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青城山当道姑》樱花可乐杯

41、042 周则

　　玄冥长老的丧仪过后，白霜便被易观主收入门下。云柯不禁暗叹：这位观主当真不易，三个徒弟剪不断理还乱。再过些时日，待银杏树下那位苏醒，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尽管李慕川已寻来，云柯却仍与这时空羁绊太深，视线始终无法脱离罗怀素。她只盼白霜与罗怀素能收敛些，莫要在李慕川面前露出端倪——否则以白霜的性子，定会如周则当年那般独自担下所有。
　　每当夜幕降临，云柯便如临大敌，变着法子哄李慕川莫要跟随。可这日李慕川突然现身，衣袂带起的风声惊得白霜执剑破门而出，罗怀素也在屋内屏息凝神，生怕旧事重演。
　　所幸云柯早已精通流光术，拽着李慕川化作一道清辉隐入邻室。李慕川正讶异她竟学会峨眉秘术，还未夸出口，就被她捂住嘴——罗怀素也持剑出了房门。
　　阴差阳错间，他们躲进的竟是曹曦曦的居所。小姑娘见房中突然现出人影，吓得尖叫出声，险些惊动全山弟子。云柯急忙携李慕川遁走，流光划过夜空，最终落在无人的撞钟台上。
　　星河垂落，云柯忽地想起旧事：当年周则欲杀曹曦曦，而曹曦曦偏住在罗怀素隔壁...莫非是白霜与罗怀素的私情被曹曦曦听去，她不敢声张，只得在银杏树下自言自语，却被周则听了个真切？
　　见云柯眼神忽明忽暗，李慕川倾身靠近："在想什么？"
　　"小师叔，"云柯仰起脸，星辉落进她澄澈的眼底，"你觉得玉清观的厢房...隔音吗？"
　　这问题来得突然，李慕川喉结微动。少女发间幽香混着夜风拂来，让他指尖无意识收拢："都是木质结构..."声音比平日低哑几分。
　　"想必不隔音。"云柯自顾自点头，又突发奇想，"有没有那种法术？能让房中动静半点传不出去..."她指尖比划着，完全没注意身旁人渐深的眸色。
　　李慕川的手刚要揽上那截细腰，云柯却突然旋身走开："不对..."她蹙眉沉思——若曹曦曦真揭发了此事，未来白霜与罗怀素怎会安然无恙？
　　曹曦曦虽未揭破白霜与罗怀素的隐秘，却一口咬定有男子夜闯闺房。各派宾客已散去，玉清观内便只剩李慕川一名男修，这指控几乎是指名道姓了。
　　李慕川百口莫辩。易观主碍于他昆仑弟子的身份，既不能轻信片面之词，又不得不维护门下弟子，一时进退维谷。
　　"找罗怀素帮忙。"云柯扯了扯李慕川的衣袖，"跟她说——'以身饲虎，救还是不救？'"
　　虽不解其意，李慕川还是原话转达。罗怀素闻言面色骤变，指尖不自觉抚上腰间佩剑："师叔此言何意？"
　　待说明原委后，罗怀素深深凝视他片刻，终是颔首应允。
　　当夜白霜便出面作证，称自己那日走错了房间。这解释虽牵强，但配上罗怀素欲言又止的佐证，倒也勉强说得通。更蹊跷的是曹曦曦竟也改口，颤声承认看花了眼。
　　"定是白霜威胁过她。"云柯望着曹曦曦发白的脸色暗忖。
　　风波虽平，李慕川留宿女观终究不妥。他搬出师尊卜算之言，称峨眉山灵气最利破境。易观主不好驳昆仑面子，便安排他独居山巅，日常用度皆由弟子送上。
　　"倒也不算坏事。"李慕川望着身边的云柯心想。山巅云海翻涌，她眼波流转的模样，比昆仑最美的朝霞还动人三分。
　　云柯依旧日日跟随罗怀素，但这日却见她破天荒地登上山巅寻李慕川。自那日"以身饲虎"之言后，罗怀素辗转难眠，终是按捺不住前来求证。
　　李慕川正在云海间吐纳，忽闻脚步声，还以为是云柯来了，眸中顿时漾起温柔波光。这一眼却让罗怀素浑身震颤——那目光与当年银杏树下周则看她的神情何其相似。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罗怀素声音发颤。
　　李慕川不解其意，下意识望向她身后的云柯。云柯无奈扶额："告诉她认错人了。"
　　"你怎知我认错人？"罗怀素眼中泪光倏然破碎，"我什么都还没说..."
　　"我要打坐。"李慕川漠然垂眸。
　　罗怀素指尖掐进掌心："我改日再来。"
　　"不必。"二字如冰锥刺下。
　　泪珠终于滚落。罗怀素哽咽道："你还在怨我是不是？"
　　李慕川虽不耐，却也想弄清缘由。他起身走向云柯所在之处，玄色袍角扫过山石上未化的霜花。罗怀素的往事太过绵长，眼看她即将下山，云柯不得不匆匆安抚李慕川："等夜里得空再细说..."
　　话音未落，罗怀素突然瞪大双眼——李慕川的手正悬在半空，仿佛在轻抚什么人的发梢。记忆如电光闪过，她脱口而出："你又和那个桃花眼的姑娘在一处了？"
　　李慕川眸光骤冷。"桃花眼"三字分明指向云柯，可罗怀素既看不见她，又如何知晓？除非...过去确有他不知道的纠葛。
　　云柯被李慕川灼人的目光逼得后退半步："峨眉都是女弟子，就算..."话到一半忽觉失言。
　　"就算什么？"李慕川声音危险地上扬。山巅云雾突然翻涌，将他玄色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罗怀素误以为在问她，泪眼婆娑道："我后悔了..."
　　"闭嘴！"李慕川厉声喝断。这声呵斥裹挟着剑气，震得周围松针簌簌落下。
　　罗怀素掩面奔下山去。云柯顿觉有股无形之力拽着她追随而去，李慕川伸手欲拦，却只抓住一缕清香。
　　夜深时分，云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山巅，一头栽倒在床榻上。见李慕川仍端坐一旁，目光灼灼，她只得强打精神，将这些年所见所闻和盘托出——包括罗怀素与周则、白霜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纠葛。
　　李慕川听完静默良久，连饮数盏清茶，最终只道了句："歇息吧。"便拂袖而去。
　　云柯沉入梦乡后，竟做了个光怪陆离的长梦。梦里金芒与血光交织，银杏叶如雨纷落。待她再睁眼时，惊觉自己竟躺在玉清观的厢房中，床头整整齐齐叠着那身青虚观特制的素白道袍——衣领处绣着的青竹纹，正是缃帙道长亲手所绘。
　　她推开房门，迎面撞上高断鸿惊诧的目光。晨光中，演武场的旌旗猎猎作响，远处各派弟子正在切磋。时间竟已跳转至一年后的演武大会！
　　云柯心头突跳：莫非银杏树下那位...提前苏醒了？
　　"今日没有早课，师妹怎么起得这般早？"高断鸿的声音将云柯思绪拉回。
　　她心头一喜——众人能看见她了，这意味着她终于回到了正确的时间点。
　　"小师叔。"高断鸿忽然端正行礼。
　　云柯转头，撞进李慕川那双如古井般幽深的眼眸。明明昨夜才见过，此刻却已相隔经年，令她恍如隔世。
　　"行礼。"高断鸿悄悄拽她衣袖提醒。
　　云柯下意识要拱手，却被李慕川抬手虚扶住。她这才惊觉失礼，后退半步郑重作揖。李慕川眸光微暗，袖中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那里还残留着昨夜握住她手腕的触感。
　　待高断鸿离去，李慕川忽然逼近："回到现世，便不需要我了？"嗓音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话听得云柯耳尖发烫："师叔慎言..."
　　李慕川又进一步，惊得云柯连连后退。院中青虚观弟子往来如织，若被瞧见...她后背抵上廊柱，退无可退时终于瞪圆了眼："李慕川！你究竟要做什么？"
　　终于不再是疏离的"小师叔"，而是连名带姓的嗔怒。李慕川唇角微勾，满意地退开半步。
　　云柯趁机从他臂弯钻出，疾步走向院外。晨光中，她没看见李慕川指尖缠绕的金线——那线另一端正系在她腕间，随着步伐若隐若现。若不是这根金线，他怕是就找不到她了。
　　云柯刚踏出院门，迎面就撞见了田师兄。对方竟对她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眉开眼笑道："师妹昨日好生威风，把那个宋凌岳打得满地找牙！"
　　她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定是时间错乱带来的意外之喜。想到宋凌岳往日嚣张的模样，她强忍笑意："侥幸罢了。"
　　正说着，忽见钱道长与冯师叔并肩而来。云柯鼻尖一酸，当即行了个标准的拜师大礼，额头几乎触到青石板。
　　钱道长最是清楚徒弟的斤两，见她昨日突然大显身手，今日又行此大礼，心头警铃大作："闯什么祸了？"
　　云柯膝行两步，一把抱住师父的腿，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那些被困在过往的委屈、孤独与恐惧，此刻全化作了嚎啕大哭。
　　"谁欺负你了？"钱道长急得直跺脚，拂尘柄都快捏碎了，"告诉师父！"
　　一旁的冯师叔满脸茫然，活像在看一出荒唐戏。钱道长突然一拂尘甩过去："定是你那几个孽徒！整日'小师妹'长'小师妹'短的，没个正形！"
　　"大师兄你血口喷人！"冯师叔气得胡子直翘，"我徒弟哪个不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疼？"
　　两位老道争执的声音越来越高，云柯却渐渐止住了哭泣。晨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泪痕未干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这一刻的真实，比过去几年任何时刻都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