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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   ——魔界——

      鸩台位于罗婵宫偏殿之内,由七座一模一样的秘境构成,以北斗七星命名,可随意穿行各间,除非里面的人自己出来,否则很难寻觅。

      摇光密境中,天明如洗,花草烂漫,仿佛置身于画中世界。

      回山后,阿九一门心思待在鸩台,研究自己的新肉身。

      桃晶在凤南烛鲜血的滋养下,木质逐渐柔软,色泽也淡了许多,如一块绵软的荷花酪,粉粉娇香,光滑无瑕。

      长长的蛇尾懒散地挂在草垛外,阿九半人半蛇地靠在软枕上,不断改变着桃晶表面的五官。

      模样有男有女,有美有丑,大多都是她曾经助劫时用过的。

      她本是来此渡魂,却在决定容貌时犯了难,而这一想就是整整两日,直到现在也没敲定。

      盯着新幻化出的面孔,阿九看得入迷,失笑地摇了摇头。

      只见,精巧圆润的木脸上,长眉入鬓,雾眸如烟,温婉中带着百折不屈的韧劲,纵然面如止水,也有一种淡笑的错觉。

      阿九抚摸着这张脸,无奈道:“南烛啊,你说得对!你我同源不同命,早在分割之初,就已是彼此……”

      咚咚,咚咚,咚咚咚!

      秘境外响起一连串有节奏的敲砖声,阿九一挥手,水门立即消失。

      芊芊提了筐蛇点,兴高采烈地跑进屋内,“鱼儿公主,累了吧!要不要吃点田鼠糕,和麻雀羹?”

      “不用了。”

      长回双腿,阿九飞下草垛,一丝不苟地摘着衣裙上的稻草。

      “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芊芊支吾道:“我已经吩咐风魔去打听了,一有夜君的消息就立马回来禀报。”

      自从在溪山两人分道扬镳后,凤疆夜就再无音讯。

      “鱼儿公主,你说夜君他会不会……去天庭英雄救美啦?他和那神仙小姑娘我总觉着怪怪的!”

      芊芊瞄了她两眼,小声附在她耳旁道:“听大老虎说,他们俩那天还当众香嘴儿了!”

      阿九面色一沉。

      这个梼杌怎么比炎麟还长舌?

      “他夜大城主会为了个女人置自己于不顾?呵,我真是好久没听过这么离谱的笑话了!”

      她拎起地上的食盒,一把塞回芊芊手中。

      “拿上你的田鼠糕、麻雀羹,赶紧回去歇着吧!”

      “噢~”

      芊芊抱紧了食盒,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秘境。

      ——

      数日过去,阿九依旧没有打探到凤疆夜的下落,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觅灵咒都追寻不到他的踪迹。

      总不能是受不了刺激,重新跑去投胎了吧?正当阿九百思不得其解时,傍晚,浮屠山迎来稀客。

      人未至,味先到。

      侍女们纷纷忍着想吐的冲动,将楚重引至娑罗天池。

      “骨若鳞甲,坚不可摧,精细之处非目力所能及,堪称神品啊!!”摆满酒食的藤桌前,男人双手捧着雪白的鞭子赞叹个不停。

      “大个子,见面到现在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阿九无趣地端着美酒。

      望向眼前妖眸惺忪的佳人,楚重收敛了几分,将溯年鞭小心翼翼归还,“抱歉,是在下兴奋过头!怠慢了公主。”

      阿九摆手,“无碍,大个子要是喜欢,鞭子送你。”

      “公主说笑了。”楚重吓得浑身冒汗。

      侍女们陆续退出锦园,偌大的娑罗园就只剩他二人。

      阿九亲自为男人斟酒夹菜,弄得楚重如坐针毡,屡屡起身又坐下,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那日,我不过是让芊芊顺嘴一提,没想到大个子你这么快就来了!”

      楚重举杯相敬。

      “公主言而有信,替在下出了这口恶气,楚某怎敢不来答谢?”

      阿九笑而不语,默默暖了杯中的酒水,低头浅酌一口。

      “我还怕你怨我,没能取了凤疆夜的性命呢!”

      “哪会!公主能斩下凤疆夜一只手,我已心满意足!”

      说罢,楚重掏出了精心备好的厚礼。

      “此物名为听幻,特来献予公主!”

      阿九漫不经心地从他手中接过礼物。

      是一条花草串成的红色豆铃,看似并无稀奇。

      “血豸做的铃铛?”

      “公主好眼力!听幻听幻,听者幻之,佩于溯年长鞭上可令其如虎添翼!”

      阿九素手轻展,鞭柄处的豆铃自动替换,火红的一串,魔焰四浮,看上去颇为霸气。

      偷瞄着桌边被换下的旧铃,楚重犹豫开口,“这串旧的……能否请公主归还于我?”

      “我说你怎么来得比兔子还快!原是安的这个心思啊。”

      阿九用食指挑起旧铃,翻来覆去地把玩了片刻,便将它随手扔进了楚重怀里。

      “谢谢你的小玩意儿,不过说到如虎添翼,我有另外一件事想请教。”

      楚重将铃串贴身收好说道:“公主尽管问!楚某一定知无不言!”

      “嗯,以你的了解,六界之中厉害的兵刃有哪些?”

      “那多了去了,屠霜北的不归刀,仙门的漉影剑……”

      “不要,不要刀,更不要剑,最好是……”阿九停顿了一下,沉声道,“短兵,与长鞭配合,进可攻退可守的。”

      “短兵?”楚重犯难。

      世上能叫得出名号的都是些重兵器,像此类偏于刺杀又极度依赖于武力身法的短兵器,实在少之又少。

      强者不屑用,弱者用不上。

      “我记得羽国皇宫有把流光刺,是五彩石所造,尖利非凡。”楚重回忆道。

      阿九冷嗤,“花架子一个,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哦,对了!我记得南禺王之前好像也收藏过一把厉害的短刃,由万年血玉打成,灵气磅礴,携有神鬼皆斩之势,百战不殆,只是名字我不甚记得。”

      “泯魔刃。”阿九拨弄着手指,代他回答。

      楚重恍然,“对对对,就是这名儿,可我听说,此刃现已不在南禺王手中,估计是送人了吧!”

      “没了?”阿九扬眸。

      楚重苦思半晌,想到的都是些小有名气的刀刃,和流光刺、泯魔刃这种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说了也是白说。

      倏地,他脑中灵光乍现,不由得憨笑出声。

      “你喝酒喝疯了?”阿九奇怪。

      楚重拍着自己的脑门,“我只是突然反应过来,最强的短兵器不就在我们魔界嘛!继君圣器,逐鹿呀!”

      “魔帝凤还的佩刃。”阿九贪婪地觑起眼。

      岁月相隔遥远,传闻中对逐鹿的描述,也仅是寥寥数字。

      凤还死后,魔锥便被十守将藏放在封冕楼中供奉,成为一件无用的继位之物。

      “大个子,是不是只要拿到继君圣器,无论是谁都可以当上魔君?”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实行起来却堪比登天!封冕楼不光是魔族圣地,更是一座巨大的杀戮场,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人为了权位而丧命,四十八层试炼,每一层都是艰难险阻,有去无回。”

      阿九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听说凤疆夜对魔君之位垂涎已久,难道他没去过?”

      “怎没去过?隔三差五就跑去晃一趟,说什么心情不好,去封冕楼看打架,弄得人心惶惶!最后,连第二层的大门都没摸着,就被元守将给撵出去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无语住。

      “许是……魔君的位子还不足以让他豁出性命吧!”

      阿九为凤疆夜找了个体面的借口。

      放下空酒的杯子,她笑容满面道:“反正我也要去隆山,顺道一块儿拿了!”

      “哈哈哈!”楚重捧腹摇手,“公主想强取?那是万万不可行的。”

      阿九好奇,“为何?”

      “守将之位代代相传,小辈们以元衾为首,无论谁要取逐鹿,都得先经过试炼,更别提硬抢了!况且,今年我们城主也在,没有人能从她手中拿走任何东西。”

      这般信誓旦旦的豪言,成功勾起了阿九的反骨。

      “大个子,听你这么说,我更想去了。”

      楚重噎住,忙岔开话题问:“公主怎么突然想起要去隆山?是去……见祝淰?”

      阿九冷冷抬眼,“你在和我玩明知故问?”

      短短一句话,足以品出她心中的厌烦。

      楚重赶忙硬着头皮找补,“没,我只是诧异公主竟真的答应了祝淰!”

      阿九重新倒满酒杯,绵言细语道:“我本无意和谁打交道,可有些人就是喜欢来掺和我的事,既然如此想见我,那本公主势必赏他一个终生难忘的回忆。”

      楚重瞧着她那瘆人的表情,暗地里不禁为隆山的权贵们捏了把汗。

      他心知这丫头不是个善茬,只盼……祝淰能自求多福了。

      “怎么?大个子,你也想与我一道去见识见识?”阿九阴恻恻地问。

      楚重干咳,“算了,改日吧。”

      云霞无声离场,天空融入黑暗,犹如一滩缓慢变浓的墨水。

      木槿色的彩缎随风飘扬,酒过三巡,楚重粗犷的面容已是通红,不过话语依旧清晰。

      娑罗天池附近回荡着此起彼伏的蛙鸣,为月夜增添了寂静。

      阿九拨弄着手边的田鼠糕,暗自发笑。

      每一块雪白的米团上都嵌着条黑不溜秋的老鼠尾巴,看得人食欲全无。

      芊芊是真的有在把她当蛇养。

      热酒弥漫的香气,吸引来了幼弱的魔物,冥蝶扑扇着薄翅,停落在杯沿上偷食,不消片刻,便被一股恶臭熏死在桌边。

      阿九捏着蝴蝶翅膀,将它们逐个丢到外边的花丛里。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帮你消除身上的秽气!”

      楚重喝得脸颊通红,肩膀颠了两颠,用力摆动着右手,“多谢,不过留着这味儿我心里踏实,要是哪天干净了,我反倒坐卧不安。”

      “公主乃女中丈夫!居然能砍了他凤疆夜一只手!楚某佩服!佩服啊!”他抱起拳头恭维。

      阿九被他满口的臭气熏得眼花,实事求是道:“凤疆夜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但也没你讲得那般天花乱坠,算不得多强。”

      “嗝————!!”

      楚重打了个臭烘烘的酒嗝反驳,“公主有所不知,此人出身卑贱,幼时曾闯下大祸,要不是命好碰见魔君,早让人大卸八块了。”

      “公主可留意过,凤疆夜每回出现,手里都会握着一串念珠,那是他的武器,羁,同时也是遏制他力量的锁。”

      “凤疆夜身负不世之力,能轻而易举戮人心智,可惜,他根本控制不住,一旦没了念珠,广延痴儿遍地的惨状就会无数次上演!”

      楚重端起酒杯,冲她一阵挤眉弄眼,“这下,公主该知道他为何厌战了吧!”

      阿九对此并不理解,“善恶有别,人无高低!亲疏贵贱的把戏我只道人间才有,什么时候强者为尊的魔界也惯上了这臭毛病?”

      世人尊称凤知予一声公主,真的仅是因为她魔君女儿的身份吗?

      要不是罗刹怜怀和自己手里的溯年鞭,单凭出身,豪门贵胄就是个笑话,形同虚设。

      楚重颇有感悟,拿起一块田鼠糕塞进嘴巴,嚼得黏黏糊糊道:“何时又没有了?就连九重天上的神仙,不也一个个假模假样,尊卑有伦地危坐着嘛!……这糕点真是美味啊!”

      “喜欢多吃点。”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阿九将两份田鼠糕全部推到他面前。

      解决完整盘的田鼠糕,楚重连着喝了三壶酒,醉意愈发,“说了这半天,公主就不好奇,他凤疆夜是个什么妖怪?”

      “我知道。”

      “公主也看见啦?”

      “看见什么?”

      楚重使劲儿地戳着自己锁骨下方的位置,“传闻中的魇昧之眼。”

      “细说!”阿九眉头轻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个样子的!”楚重用指头在桌上胡乱比画,“弦月形状的一颗朱砂!你没见过?我也是一次无意中撞见的!”

      他的动作变得迟钝,看来醉意已到达临界点,眼前满是密密匝匝的人影。

      “对不住公主,今儿个楚某酒多了,想,想回……”

      弦月形状的朱砂。

      弦月形状的……朱砂?

      这几个字令阿九思绪一瞬间空白。

      想要再追问一些细节,可楚重已倒在藤桌前,打起了呼噜。

      “鱼儿公主,有夜君的消息了!”

      芊芊捂着鼻子出现在桌边。

      “说。”

      阿九凉声开口。

      “风魔来报,昨日辰时见夜君从东洲仙山而归,之后,独自一人去了冥界!”

      东洲仙山是紫元君的地盘,而紫元君正是黎山仙尊的师傅……

      阿九闭上了眼睛,忽然不敢深想。

      七年间,属于她和泽漆的记忆,清晰得像是走马灯在脑海中来回旋转。

      她震惊、疑惑、难以置信,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让她一时静止般地定在座位上。

      四下沉寂得可怕。

      芊芊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飞快抿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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