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054 梅和卿 ...

  •   云柯刚要踏进旧货铺,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崆峒首徒宋凌岳正抱剑而立,下颌微抬,仍是那副目中无人的姿态。
      "你怎在此处?"宋凌岳挑眉问道。
      云柯眼皮都懒得抬:"与你何干?"
      宋凌岳面色一僵,想起上次败绩,终是强忍怒气未再作声。这时掌柜匆匆迎出:"姑娘来得正好,老朽托人四处打听,可谁都不认得'梅和卿'这人,许是个笔名?"
      云柯眸中光彩暗了三分,仍道:"有劳掌柜继续留意。"
      "姑娘家住何处?若有消息,老朽也好..."
      "她是个道姑,"宋凌岳突然嗤笑出声,"自然住在道观里。"
      掌柜诧异地看向云柯——眼前这青丝如瀑的姑娘,怎会是道姑?云柯一个眼刀甩向宋凌岳,后者却已转身大步离去,只丢下一句:"梅和卿...我恰巧知道此人!"
      云柯匆匆与掌柜拱手作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宋凌岳,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你从何处知晓梅和卿?"
      宋凌岳脚步一顿,斜睨过来的目光如霜刃般凛冽,眉宇间尽是"若非你剑术尚可,连与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的倨傲。
      云柯被他这副嘴脸激得心头火起,"打一场。你若败了,便如实相告。"
      宋凌岳闻言眸中精光暴涨——上次当众落败的耻辱,他早想一雪前耻。只见他足尖轻点,竟如鸿毛般飘然而起,稳稳立在云柯的剑刃之上,衣袂翻飞间冷笑道:"来!"
      这一声清喝引得长街哗然。云柯脸色骤变,低头疾步穿过惊愕的人群。直到拐入僻静巷陌,她才猛地转身怒视追来的宋凌岳:"崆峒弟子都这般不知轻重?当众炫技,你是生怕世人不知生死轮回之事?"
      她攥紧的指节已然发白——若让人知晓这世间邪祟横行,魑魅魍魉就在身侧,只是常人目不能见,岂非等同将利刃悬于众生头顶?这莽夫竟为一时意气,险些坏了千年来的规矩。
      谁知宋凌岳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张扬的笑意:"怕什么,我自会护着他们。"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云柯心头一震。她原以为这人不过是个目中无人的狂徒,却不想他竟有这般宏愿。她眸光微动,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朝远处的山野疾掠而去,只留下一句清冷的传音:"跟上。"
      山野深处,竹林如海,风过叶响。云柯足尖轻点,稳稳落在一块青石之上,随即"铮"的一声清响,三尺青锋已然出鞘。寒光映照她的眉眼,她指尖轻抚剑身,心中暗忖——这些年她只以枝条代剑,不知手中真剑是否还如当年那般凌厉。
      宋凌岳立于竹梢,衣袂翻飞,手中长剑寒芒吞吐。他低笑一声,身形骤然掠出,剑锋所过之处,竹海翻涌如浪,惊起无数飞鸟振翅而起。
      云柯眸光一凝,人剑合一,旋身迎上。剑势如虹,直逼宋凌岳面门。宋凌岳却不硬接,足尖一点,身形陡然拔高,如鹰隼般直冲云霄。下一瞬,他剑锋一转,剑气如天河倾泻,直刺云柯腹部!
      云柯不避不闪,体内真气骤然运转,周身罡气迸发,硬生生震散那道凌厉剑气。她借势而起,剑锋斜挑,直取宋凌岳下盘!
      宋凌岳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堪堪避过云柯的剑锋,足尖在竹枝上轻轻一点,正要借力发起第二波攻势。竹叶簌簌飘落间,他猛然发现云柯的身影竟凭空消失了。
      "人呢?"他心头一凛,忽觉后颈一凉。
      "你输了。"云柯的声音近在咫尺,冰冷的剑尖已抵住他的后心。
      宋凌岳浑身僵住,难以置信地转头,正对上云柯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不可能..."他声音发紧,"你怎会..."
      竹林间一时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云柯垂眸,那些在黑暗中被迫练就的身法,那些为了逃避不得不提升的速度,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自然不会告诉这个陌生人,自己曾在怎样的困境中磨砺出这样的身手。
      "铮——"度恶剑归鞘的声音清脆悦耳。云柯抬眸,眼神已恢复清明:"现在,说说梅和卿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宋凌岳手腕一翻,长剑"铮"地归鞘。他抿了抿唇,虽满脸不甘,却还是闷声道:"愿赌服输。梅和卿是老家镇上的教书先生,不过...人在我小时候就没了。"
      "教书先生?"云柯眉梢微挑。这倒出乎她的意料——她原以为梅和卿该是深宅大院里的古人,没想到竟是个近世的教书匠。
      "怎么没的?"她追问道。
      宋凌岳眼神飘向远处:"听说是喝药自尽的,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他语气平淡,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
      云柯暗自思忖——既然梅和卿在宋凌岳幼年就已离世,想必他知道的也不多。看来得去当地走一趟。"哪个镇子?我去打听打听。"
      "你最好别去。"宋凌岳突然神色古怪,"那地方...民风彪悍得很。"
      能让出自本地的宋凌岳都这般形容,想必不是寻常的难缠。云柯轻笑一声,指尖拂过腰间的度恶剑:"无妨,你只管说。"三尺青锋在手,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
      那里叫梅桩镇。
      云柯独自踏入梅桩镇时,日头正毒。镇口老槐树下,几个老人摇着蒲扇闲话家常。她整了整衣衫,上前温声问道:"劳烦打听下,梅和卿家怎么走?"
      老人们闻言俱是一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困惑。半晌,一个缺了门牙的婆婆突然"哎呀"一声,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老汉:"你忘啦?就是学堂里那个喝药的教书匠!"她转头对云柯压低声音:"听说是为个姑娘想不开..."
      云柯心头一跳:"什么姑娘?"
      婆婆咂了咂嘴:"那年他领回来个水灵灵的女学生,结果人家嫌他家徒四壁..."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要我说啊,那姑娘走的时候,肚子里怕是——"话未说完,被旁边老汉重重咳嗽打断。
      云柯指节发白。难怪那些故事里尽是怨毒,可单为情伤就扭曲至此?她总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他家里可还有人在?"
      "爹娘早走啦。"婆婆朝西边努努嘴,"就剩个叔叔梅宝根,喏,往那走..."她突然缩了缩脖子,像是想起什么忌讳似的,再不言语。树荫下,几个老人交换着讳莫如深的眼神。
      待云柯的身影消失在巷尾,槐树下的老人们才重新活络起来。婆婆摇着蒲扇,眯起昏花的眼睛:"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女娃。你们说...她会不会是当年那姑娘的闺女?"
      "嘘——"老汉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警惕地左右张望,"可不敢乱说。"他摸着下巴稀疏的胡须,摇头叹道:"作孽啊..."
      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跛脚老头突然压低嗓子:"我瞧着那丫头腰间别的剑...怕不是来寻仇的?"
      婆婆闻言手一抖,蒲扇"啪嗒"掉在地上。树影婆娑间,几只知了突然噤了声,仿佛连风都凝滞了。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衬得这方寸之地愈发诡谲。老人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拢了拢衣襟,像是要抵御突然袭来的寒意。
      云柯循着指引来到一座低矮的土坯院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里一个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正在劈柴。听到动静,他警惕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找谁?"梅宝根将柴刀往木桩上一剁,粗声问道。
      "找梅和卿的叔叔。"云柯立在院中,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梅宝根明显怔住了。他布满老茧的手无意识地在衣襟上蹭了蹭,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他死了。"话一出口才觉不妥,慌忙改口:"我是说...我侄子死了。"
      云柯微微颔首:"我找你。"
      梅宝根眼神闪烁,最终指了指院角的石桌:"坐吧。"那石桌布满青苔,边角已被岁月磨得圆润。他转身进屋,不多时端出个粗瓷碗,清水在碗中微微晃动:"喝口水。"
      云柯端坐如松,目光始终未落在那碗水上。梅宝根将碗往她跟前推了两次,瓷碗与石桌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必了。"云柯指尖轻叩剑鞘,"就问两句话。"阳光透过枣树枝桠,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梅宝根的目光在云柯腰间的佩剑上打了个转,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边缘:"这年头,少见人佩剑走动了。"
      云柯指尖轻轻抚过剑鞘上的纹路。若不是宋凌岳提醒此地民风剽悍,她本也不愿这般招摇。"家传之物,带着壮胆。"她话锋一转,"梅和卿当年,究竟为何寻短见?"
      梅宝根眼中精光乍现又隐,佯装糊涂地摆摆手:"陈年旧事,谁还记得清?"他突然倾身向前,狐疑道:"姑娘打听这个作甚?"
      院角的鸡群突然扑棱棱散开,惊起一阵尘土。云柯眸色一沉,声音陡然转冷:"他死后怨气不散,家师特命我来查问。"
      "哐当"一声,梅宝根碰翻了茶碗。清水在石桌上蜿蜒成诡异的形状,他脸色煞白:"这、这可与我无关!是那姑娘嫌贫爱富..."
      "仅此而已?"云柯剑鞘轻叩石桌,发出沉闷的声响。
      梅宝根额头渗出细汗:"当真没了!"
      "可镇口老人说..."云柯微微俯身,阴影笼罩住对方,"那姑娘离开时,已怀有身孕?"
      梅宝根猛地一颤,眼神飘向院门方向。枯瘦的手指在桌下绞紧衣角,声音陡然低了下去:"这、这我哪说得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