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雪》WindT

6、解缨结发

　　小归照着回忆里燕青的模样，抬起手揉了一下燕青的头发，头发软软的，不知什么原因，她抽开了燕青头上的发簪，黑色的头发散落下来，流云泄地，怀里的人愣了一下，肩头颤动了几下，藏着笑声。

　　燕青推开怀抱，回头温柔地看着她，眼波颤动，无奈地笑了一下，低垂着眼，手捧起一缕青丝，“你可知，解缨。”

　　解缨，结发。

　　她梦过许多次，眼前的人可以解开许嫁之缨，放一缕白发与自己的青丝缠绕，可惜了。

　　月光总是让人的卑劣无处遁形，把目光衬得明亮，恶劣的心思从角落蔓延出来，落得庭院满地。

　　“算了，你应该不知道。”

　　她苦笑，抬头想伸手问小归要簪子。

　　又看到小归的耳尖泛红，在月光的余晖里，透着粉红色，手指微微用力地捏着簪头。

　　戏里说，解缨结发，永世夫妻。

　　她再不懂，也能明白燕青在说什么，眨了眨眼盯着眼前的问她要簪子的人，目光挪到那人的嘴角，以往总是笑得很好看，此刻却有点无奈。

　　燕青总是游刃有余的，从救她开始，或许更早之前，她总是温温柔柔地，悄无声息地做很多事，这是第一次，她有一点迷茫不安。

　　无助、不安、说错话的窘迫，出现在她面前的燕青身上。

　　她有很多的难过，指引着她重新把燕青拉进怀里，“我知道。”

　　“戏词里说，解缨结发。”

　　我也想接你的许嫁之缨，白发青丝缠绕。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我也想做你身边的光，让黑夜少一点。

　　“戏词里还说，最是凝眸无限意，我…后半句，记不清了。”

　　“笨蛋，”怀里的人轻轻笑了，气息吐在她脖颈，吹得她缩了一下，“低头。”

　　她听话地低下头，正对上燕青温柔的目光。

　　燕青抬头，轻轻含住了她的嘴角，不紧不慢地吮吸着桂花清香。

　　比梦里的要软，也比梦里的要好亲，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和甜酒味。

　　燕青吻过一道，又拉开一点距离，低头喘息着，哑声说，“是不是，吓到你了。”

　　舌尖轻轻扫过唇边，她捧起燕青的脸，偏头重新吻了上去，带着桂花香的舌尖抵开齿关，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距离和空气。

　　燕青觉得吻技这种东西，还是得要天赋，她梦了那么多次也还是不如小归，平时那么冷的人，原来也有这样的欲求不满的时刻。

　　身体比她想的要诚实太多，手自然而然地圈上了小归的脖子，试图给身体找一个支撑点，水意漫过唇纹，身子软的快要支撑不住，她偏开头去找空气，小归的手指轻轻擦了擦她的嘴角，又用唇碰了一下打算放开。

　　燕青收紧手，沾着水雾的眼神颤动着，盯着小归软润的唇瓣，轻轻喘气，又抿了抿嘴。

　　小归看懂了，低头又亲了上去，手揽住她的腰，恰好摸到了腰上挂着玉佩的腰带解扣，一丝笑意从她被吻住的唇边漏出来，小归像是得到了默许一般，笨拙地拉扯着解扣，腰带散开。

　　玉佩掉在地上，脆脆地响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往下看又被燕青吻住，燕青外袍散开，腰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中衣修身，露出更加诱人的身材，她的确不该分心。

　　燕青结束了这个缠绵了许久的吻，拉住她的腰带往房间里带，关上门回头看着她，明明只有她抿了两口不醉人的米酒，这个夜晚却像是两个人倒在了酒缸里，酿了一场大梦。

　　她低头说，“玉佩在外面。”

　　“继续。”

　　她愣住，抬头看着燕青一步一步地靠过来，又从腰带里抽出一把软剑丢在地上。

　　“腰带都解了，不继续吗。”

　　燕青又圈上小归的脖子，小归继续解没有完全解开的腰带。

　　燕青像在梦里一样，被小归压在床上，吻得意乱情迷，从锁骨吻到耳垂，又从嘴角吻到脖颈，燕青的衣服被解开，一只手剥开最后一层里衣，在她腰侧带起一阵涟漪，原来戏文里写的春宵一刻，真可值千金。

　　月浸纱窗雾浸衫，并头影瘦到灯龛，水袖半遮红泪脸，指尖儿刚点，桃花泛……

　　燕青醉在桃花间，享用着运来的桃花酒酿，垫在腰下的衣服和唇边一起湿漉漉的，连人儿也汗湿，思绪都溺死在春潮里。

　　水面纹生了，春潮暗暗高……

　　和梦里还是有些不一样，作乱的小归更肆意一些，更软，也更毫不留情，甚至有意地调整节奏，换她脱离控制的凌乱，换她筋疲力尽的昏睡过去。

　　第二日醒时，她赤着身子缩在被子里，被褥换了一床新的，飘着皂角清香。

　　其实记不太清昨晚，到底做了多久，没听到打更的声音，小归肆意地摆弄她，连梦里都没有如此放肆。明明没有喝酒，身上疼得却和宿醉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米酒太醉人，昨夜的小归还是话少，浑话却掺在喘息里，在燕青的身上，在桃花间里。

　　每次燕青害羞试图掩盖自己的声音时，小归会重新吻上嘴唇，舌尖撞开齿关，声音就漏了一床，然后心满意足地吻她的锁骨安抚她。

　　猫猫的爪子从来不留情，对喜欢的线团更是肆无忌惮。

　　很显然，线乱了一地，缠在猫猫身上，滚在猫窝里，彼此都很愉悦。

　　燕青藏了很久的心事，没有任何前兆地，得到了对方的认可，引诱着对方做了，一夜，她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脑子里又想起昨夜心血来潮的一句，“腰带都解了，不继续吗。”

　　昨夜说的很平淡，今日回想起来，却又羞愧难当，在这样一个不合适的时机，她却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虽然此刻也并不后悔。

　　美色误人啊。

　　燕青想了许久许久，才艰难地坐起来，试图理顺床上凌乱的线团，猫猫已经不见了，叶儿站在床边，等着她下来，昨夜掉落在庭院里的玉佩，如今好端端地放在床边。

　　燕夏找她，燕夏知道了。燕青回味了这么久，是在试探自己，到底会不会后悔。

　　起身下床，叶儿便端上来新的衣服递给她，还有一条新的腰带，昨日那条小归不会解，蛮力拆开有些丝线便断开了。

　　她坐在镜子前看着叶儿把头发重新理好，“小归呢。”

　　“燕大人让她去买东西了。”

　　“知道了。”她站起身，跟着叶儿往燕夏的书房走，脚步懒得抬起来，就拖着一路逛。

　　她从没觉得燕府这么大过，走得全身酸痛，才跪在了燕夏面前。

　　“来了？”燕夏放下手里的笔，合上手头的公文，“我派她出去买东西了。”

　　“多谢长姐。”

　　“你喜欢女子藏着玩玩也就罢了，为什么不收着点，在院子里做，旁系那帮人怎么盯着你的你难道不知道吗。”燕夏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燕青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当然知道旁系的人一直都暗中跟着她，只是昨夜气氛都到那了，没顾得上，“长姐，昨夜是燕青未曾注意，燕青甘愿受罚。”

　　“我与旁系的人商量了，考虑到城主最近可能动手，家法二十。”

　　“是，燕青领罚。”

　　燕夏伸手扶起她，看她起来时借了不少力，有些担忧，蹙眉又问，“受得住吗？”

　　“受得住，这是燕青该受的。”

　　燕夏叹了口气，“小燕，你会怪我吗，”她看到燕青有些疑惑的神情，又继续说，“我怪过你。”

　　少时的燕夏失去父母的时候，也曾想过，若是这个命格凶煞的妹妹死了，是不是父母都可以活下来，她不需要接手这个内部分崩离析的燕府，可以继续做东城招摇的燕大小姐。

　　做了燕大人以后，她也想过为什么是燕青有那样的天赋，而自己无论努力多久，都不及燕青，无论是武功，还是锻剑术，燕府离不开燕青，但可以离开燕夏，她总觉得这些与外府的斡旋之事，燕青想学迟早会代替她的。

　　她继承着父母的遗愿，还是努力照顾着燕青，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旁系的人以为她会护着燕青而没有提命格的事，但那段时间，其实只要旁系提起，她可能真的坚持不了遗愿，会把燕青逐出燕府。

　　好在燕青真的胸无大志，总是沉浮于病榻，或是与白锦那个纨绔到处逛，不知道花糕那个糕点到底有多好吃，才让燕青喜欢的不得了，也不知道白锦那个一事无成的家伙有什么值得燕青结交的。

　　燕夏发现燕青和她真的不一样时，是在倒剑楼，看着燕青和白锦聊天时频频蹙眉，她终于有一点平衡，她比燕青大一岁，父母走时，她也才十六，作为唯一一个十七岁之前踏入倒剑楼的人，年少的她闻到那股血腥味，也是如此厌恶。

　　燕青跳下去打断试剑，是她从未料到的，燕青对那个女生说，会没事的。

　　她有一些不满，还有一些难过。

　　燕青救了那个女孩，她在想，如果燕青比自己大，燕青是不是也可以救一救当年的自己，很可笑的想法，但她真的在奢求，为什么当时的燕青只是冷漠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或许，燕夏也应该走到那个冷漠的燕青身边，也摸一摸她的头发，说：“会没事的。”

　　可她没有这个能力，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自信可以告诉一个人没事，就像昨日，她解决不了的城主府鸿门宴，是燕青说无妨她去；而此刻，她又要为着燕府的表面和谐，罚燕青二十棍。

　　她很想告诉燕青，她真的没办法，一个懦弱的燕府掌权人，真的做不到像燕青那样，可以护住自己爱的人，她只是个平庸的懦弱的，被迫继承了燕家的人。如果父母晚一些走，燕府一定是燕青的。

　　可她没说，也说不出口，只是沉默地看着燕青。

　　燕青低垂下眼睛，手指又轻轻地捻着袖口，轻声说：“你应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