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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东城城主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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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的弟子,燕府的二小姐,值得这样的对待。”千术走在她侧边,漫不经心地接话。
从府门走到城主的茶室,和从燕府走到花糕的距离差不了多少,只是煎熬得多。
燕夏同她说东城主提防燕家的时候,燕青只觉得可笑,燕府除了世代相传的锻剑术以外,几乎无人习武,除了一些侍卫守着府邸,也并无私军,如果东城想要铲除燕家,受教于千叶的燕青便是东城主的眼中刺。
大概东城的所有世族都想得到千氏的辅佐,想得到千氏的剑术,世族所依赖的除了世代传承,就是尽可能多一点保命的手段。千术选择了东城府,而千叶选择了燕家,没有人知道燕青学到了哪一步,但轶闻里的千叶剑阵,始终是东城的隐患。
东城容不下动荡不安的政权,容不下武力以一当百的千叶,也容不下势力名望高于城主的燕家。
在来东城府之前,燕夏便问过,千叶剑阵,她是否真的会。
燕青笑了笑,抬起裹着纱布的右手,看着那只难堪大任的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踌躇了许久,才说:“我不知道。”
燕夏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想宽慰她,又不知从何讲起,最后又叹了口气。
“去城主府吧,若有危险,姐姐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她说的是“姐姐”,而不是“燕家”。
踏进茶室的燕青,却代表着燕家。
城主端坐在茶室的茶台旁,细密的水流冲着茶碗,抬头瞥了她一眼,像是没看到一般,又继续摆弄着茶台,一句话都没给。
燕青站在原地观察了城主许久,的确如传闻般嗜茶,茶台上摆了不少名贵的茶叶,动作也很流畅,茶汤沥出来倒进杯子里,才正儿八经抬头看她,也如传闻般那样和蔼,笑了一下就请她坐下。
从善如流,安静听命,就是此刻燕青安抚城主的一碗茶水。
“试试这茶。”
燕青抿了一口,茶茗香飘进鼻腔,是上好的金瓜贡,隐隐藏着竹香和花香。
“怎么样?”
“晚辈不懂茶,只尝得出口感顺滑,应当是好茶。”
城主淡淡地扫了一眼燕青端着杯子的右手,茶汤液面平稳,手腕上白皙光滑。
“金瓜贡,可当得万两。”
他说罢,又饮了一口,像是恍然想起正事来一般,拍拍脑袋。
“哎哟,瞧我这脑子,差点误了正事,城主府一直也是照拂燕家,近日犬子又对锻剑术颇有兴趣,这才想请您留居陋室,教导犬子。”
她垂下燕青色的眸子,自己可能真的出不了这城主府了,说是留居为师,何尝不是留府为质,又或者,拉拢。
“城主大人抬举了,燕青只是一介废人,担不得为师之任,若令郎有意锻剑术,燕府断然不会推辞,只是燕青实在也是学术不精,难当大任啊。”
茶水斟满,城主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你应当知道我在说什么。”
“城主大人,燕青只会是燕府的燕青,燕府也只会是东城的燕家。”
“东城燕家,但愿如此。”城主立在窗边,微微颔首,手指叩在窗台上轻轻敲动,眼底流过一抹微寒,回过头又化作笑意,“无妨,犬子改日自然会去燕府拜访,有劳你跑一趟了。”
燕青站起身行礼,又跟着千术重新走那条布满了精锐的路,藏青色的眼睛一直在四处游荡,扫着人群。
“不必看了,他们打不过你。”千术出声打断了她。
“你可以。”
千术笑了,“如果我要出手,现在你我之间就已经死了一个了。”
“那还真是多谢师叔了。”燕青也笑了一下,收回了自己巡视的目光。
“师兄他的墓,在何处啊。”
“琴帘山,这么多年师叔怎么才问。”
千术停在门口,没回答那句话,示意燕青自己走出门,隔着门扉,千术喊住了她,她回头看着。
“我们,隔着太多东西了,燕青,我希望你能放下,有的你可以护着,有的护不住。”
燕青沉默地站在那里,直到身后的马夫走上来轻声唤她,她才回过神来,城主府的大门已经完全关上,府门上也没有人再搭着弓看底下,安安静静的。
“去花糕,给小归买糕点。”
花糕的老板还是热情,仔仔细细地给她打包好一盒桂花糕和一盒枣糕,递到她手上,还顺嘴夸了一句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精致,“新酿的米酒,尝尝看。”
她笑一笑,接过糕点和米酒就坐回了马车上,其实师叔说的也没错,她能保护的东西太少了。
她想护住小归,又想护住东城燕家,护住此时此刻的生活,护住已经失去了很多的人生。
但世族的人,总有一些属于世族的恶劣,他们发自心底有着傲气,有自己拼命维护的傲骨,不容忍任何人的践踏,像在维护世族可笑的自尊。
燕家、小归、此刻的生活,都是她试图维护的自尊。
她望着对面小口咀嚼桂花糕的小归,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然后收获到了小归诧异的目光,“笑什么?”
其实也无所谓吧,至少此刻,生活还在继续。
“笑你可爱,像小猫。”
“什么呀,你不吃吗。”小归递给燕青一块桂花糕。
她摇头,“回来之前,吃过了。”
“和别人吗?”
小归的委屈藏在难得明显的问句语气里,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递过来的桂花糕重新放进了糕点盒。只是拿出来过的,就摆不回老板摆的那般整齐了。
燕青有点难过了,在城主府没有难过,在燕夏的面前也没有难过,但现在有一点儿。
“没有,就是没有胃口,怕你担心。”
“我现在也很担心。”小归看着燕青,眼里是藏不住的委屈和担忧,目光再往下一点,是水润润的唇,抿着嘴诉说着一点不满。
燕青也抿抿嘴,没说什么,偏开目光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一如既往,只是月下的人各有心事。
小归叹了口气,从身后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搭在燕青的肩上,她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人僵硬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低下头没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人教过她怎么安慰人,只是最早认识的时候,燕青也这样抱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