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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53 梅和卿 ...

  •   没过几日,小傀儡也被关进了云柯的院落。刚来时他整夜啼哭不止,吵得云柯摔碎了所有能摔的茶盏。丫鬟们只得将他带到最远的厢房哄劝。
      渐渐地,那孩子学会了安静。如今他常挨着云柯坐在廊下,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偶尔自言自语:"爹爹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每当这时,云柯攥紧的拳头就会发出骨节的轻响。小傀儡立刻噤声,只用那双与李慕川如出一辙的眼睛,偷偷瞧她蒙着布条的侧脸。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掠过庭院,将小傀儡的衣袍吹得鼓胀起来。他忽然伸手想抓住一片红叶,却因动作太大差点栽下台阶。云柯下意识伸手一拦,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碰到了孩子温软的掌心。
      两人俱是一僵。枯叶最终飘落在他们之间的空隙里,像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那短暂的触碰似乎给了小傀儡勇气,他仰起小脸轻声问:"姨娘为什么讨厌爹爹呀?"见云柯依旧沉默,便懂事地不再追问。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粗使婆子恭敬地立在门外:"姨娘,少爷请您和小少爷去前院。"自那日血洗庄子后,府中下人再不敢对云柯有半分不敬。
      前院里,小傀儡一见李慕川就欢快地扑过去:"爹爹!卿儿好想你!"李慕川揉了揉孩子的发顶,目光却死死锁在云柯身上。他抬手示意,仆从立刻押上来个油头粉面的男子。
      "就是她勾引我!"男子一见云柯就高声指认。
      李慕川踱到云柯面前,剑穗扫过她垂落的手背:"你可有话说?"
      云柯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他明知她说不出话。若真能开口,她只想说:李慕川,你怎么不去死!
      "她叫什么?"李慕川突然转向那男子。
      男子瞬间卡壳,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刀光闪过,血溅三尺。尸首倒地的闷响中,李慕川将染血的佩刀掷于地上:"卿儿是我的骨血,再有人胡言乱语——"他冷眼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这就是下场。"
      小傀儡在丫鬟怀里瑟瑟发抖,而云柯蒙眼的布条被血珠浸透,渐渐显出底下那双灰眸的轮廓。李慕川伸手欲抚,却被她偏头避开。檐下铁马叮咚,恍若谁人的冷笑。
      那夜,小傀儡因受惊发起高热。李慕川匆匆赶来时,只见丫鬟们手忙脚乱地拧着帕子,而云柯的房门始终紧闭。
      "带姨娘来我院。"李慕川抱起滚烫的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去。
      很快,主院里乱作一团。小傀儡的高热未退,被强行带来的云柯竟也发起烧来。两人一个比一个烧得厉害,大夫们进进出出,汤药换了一副又一副。
      最严重那夜,云柯在混沌中竟主动环住了李慕川的脖颈。她滚烫的呼吸扑在他颈侧,像只濒死的蝶。李慕川刚将手掌贴上她汗湿的后心,她便软软昏厥过去。
      后来,老夫人请了位道士入府相看。那道士一见云柯便大惊失色,断言此女乃妖邪所化,若不除之,必祸及满门。老夫人听得心惊肉跳,当夜便命人在云柯的汤药中下了剧毒。
      药汁入喉,云柯只觉五脏六腑似被千万根银针穿刺。她死死咬住被角,蜷缩在床榻上瑟瑟发抖,冷汗浸透了层层衣衫。可这剧痛反倒让她生出几分解脱的快意——终于,要结束这场荒唐的折磨了。
      李慕川察觉异样时,云柯已气若游丝。他触到她额间不正常的冷汗,立即召来府医。老大夫诊脉后连连摇头,直接吩咐准备后事。
      烛火摇曳中,李慕川将云柯冰凉的手贴在脸颊,却见她蒙眼的布条不知何时松开了。那双灰白的眸子映着火光,竟泛起诡异的金红色。而窗外,一树红梅正在隆冬里疯狂绽放,每片花瓣都渗血般艳丽。
      刹那间,云柯的身躯如同碎瓷般迸裂,化作万千光点从李慕川指缝间流散。他徒劳地抓握着,却只握住一捧带着梅香的寒风。
      现实中的昆仑山巅,晨钟第一百零八响正好落下。云柯猛然睁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映着朝霞显出琉璃般的色泽。她剧烈喘息着,指尖深深掐入身下的青石——那上面还残留着多年前刻下的剑痕。
      钟声余韵未消,她已化作流光掠出山门。身后玉霄殿的檐角铜铃疯狂摇动,像是有人在挽留,又像是警告。云柯不敢回头,只怕多看一眼,就会再次坠入那个血色的幻梦。
      山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恍惚间又闻到冷梅香气。她催动全部灵力向远方遁去,直到昆仑雪峰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
      云柯回到青虚观时,田师兄见她独自归来,面露诧异:"不是说要在昆仑多住些时日?李师叔怎没一同回来?"
      "他死了。"云柯脱口而出,话音未落自己先怔住了。
      师父尚在闭关,她便整日在静室打坐。可清心咒念了千百遍,眼前仍会浮现那双执扇的手。不得已,她只得去寻缃帙道长。
      "梅和卿。"她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指尖无意识地在袖中收紧。
      “没了?”缃帙道长示意她继续。
      云柯深吸一口气,打开话匣子,“执扇,年纪尚轻,喜用堆乱七八糟的故事困人。”
      缃帙道长蹙眉思索,忽然引她深入藏经阁。在积灰的古籍间,老道长抽出一卷泛黄的竹简:"可是此物?"
      竹简上寥寥数语:"书灵,隐字墨间,化倜傥少年,执扇..."云柯的指尖突然被竹简划破,血珠滴在"困人入戏"四字上,竟泛起与幻境中如出一辙的红光。
      云柯暗自思量,书灵并非天生地养,必是有人著书作画时倾注过多心血,方使文字化为灵物。这个梅和卿,不是书中重要角色,便是作者本身。她经历的两段故事中:
      第一段里,梅和卿那句"为何要带走我的儿子",既似梅夫人口吻,又像作者质问——莫非他当时扮演的是"母亲"角色?亦或是作者在阻止她带走书中"儿子"一角?
      第二段中,梅和卿直接化身为"儿子"。若真如她猜测,这是某人以父母为原型编写的故事,那内容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思及此,云柯不由打了个寒颤。她又问缃帙道长:"这书灵藏身昆仑,为何诸位道长都未能察觉?"
      "它非邪祟之物,"缃帙道长抚发道,"不现身时与文墨浑然一体,气息全无,自然难以觉察。"
      清晨的钟声还未散去,高断鸿就拦住了正要去晨课的云柯。这位素来端方的师兄难得露出探究的神色,压低声音问道:"师妹可是与师叔起了争执?"
      观中谁人不知,向来清冷的李师叔唯独对她青眼有加。
      云柯脚步一顿,手中的经卷险些落地,半晌才挤出一句:"我与他...本就不熟。"
      高断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目光在她忽红忽白的脸色上打了个转。不远处正在洒扫的田师兄见状,冲高断鸿使了个眼色——看吧,我就说是闹别扭了。
      云柯见他们眉来眼去,心下烦闷,便向冯师叔告假下山散心。信步走进城中一家茶馆,正倚在雅座昏昏欲睡时,忽听"唰"的一声——说书先生展开的折扇上,赫然绘着一幅无花梅骨图。
      惊堂木一响,说书人转入后堂歇息。云柯悄然跟上,在僻静处轻声道:"先生这扇子,可否借我一观?"
      说书人打量眼前这气质出尘的姑娘,鬼使神差递过折扇:"姑娘若喜欢,拿去便是。不过是旧货铺淘来的玩意儿,不值几个钱。"
      云柯指尖抚过扇骨落款——"梅和卿"三字如针刺入心尖。她强自镇定:"不知是哪家旧货铺?劳烦指个路。"
      "姑娘且等我说完下半场。"说书人笑道。
      待散场后,云柯随指引寻到那间阴暗的铺子。与想象中古玩店不同,这确是家收杂货的陋室。霉味混着尘土气扑面而来,几缕阳光从门缝漏入,照出浮尘中若隐若现的——半截残破的戏本子。
      云柯将折扇轻放在柜台上:"掌柜的,这把扇子是从何处收来的?可认得这落款之人?"
      老掌柜扶了扶老花镜,对着扇面端详许久:"像是南边哪个镇子收的...年岁久了,实在记不清了。"
      云柯取出几张票子压在柜上:"劳烦您再想想。我过些时日再来拜访。"
      "这...这怎么好意思..."老掌柜搓着手,眼睛却不住往银票上瞟。
      一旁的说书先生笑道:"姑娘是个爽利人,您就收下吧。平日多帮着留意便是。"
      云柯向二人道过谢,转身出了铺子。暮色中,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山的小径上。
      云柯补画完最后一叠符篆,抬头望见窗外梧桐已落了黄叶。算来距上次下山已有半月,该去旧货铺探探消息了。
      "师叔,弟子想告假半日。"她向冯师叔行礼道。
      冯师叔捋着长须,终是忍不住问道:"近来你频频下山,可是在寻什么人?"自那"李师叔死了"的传言传入耳中,他便百思不得其解——那人怎会一去不返?
      "寻个邪祟,"云柯眸中寒光一闪,"报仇。"
      冯师叔手中茶盏一颤:"何等邪祟?让你师兄..."
      "不必。"云柯斩钉截铁,"弟子要亲手了结。"
      执完礼,云柯离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053 梅和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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