒构建起只属于他们的家。
三月早春日光和煦，温暖宜人，他们憧憬着未来，一齐迈向下一个明天。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番外·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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