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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55 梅和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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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枣树,沙沙作响。云柯想起幻境中李慕川对她的所作所为,眸中寒意更甚:"是来时就有,还是..."她突然拔剑三寸,雪亮剑光映在梅宝根脸上,"临走才有的?"
梅宝根"扑通"从石凳上滑跪在地,尘土沾了满身。他哆嗦着嘴唇,终于挤出一句:"那姑娘...原是被强留下来的..."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鸦啼。
云柯猛地站起身,剑鞘在石桌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那姑娘现在何处?"
梅宝根慌乱地往后缩,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抠进石桌缝里:"这、这我真不知道...她爹娘很快就来接..."
话音未落,院门突然被踹开。高矮胖瘦四个年轻汉子闯了进来,胖硕青年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梅宝根拽起:"爹!你咋跪地上?"
梅宝根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云柯冷眼扫过,转身欲走,却被其他三人呈品字形围住。
"哪来的小姑娘,生得这般标致?"矮个青年咧嘴一笑,满口黄牙泛着腥气。梅宝根死死拽着儿子衣角摇头,却被一把甩开。
矮个青年伸手就要去挑云柯下巴:"让哥哥仔细瞧..."
寒光乍现。
五根手指齐刷刷落地,像被砍断的萝卜。鲜血喷溅在矮个青年自己的靴面上时,他还没反应过来疼痛。直到看见同伴们同样捂着断腕哀嚎,才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云柯甩了甩剑锋血珠,转头看向唯一完好的梅宝根的儿子:"你想留哪只手?"
"女侠饶命啊!"梅宝根跪地磕头如捣蒜,额头在青石板上撞出血印。他儿子瘫软在地,□□已经湿了一片:"我再也不敢了..."
"不长记性怎么行。"云柯剑尖轻点,在地上画出一道血线。院墙上停着的乌鸦突然集体振翅,黑压压地掠过枣树枝头。她收剑入鞘时,最后一根断指才刚落地。
离开梅桩镇时,暮色已沉。云柯踩着碎石小路,脑海中翻涌着方才的发现——梅和卿以为那姑娘是因为嫌贫爱富,所以才幻象出一所大宅,上百仆从围着自己转,姨娘抬了一个又一个?
她忽然停住脚步,瞳孔骤缩——不对,幻境里那个小傀儡分明被取名"梅和卿"!
夜风卷着枯叶打旋,她无意识地攥紧了剑柄。这意味着梅和卿在幻境中扮演的是"儿子"的角色,而那些抬进门的姨娘,都是给"父亲"准备的。可现实中的梅家破屋漏雨,梅父哪来的本事找那么多女人?更别说如今这世道也不许。
"啪"的一声,脚下枯枝断裂。云柯仰头望着渐暗的天色,思绪越发混乱。难道梅和卿是觉得,只有古代的大宅门才配得上富贵气象?还是说......他把自己代入"父亲"的角色,想给作为"儿子"的另一个自己,编织一场锦衣玉食的美梦?
山路上传来野狗的呜咽。云柯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这些扭曲的执念就像打翻的蛛网,越是深想越是缠得人喘不过气。她索性拔剑出鞘,寒光闪过之处,道旁老树应声而断。木屑纷飞中,她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云柯赶到青虚观时,夜色已深。远远望见观内灯火通明,她心头不由一紧。巡山弟子匆匆迎上来,低声道:"师妹,冯师叔让你即刻去议事厅。"
这句话让云柯指尖微颤。她最怕的是听到李慕川回来的消息。直到踏入议事厅,看清来人是苗凤仙才暗暗松了口气。
"云柯!"冯师叔急忙招手,眼神示意她上前,"快来拜见苗长老。"
云柯刚要行弟子礼,苗凤仙已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说!你把花摇弄哪儿去了?"她眼中寒光闪烁,"那丫头是玉莲化身,离不得昆仑太久!"
云柯不动声色地挣开钳制:"弟子哪有这等本事。"
冯道长连忙帮腔:"苗长老明鉴,云柯修为尚浅,如何能从昆仑掳人?定是您误会了。"
"误会?"苗凤仙冷笑,"我徒弟失踪前,昆仑就她一个外人!不是她还能是谁?"她突然话锋一转,"李慕川呢?叫他出来!这事定有他参与!"
冯道长这才听出关键,诧异道:"李师弟不是在昆仑清修吗?"
苗凤仙广袖一甩,怒指云柯:"如今就她一人好端端站在这里!"
厅内烛火突然剧烈摇曳,将众人身影拉扯得支离破碎。云柯低垂的眼睫在脸上投下阴影,掩住了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在幻境中明明度过了数年光阴,回到现实时却发现时间未曾流逝。原本只当是梅和卿修为通天,能停滞现实时间。可如今看来,时间分明在正常流逝。
这个念头如惊雷般劈开迷雾:倘若李慕川此刻脱困,是会回到当下这个时间节点,还是返回到被拉入幻境那日?若他回到过去的时间点,那与自己的时间线便永远错开了。
烛芯突然"啪"地爆开一朵灯花。冯道长催促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云柯,说话!"
她猛地回神,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李慕川究竟是被困在了幻境,还是过去某个时间点?
云柯深吸一口气,抬眸时眼中寒芒乍现:"昆仑境内任邪灵横行,弟子九死一生才逃出幻境。"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苗长老不妨先回山自查。"
"嘶——"冯道长倒抽一口凉气。这话分明是在指责昆仑纵容妖邪!更诛心的是潜台词:青虚观弟子尚能脱身,两位昆仑高徒却下落不明。
苗凤仙脸色瞬间铁青,广袖无风自动:"放肆!我昆仑乃玄门正宗,岂容你信口污蔑!"
云柯不再多言,抱拳一礼转身便走。谁知身后突然罡风骤起——苗凤仙竟不顾身份直接出手!
"铮!"
青光乍现,度恶剑已然出鞘。云柯旋身格挡的姿势行云流水,剑锋直指苗凤仙咽喉,眼中毫无惧色。
"造孽啊!"冯道长急得直跺脚。一边是昆仑宿老,一边是初生牛犊,这要是真动起手来......他慌忙横插进二人之间,道袍都被剑气割裂了几道口子。
厅内烛火疯狂摇曳,将三人对峙的身影投在墙上,如同皮影戏中张牙舞爪的精怪。云柯剑尖纹丝不动,心中却已掀起惊涛——这一剑若真递出去,只怕要掀起两派纷争。但若要她低头,绝无可能!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浑厚罡气破空而来,硬生生震开了对峙的两人。
"住手!"
钱道长龙行虎步踏入厅中,闭关多日的道袍上还沾着山间晨露。他先瞪了云柯一眼:"还有没有规矩?跟长辈动剑!"声音陡然拔高,"为师平日怎么教你的?长辈就算再——"突然咬重音节,"蛮横无理,那也是长辈!"
最后四个字说得字字铿锵,冯道长连忙用袖子掩住上扬的嘴角——大师兄这护短护得,骂人都拐着弯。
"弟子知错。"云柯瞬间收了剑气,低眉顺目的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
苗凤仙气得袖中玉铃叮当作响:"钱炳坤!你说谁蛮横?"
钱道长环顾四周,目光在冯道长脸上定格:"自然是在说我家师弟。"
冯道长配合地连连点头,手指不停戳着自己胸口,活像个认错的学童。
苗凤仙怒极反笑,广袖翻飞间已掠至檐下,"你们青虚观——"玉指划过众人,"真是乌烟瘴气!"
最后一个字尾音未落,人已翻身踏剑消失在夜色中。檐角铜铃兀自摇晃,洒落一地清响。
厅内重归寂静,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拉得老长。
钱道长拂袖坐下,茶盏无风自动滑到云柯面前:"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柯垂眸,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将梅和卿之事择要道来。说到幻境经历时,她喉头微动,悄悄隐去了被迫为妾那段不堪。
"胡闹!"钱道长突然拍案,惊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此等大事,为何不立即禀明昆仑?"
茶汤在盏中晃出涟漪,映着云柯苍白的脸:"弟子...弟子怕再陷幻境..."她声音越来越低,"不敢在昆仑久留。"
钱道长与冯道长交换了个眼神。他们太了解这个徒弟了——云柯向来重情义,若非在幻境中遭遇难以启齿之事,绝不会如此失礼。
"唉..."钱道长忽然长叹一声,袖中飞出一道传讯符,"你先去歇着。"他起身时,腰间玉佩叮咚作响,"为师去趟昆仑。"
云柯执礼退下时,听见身后冯道长压低声音道:"师兄,那苗长老方才说李师弟也..."
"噤声。"钱道长打断道,"此事蹊跷,待我查证再说。"
廊外月色如洗,云柯望着自己颤抖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幻境中被迫描眉时的胭脂香。她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把那段屈辱统统吐个干净。
钱道长在昆仑盘桓半月有余,却始终寻不到李慕川与花摇的踪迹。这日他正望着玉虚峰出神,忽然想起周则之事——莫非云柯因身负神力,所见所闻与寻常修士不同?
与此同时,苗凤仙已求到紫阳观主座前。观主只捻须说了句"解铃还须系铃人",便将人打发走了。苗凤仙认定这"系铃人"必是云柯,当即召集昆仑弟子,气势汹汹直奔青虚观要人。
青虚观岂肯平白受辱?双方在紫霄殿前剑拔弩张。终究是昆仑势大,一场恶斗后,青虚观弟子惨败,云柯也被强行拘走。
当云柯被推搡至玉虚宫前时,钱道长见她道袍染血、面色惨白,顿时须发皆张:"好个昆仑!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苗凤仙冷哼一声,掷出个羊脂玉瓶滚落云柯脚边:"吃了它,包你痛楚全消。"
云柯别过脸去,钱道长却厉声道:"这时候逞什么强!"
丹药入喉,果然伤痛顿消。钱道长原打算拼死带云柯突围,不料苗凤仙竟请动了谢如晦坐镇。这位年轻修士虽辈分不高,修为却已超越钱道长的师尊。几番交手,钱道长终是不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