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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 97 章 ...

  •   御清殿灰屑乱飞,房梁岌岌可危。

      预感到此地不宜久留,袁夫人领着婢子仆役拔腿要溜,然而殿门却锁死了,不论怎么喊,外面的人也听不见。

      “妖怪!她是妖怪!!”

      “神……神仙大人,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我们不是有意的,我们再也不敢了!”

      受惊的女眷陆续跪地,对着乞丐磕头求饶。

      阿九不理会地蹲在废墟里,聚精会神地揉搓着手里的泥巴。

      她将墨珏的神像暴力摧毁,掺上雨水重新塑形,弄了个惟妙惟肖的小玩意儿。

      “姑娘,只要你不伤我们性命,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袁夫人佯装镇定道。

      阿九端详着自己的杰作,将它立在神像本来的位置,拍手道:“好好拜你们的神,拜不够三日,谁也别想走出这个大门!”

      待她站起,众人见到一只泥塑的黑狗,立马傻了眼。

      撕下身上的破布卷成团,堵住后脑的窟窿,阿九光着脚,大摇大摆走出了御清殿。

      ——

      正午时分的天际,没有一丝的光亮。

      大水刚退,街头两步一个水塘,三步一具腐尸,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绝望。

      长巷幽深。

      一大群老鼠正津津有味地啃咬着一家五口,嗅及血液,几只老鼠扬起上肢锁定远处目标,叽叽喳喳地窜了过去。

      啪!

      领头的耗子瞬间被踩扁。

      “还不能给你吃。”踢开脚底的肉团,阿九继续向前走。

      拐进巷子右侧,她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背影。

      是个老头。

      他趴在两具泡胀的尸体旁,用小刀一下一下割着死人青肿的食指。

      稀疏的白发倔强地立在头顶,老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至少裹了五六层,有男衫女裙,款式各不相同,衣料上多多少少都染着血迹。

      若没猜错,大概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片刻之后,老头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将套着金戒指的断指放了进去,接着又开始在另一具尸体上摸索。

      大雨肆无忌惮地浇淋着二人。

      阿九立在他身后,面无生气地看着这一幕。

      “请问,你知道祈雨师在哪吗?”

      背后冷不丁地询问,吓得老头一激灵,赶忙藏起袋子。

      抬脸发现对方只是个干瘦的小丫头,不免恼羞成怒,“什么祈雨师,那是妖人!”

      他拎着带血的刀子走过来。

      “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阿九没有被逼退,而是好奇地问道:“出路都被封死了,你拿这些金银财宝又有什么用?”

      老头一口唾沫吐向她。

      “呸!贱东西!要你多管闲事!”

      阿九不紧不慢地抬手拭去脸上的污秽,举目眺向乌云遍布的头顶。

      在白渠上空,肉眼难见的高度,奉天旗正在不遗余力地号令着雷雨。

      她转身欲走,却被老头挡住去路。

      “等会儿!怀里揣了什么?”

      阿九如实答:“我没有钱财。”

      话音刚落,刀刃便湿凉凉地抵在了脖间。

      老头贪婪地指着她隆起的衣衫。

      “少耍花招,把宝贝交出来!”

      阿九听话地举起手臂,歪着脑袋平静道:“你若想要,自己来取吧!”

      收回刀,老头迫不及待地将手伸进她衣服里。

      “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被雷鸣掩盖。

      阿九冷漠地看着他栽倒在泥塘里,布袋里的金银珠宝滚落一地。

      老头浑身抽搐,口吐血沫,指尖两颗小孔不断冒出黑烟。

      不一会儿,便气绝身亡了。

      睡着的蛇一样会咬人,阿九将凤知予垂落的蛇头塞进怀里,继续朝小街走去。

      根据仙力流动的强弱,她在城镇东侧一间破废的客栈附近,确认了商羊施云布雨的方位。

      就地打坐,她利用元神出窍,纵入千丈外的高空。

      几番寻觅,终于在一片乌泱泱的云海中,看见了商羊的踪迹。

      奉天旗灵光招展,此时正悬立云头呼风唤雨,每拂动一下,便有一道惊雷孕育而生,气势磅礴地往地界劈去。

      阿九本想过去杀商羊个措手不及,可……

      她飞至男人面前,发现阵法中心居然是只用障眼法变出来的纸人。

      “好你个商羊!”

      以免打草惊蛇,阿九不声不响地收回手。

      “呵,我倒想看看你这只老蚂蚁去了哪里!”

      ——

      祈雨师死后第二天,白渠百姓决定在西城外的断桥前,秘密举行祭祀。

      当日,雨势明显减小,黑云稀薄,迎来了阔别已久的阳光。

      这一迹象令众多百姓喜出望外,以为是获得了上天的准许,间接令这场祭祀变得更为名正言顺。

      天不亮,平地上就堆好了木架,四周也都铺满稻草。

      百姓们三三两两围聚在城外观望,木架边站了百十号人,男子居多。

      大约到了巳时,一辆蒙着黑布的囚车徐徐驶入祭地。

      赶车的人跳下车板,接着打开笼子的锁链,钻进去将人拖了出来。

      少年头戴银色神面,身披祭祀羽裳,像只病弱的白鸽被大汉抱下马车。

      他软弱无力地任由那群人摆弄着绑上木架。

      就在这一霎,连绵了数月的雨水,忽然间停止了。

      “老天爷显灵了?!”百姓们一个个瞪大了双眼,高呼着跪下磕头。

      “神……神迹呀!”

      没等他们露出笑脸,一道震天的惊雷就震碎了他们的希望。

      望着天边翻涌的黑云,袁珂催促,“快!老天爷发怒了,赶紧的!!”

      “呃!!”

      木架上的少年,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吟。

      见几人磨蹭着半天点不上火,袁珂有些不耐烦,“怎么搞的!连个火都打不燃!”

      他一把抢过火镰,推开了家仆。

      “要是耽误老子的事,非得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尝试数回,终于引成火,袁珂果断将点着的稻草丢向木架。

      星火瞬间燎成一色,迅速烧往四周可燃物,黑烟沸腾,熏得众人节节后退。

      大火炽热的温度扭曲着每一张面孔。

      袁珂静视火焰,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恶毒。

      “你们几个,再去添把柴火,我要把这小子烧得渣都不剩!”

      烟烬如霜,火势愈演愈烈。

      当熊熊烈火袭上少年双脚时,周遭突发剧变。

      赤云遮天蔽日,将白渠内外笼罩得有如披上了一件破败的血衣,火色由红转暗,直至幽晦漆黑。

      袁珂惊愕地转过头,发现除他以外,所有百姓皆已倒地不起。

      白衣浴火狂舞,少年背后涌出的魔气逐步凝聚成一只状如麒麟的异兽,火色星芒影影绰绰,凶骇无比。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魔气形成冲天的风浪,震往四面八方。

      “不好!”

      袁珂惊呼,迅速抬手在胸前打了个诀,额间仙印立显。

      得召,奉天旗穿云破雾抵达,自高处轰然坠落,扎入地表中心,以漫天雨水构织出一面牢不可破的结界,护住了方圆百里无数百姓。

      “何方妖魔竟敢侵夺仙身?!”袁珂咬牙质问木架上的人。

      就是这说话的功夫,天光骤变。

      赤云中闪过一道醒目的金色,翻腾着,以迅雷之势劈中他的背脊。

      袁珂一个趔趄跪倒,十指仍死守着仙力,维持结界稳固。

      身受天诛雷刑的他,后背鲜血汩汩外冒,心已是绝望。

      危急关头,一抹清亮的嗓音含着讥诮从浓烟外升起。

      “这些人的命比起淹死在奉天旗下的可谓是九牛一毛,雨君这般慷慨赴死施救,不觉得好笑吗?”

      阿九一身褴褛,光脚跨过那些昏迷的百姓,款款走出浓雾。

      “你是谁?”袁珂戒备。

      此女上下不见人气,步伐看似虚浮,却每一步都稳如泰山。

      “商羊雨君,你糊涂啊!擅离职守,私闯人界……还企图谋害仙僚,这桩桩件件要是被帝俊知道了,怕是你连鬼都没得做啊!”

      阿九幸灾乐祸着,素手指住对面贪食梦境的魇昧,“等他吞完这些百姓的梦,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袁珂匆忙回头。

      只见,那巨影一如这女子所言,正大肆吸食着百姓头顶飘出的残梦,看到这,他一下子慌了。

      要是阎罗察觉到凡间魂数异象,定会派人上告天庭彻查……届时,一切就都完了!

      “无论如何,他们是无辜的,本仙不能眼睁睁由着这妖孽摧害苍生。”

      说罢,袁珂义无反顾地拔出了奉天旗,打算穷极仙力与之一搏。

      他冒死纵进火场,却在下一刻,被一根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鞭子捆住腰身,提着甩了两圈,径直抛到了城门边的墙上。

      阿九奚落着撕开了他的假仁假义,“说得比唱得好听!想死的赶紧死,少来祸害旁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如果怕被天庭问责,索性就和这帮凡人一块躺着!反正帝俊老眼昏花,保不齐能让你躲过一劫呢!对吧。”

      袁珂捂着肩膀吃力爬起。

      “你既不阻止,也不让本仙救人,你究竟意欲何为?”

      说着,他觑起眼睛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你是祸仙找来的帮手对吧!孩子,你这叫助纣为虐!”

      “说!!”

      “你们把真正的黎山仙尊藏哪儿了?”

      “不要装聋作哑!回答本仙的话!”

      “闭嘴!吵死了!!”

      阿九忍他不过,一脚狠踩,奉天旗应声断成了两截。

      亲眼目睹自己的宝贝法器就这么报废,袁珂呆若木鸡,一屁股瘫坐在地。

      “……完了,这回……全完了!”

      就像她说的,擅离职守、扰乱人间、谋害仙僚……现在还要多加上一条私毁天帝御赐仙物,无论哪一件都是重罪!

      他的失魂落魄在阿九眼中化为嘲弄。

      “雨君不都已经准备好赴死了吗?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又愁眉苦脸了?”

      袁珂哆哆嗦嗦捧起地上的断旗。

      原本他希望天帝看在自己不顾性命与恶兽殊死血战的份上,能让他将功折罪,可现在……

      残梦殆尽,阿九仔细琢磨着,要是放走商羊,那黎山仙尊被夺舍一事,定会天下皆知。

      杀了他嘛,倒也不至于。

      嘴角邪气一勾,“或许装死,是个好办法。”

      不待袁珂设防,阿九提手射出一线白光。

      受到惊吓的小蛇,张开利齿一口咬住了男人的脖颈,注入猛烈魔毒。

      “呃————?!”

      袁珂窒息地捏着蛇尾巴,倚在墙角痛苦抽搐。

      模糊的视线里,女子莲步走近。

      阿九掰开他乌青的手指,将小蛇取回,抱着双膝蹲在他面前,墨黑的瞳孔波澜不惊。

      “这些毒,够你睡上几年的。”

      对着他眉心,阿九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男人立即失去了意识。

      断桥前烟雾狼藉,冥焰遮天。

      少年困于火舌当中,魇力暴戾狂躁,似要冲破这具牢笼。

      城里城外源源不断的魂灵朝着他身体涌去,至多半个时辰,整个东佑国的百姓都将变成行尸走肉!

      “为了个死人,凤疆夜,你居然连命都不要了!”

      周身灵力波动,青蓝色的微光好似冥泉火浆,九道状似蕊须的斫痕在天际下依次显于额头。

      阿九逆着热浪飞近木架,凌空悬立,一举掀开了少年头戴的神面。

      她从未奢望过,有生之年还能够重逢。

      也从未料想过,所谓重逢亦是这段缘分的起始。

      阿九伸出手,将火光中的少年紧紧抱住。

      凄烈的呜咽在耳边徘徊,冥焰照得少年容色青如死灰,殷红的双目被魇力蒙蔽,早已神志不清。

      “泽……”

      她张了张嘴,却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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