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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43 周则 ...

  •   云柯没有前往演武场,而是独自来到那株千年银杏树下。古木参天,枝叶如盖,尚未经历雷劫的树干粗壮得需三人合抱。
      "周则,出来。"云柯轻叩树皮,如今她已知晓,这银杏便是周则的栖身之所。见无人应答,她眯起眼:"非要我请罗师姐来?"
      树干骤然泛起流金般的光晕,周则的身影自光影中踏出,衣袂翻飞如蝶。
      "聒噪。"她舒展着筋骨,眉宇间仍是那副傲然神色。
      "你上次重伤,是因天雷所致?"云柯直奔主题。她可不想明日一睁眼,又见周则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逼得自己再去盗药。
      周则嗤笑:"怎么,要替我挡劫?"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莫非在过去那几年,练就了什么通天本领?"
      这话着实刺耳。云柯虽被困数年,却也没习得什么秘术,但她仍想尽力一试。
      "为何独我能见你?"云柯问出关键。
      周则沉默片刻,终是吐出二字:"神力。"
      果然如此。云柯早注意到周则体内流淌的金芒与自己封印的力量同源,只是周则的神力稀薄阻滞,却仍有摧山坼地之威。
      "若将你我神力相融,或可抗住天雷。"云柯提议。
      周则终于敛去傲色,定定望着她:"为何助我?"
      云柯深知,若放任不管,周则必将在雷劫中灰飞烟灭。可回骨丹乃峨眉圣物,岂能一偷再偷?"难道还要我帮你盗药不成?"
      "随你。"周则别过脸,声音冷硬。
      云柯胸口发闷——明知有人将死却袖手旁观,这算什么修道之人?"你就甘心魂飞魄散?"
      "与你何干?"周则反问得干脆。
      这话像盆冷水浇下。是啊,她们非亲非故,何必自作多情?云柯转身欲走,衣袖却被猛地拽住。
      回头刹那,云柯怔住了。周则眼中凌厉尽褪,眸光柔软如融化的春雪。那双总是盛满傲气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恳求。云柯心头一颤,慌忙甩开她的手。
      "你能先解封我体内的神力吗?"云柯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周则颔首:"可以。"
      "那今晚我来寻你。"云柯转身欲走。
      "等等。"周则忽然叫住她,"若合二人之力仍抗不过天雷...你可想过后果?"
      云柯自信地摆摆手:"你那点微末神力都能扛住,我岂会不行?"
      周则闻言轻笑,眼底金芒流转:"我等你。"
      暮色渐沉时,云柯知道必须支开李慕川。她特意寻到演武场,悄悄站到他身侧。
      "有事?"李慕川一见她靠近就警醒起来。
      云柯压低声音:"今晚早点来我房里。"说罢翩然离去,留他一人心潮翻涌。
      当李慕川如约而至时,推门便见云柯身着素白中衣对镜梳妆。烛光为她镀上一层柔晕,抬臂时衣料滑落,露出一截如玉手腕。
      "茶在桌上。"她头也不回地说。
      李慕川连饮两盏,却压不住心头燥热。尤其是当她回眸浅笑时,他只觉得呼吸都变得灼热粘稠。然而渐渐地,视线开始模糊,四肢如灌铅般沉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云柯歉然的眼神。
      窗外雷声隐隐,云柯为他盖好薄被,轻声道:"过完今晚,就结束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当她赶到银杏树下时,周则已候在那里。第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时,两人掌心相贴,神力交融。树根深处的人形轮廓突然睁开了眼睛,与云柯体内的封印产生强烈共鸣。
      这一夜,天雷如怒龙咆哮,一道道劈向那株千年银杏。周则借云柯的神力在树冠撑起金色结界,光幕流转如琉璃华盖。起初尚能抵御,可过了子时,雷势愈发狂暴,结界开始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云柯的神力如江河奔涌,源源汇入周则体内。周则忽觉掌心湿热,低头才见云柯嘴角渗血,额头冷汗涔涔。
      "到极限了?"周则声音发紧。
      云柯摇头,体内神力依旧澎湃,只是抽取时如刮骨剔髓。她咬破舌尖强撑:"用...你的..."
      终于,雷声渐稀。云柯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如折翼之鸟般坠落。周则刚要接,一道罡风骤然将她掀开——
      玄色衣袂如夜鹰掠空,李慕川踏着未散的雷光而来。他怀中,云柯面色惨白如纸,唯有眉心一点金芒忽明忽暗。而那株银杏树此刻通体流光,新抽的嫩枝上,平安符的红绳正寸寸断裂。
      周则怔怔望着李慕川远去的身影,突然发现自己的掌心凝着颗血珠——那是云柯的血,此刻正泛着与她体内同源的金光。远处山巅,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参天大树上。树根深处,沉睡多年的人形轮廓,终于彻底睁开了眼睛。
      云柯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朦胧中,只感觉数道温和的灵力如涓涓细流,不断涌入体内,梳理着她紊乱的经脉。当她终于睁开眼时,发现床榻前围满了师长。
      钱道长最先沉下脸训斥:"你这丫头,迟早把这条小命折腾没了!"
      连向来和善的郭道长也摇头叹息:"年轻人,未免太不知轻重。"
      看来这次当真凶险万分。云柯环视众人,最后对上了李慕川那双幽深如墨的眼睛——他的脸色比昨夜雷暴还要阴沉可怖。
      待师长们陆续离去,云柯刚松了口气,却见李慕川去而复返,径直坐回她榻边。
      "小师叔..."她干笑两声,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李慕川想起昨夜她为周则险些丧命,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对周则,存了什么心思?"
      云柯瞳孔骤缩:"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李慕川眸色更暗,"你为她连命都不要了!"
      云柯一时语塞。莫说一个周则,便是千百个周则捆在一起,也撼不动她的道心。更何况周则这些年守护的从来都是罗怀素,与她何干?她不过是怜悯三人之间的情劫纠葛,也曾想过袖手旁观——毕竟白霜与罗怀素早已情比金坚。可终究不忍见周则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演武大会落幕次日,各派整顿返程。不出所料,峨眉弟子摘得魁首,青虚观名次居中。师长们倒不在意虚名,此番切磋论道已是尽兴。
      钱道长清点弟子时,见云柯仍面色苍白,便道:"为师载你一程。"
      云柯望了望头顶翻涌的云海,自觉手脚发软:"弟子还是用遁地符吧,怕抓不牢..."
      话音未落,忽觉腰身一轻。待回神时,已置身云端。沉水香的气息萦绕周身,她抬眼望去,只见李慕川线条分明的下颌。剑速太快,寒风刺骨,她不自觉瑟缩。李慕川纹丝不动,玄色大氅却已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云柯从氅衣领口探出双桃花眼:"我虽与周则相处数年,但清清白白。你别因知晓她与罗怀素的旧事,就胡乱揣测我。"
      李慕川垂眸,见她小脸半掩在毛领中,唯有一双明眸水光潋滟。山风卷起她几缕发丝,正巧拂过他颈侧,痒得心头微颤。
      "嗯。"他喉结滚动。
      云柯眼底漾开笑意:"若是手酸,咱们就下去歇歇。"她悄悄攥紧他前襟,"这万丈高空,我可不想摔下去。"
      天际流云掠过,在她瞳孔投下细碎光影。李慕川忽然收拢手臂,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摔了也无妨,我接着。"
      下方群山如黛,那株银杏树已生出新绿,在朝阳中熠熠生辉。
      身后突然传来钱道长中气十足的喊声:"小师弟,且慢!"
      云柯心头一跳,慌忙揪住李慕川的衣领:"快躲开!我师父来了!"
      李慕川却低笑一声,剑诀一掐,速度骤增:"他追不上。"
      回到青虚观后,钱道长气得胡子直翘。若是其他弟子载云柯也就罢了,偏是李慕川——两家世交,年岁相当,又正值婚龄,这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老道长几番试探,见云柯仍是一心向道,这才稍安。转念又开始盘算着把李慕川支去昆仑。谁料李慕川直接呛声:"师尊尚未召回,师兄倒先安排上了?"
      钱道长被堵得哑口无言,总不能明说是怕他拐跑爱徒,只得继续吹胡子瞪眼。
      自峨眉归来后,云柯的剑术突飞猛进。第一次早课与高断鸿切磋时,竟能与他战得难分高下。冯师叔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云柯,你师父给你喂了什么仙丹?怎么一夜之间精进至此?"
      云柯收剑入鞘,剑穗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度。这身法姿态,分明带着几分峨眉弟子的飘逸。她浅笑道:"多亏周师姐指点。"
      冯师叔捻着胡须,想起演武大会上的见闻:"去趟峨眉就开窍了?"
      "受益匪浅。"云柯眉眼弯弯。只是她的符篆之术依旧停滞不前——毕竟峨眉不重此道。这可急坏了钱道长,眼见武师父天天夸赞爱徒,自己这个文师父却脸上无光。
      "今日不画完这叠符,不准用晚膳!"钱道长拍案道。云柯只得苦练,恨不能一手挥剑一手画符。
      这日她正与朱砂搏斗,守真匆匆来报:"峨眉弟子在山门外求见。"云柯笔尖一顿,墨汁在符纸上晕开一朵红梅。能这般守礼的,想必是罗怀素——若是周则,早该提剑闯进来了。
      搁下笔来到山门前,云柯却怔住了。青石阶上并肩立着两道身影——不仅是罗怀素,连白霜也来了。她不自觉地绷直了脊背,袖中的手悄悄攥紧。
      白霜依旧冷若冰霜,唯有在目光掠过罗怀素时,眼底才会泛起细微的波澜。而罗怀素腰间,赫然悬着那柄本该属于周则的无双剑。山风拂过,剑穗上缀着的金铃叮咚作响,像是某种无言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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