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茉》枯荷听雪

5、约定

　　十二月的雾总裹着点湿冷，早读课的铃声落时，窗外的老榆树还隐在白茫茫里，连叶片上的霜都看得有点不真切。青屿走进教室时，施茉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她今天穿了浅灰校服外套搭圆领卫衣。长发没束，垂在肩头，发尾微卷，碎发别在耳边，露出清晰的耳骨。施茉的眉是自然的野生眉，眉峰走势利落，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偏深的墨色，让人感觉有点不好相处。唯有唇形偏软，是淡粉，抿紧时才会添点冷感，倒比寻常冷艳多了分清透感。

　　“早。”青屿把温好的热可可往施茉桌角推了推，杯子是奶白色的，印着只抱着竹笋的熊猫。她上次在文具店看到施茉盯着熊猫挂件看了两眼，她特意记着买的。施茉指尖碰了碰杯壁，暖意漫进微凉的指尖，她抬眼时，墨色眼底映着窗外的雾，声音比平时轻了些：“早。”说完才慢慢拧开杯盖，热可可的甜香散开来，她没像往常一样立刻翻青屿的英语笔记，只是小口啜着，目光落在杯身的熊猫上，没怎么动。

　　早读课上，青屿背英语范文时，特意把语速放得缓。她注意到施茉手里的笔悬了半天，数学卷子上只写了三道题，空白处却用铅笔描了个小小的熊猫轮廓。施茉平时最讲究卷面工整，连草稿都要按步骤写，从不会这样。青屿悄悄往她那边瞥了眼，见她眉头微蹙，显然是没太集中精神，却没多问，只把整理好的“作文场景描写模板”纸条，轻轻往她桌角挪了挪。

　　施茉瞥见纸条时，指尖顿了顿。拉过来一看，青屿娟秀的字迹写着：“写冬日场景可以加‘frost clung to the windowpanes like tiny flowers’，上次你说不知道怎么写雨雾的冬天，这个能用上”，旁边还画了朵迷你霜花。她的唇几不可察地弯了下，把纸条夹进英语课本最常翻的那页，再抬笔时，数学卷子上的解题步骤，终于比刚才规整了些。

　　课间时，前桌转过来问施茉物理题，举着卷子凑到两人桌前：“施茉，这道题的磁场方向我总判断错，你帮我看看呗？”施茉这次没像之前那样冷淡，而是把卷子拉过来，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易磁场图：“用左手定则，掌心朝N极，四指指电流方向，拇指就是受力方向，这里容易搞反，你记着‘左力右电’”。她讲得比平时慢，偶尔会抬头看前桌的反应，对方皱眉头时，还会换种更通俗的说法。青屿坐在旁边，听着她清冽却耐心的声音，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中午分享餐食时，施茉从书包里拿出的，是个印着熊猫的餐盒，里面是清蒸鲈鱼和焯水西兰花，冒着淡淡的热气。“我跟厨师说少放姜了，”施茉把餐盒往青屿那边推了推，“你上次说鱼里姜味重，吃不惯。”青屿愣了愣，才想起上周随口提过一句，没想到她记在了心里。她把自己的保温盒往中间挪了挪，里面是妈妈做的番茄牛腩：“这个牛腩炖了两个小时，很软，你多吃点。”

　　两人头挨着头吃饭，阳光终于透过雾照进来，落在餐盒上，暖融融的。施茉尝了口番茄牛腩，眼底的冷意散了些：“比家里厨师做的有烟火气。”青屿笑着说：“那下次我让我妈多做些，我们一起吃。”施茉点头，夹了块鲈鱼放进青屿碗里：“这个刺少，但是还是要小心，你慢慢吃。”

　　下午的自习课，两人没怎么说话，却格外有默契。青屿背英语单词时，会轻声念出来，施茉听到不熟的词，就会在草稿纸上记下来。施茉算数学题时，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青屿听到后，也会下意识放轻翻书的动作。偶尔有同学路过，看到两人安静刷题的样子，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班里人都知道，这两个“偏科学霸”同桌后，虽没热络聊天，却莫名透着种旁人插不进的默契。

　　快放学时，施茉突然在便利贴上画了只抱着罐头的熊猫，旁边写着“周末猫咖，我带了金枪鱼罐头，上次那只橘猫好像更喜欢这个口味”，悄悄推到青屿面前。青屿看着便利贴上圆滚滚的熊猫，忍不住笑了，在旁边画了个笑脸，写“好，我把上次没画完的猫咖速写带过来，这次把你喂猫的样子画进去”。

　　施茉看着那张笑脸，耳尖悄悄泛红，把便利贴夹进英语课本里。放学时，两人一起收拾书包，施茉突然说：“明天的数学小测，最后一道几何题可能考辅助线，你要是没思路，课间可以问我。”青屿点头：“好啊，那英语完形填空要是有不会的，你也别客气。”

　　两人一起走出教室，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从走廊一直延伸到楼下的榆树下。施茉看着青屿的侧影，她的头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发梢沾了点夕阳的暖光。施茉心里悄悄想着：这样好像也挺好，不用太热闹，不用太刻意，就像现在这样，一起刷题，一起分享餐食，一起盼着周末的猫咖，就很安稳。

　　青屿好像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她，笑着问：“在想什么？”施茉连忙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明天的小测，你英语肯定能考得很好。”青屿笑着说：“你数学也一样啊，毕竟你是‘物理大神’。”

　　晚风拂过榆树光秃秃的枝桠，发出轻轻的声响。两人并肩走着，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