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一败涂地》断舍狸

93、第 93 章

　　闻及琴声，度厄呆怔当场。

　　回神后的她脸色大变，似是明白了其中的真相。

　　“凤知予，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离阙如此真心待你，你却和柳树精同流合污……”

　　黑暗中，阿九被断断续续的骂声吵醒。

　　她徐徐张眼，木槿色的瞳孔看不出情绪，望着面前的白色脸谱，以灵传音道：“我答应你提出的任何条件，现在，立刻放了我！”

　　“这可不成，等到隆山我才会放人，凤公主就别白费力气了！挣扎只会让神识脱离躯壳，深陷癫狂无法自控。”

　　青袍空洞的眼窝里发出震耳的回答。

　　“祝淰让你来的？”

　　“不，是我擅自做主！”青袍得意洋洋地解释，“公子祝为一睹公主芳颜，日日夜不能寐，茶饭不思，苦等浮屠回信，可至今半字也未收到，所以，只能由我辛苦跑一趟了。”

　　金铃鹊起，骨鞭隐现，无声无息钻进袍中，从阿九脚底一寸寸向上盘卷。

　　“你倒是个忠心的。”

　　听她开口讲话，青袍大吃一惊，倏忽之间，女子身形迅速变壮，不断朝外膨胀，快速挤压着薄弱的衣料。

　　“啊！！！”

　　青袍遍体扭曲，痛得连面谱上的五官都错了位。

　　而此时，溯年已将阿九包裹为一只长满尖刺的骨蛹，只漏着两只森冷的眼睛。

　　“住……！”

　　“迟了。”

　　她一语掷下，鞭身飞转，青袍立时化作漫天的丝缕，碎片无数，诡异的白色面谱笔直坠地，摔得神志不清。

　　“鱼儿公主，你没受伤吧！”芊芊瑟缩道。

　　目光射向侍女手里完整的桃晶，阿九眯起了眼睛，“人呢？”

　　芊芊握紧了木头，“这……”

　　“我问你，人呢！”她又问了一遍。

　　“丢下木头走啦！鱼，鱼儿公主，你去哪儿啊？”

　　芊芊追在她身后解释，“鱼儿公主你别生气，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办砸，谁晓得半路会杀出个搅局的呀！蜃夭脑瓜子都掉了，我又打不过……真的是尽力了嘛！”

　　云崖边，蜃夭正努力地将脑袋接回脖颈。

　　阿九没有理会芊芊的讨饶，对着地上不死不活的脸谱低声下命，“蜃夭，送青袍护法回隆山，转告祝淰，就说……盛情难却，公子的邀约我应了！”

　　折返溪山之时，芊芊突然指着远处，“天呐，好大的神仙！快看！”

　　九连峰外阴云密布，十数名天将矗立在云层当中，带领他们的正是守卫南天门的巨灵神，远看如一座巍峨耸峻的塔楼，举手可触天穹。

　　繁茂葱郁的山林间，一行人正往巨灵所在飞速奔逃。

　　“我好像看到那神仙小姑娘了！鱼儿……欸？人呢？”捕捉到度厄行踪的芊芊欢喜不已，扭过头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

　　——溪山——

　　苍月下的溪山，死气沉沉。

　　平地，山坳，溪丛躺满了妖兵的尸首，静得像一滩死水，没有活物的声息。

　　凤疆夜抱胸盘坐在地上，欣赏着对面猛虎啃食的画面。

　　当阿九赶到时，柳春山只剩下最后半口气，湘妃色的长袍污乱不堪，上半身被虎爪踩得稀烂，瞪着血红的眼珠声色俱厉。

　　“你们这对狗男女，竟敢给我下套！！凤知予……你，你不得……”

　　啪叽！！

　　柳春山的脑袋和肩膀被梼杌一口咬成了碎渣。

　　阿九到处搜索着离阙的尸身，结果血肉中除了一把修复过半的霜翾剑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让你留的人呢？”

　　她僵硬地转过身，用一种呆滞的目光看向两人。

　　凤疆夜整理着衣衫站起，“被天窝的丫头带走了！不过你放心，离阙他活不成的！”

　　阿九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踉跄着步上前，揪住他的衣裳。

　　“我要的是他的人，他的身体！！”

　　“是你说的，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少一个唯我是问！不放走离阙，另外三个就得……”

　　“少拿这些鬼话搪塞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想？”

　　凤疆夜被她吼得一愣。

　　阿九木然的脸上没有表情，就像是遗忘了该怎样表达痛苦。

　　她放下手，视线落在他鲜血斑斑的下颚，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齿痕。

　　“凤疆夜，你是不是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帮我？”

　　不满于阿九的质疑，凤疆夜长舒了口气。

　　他们实在犯不着因为一桩小事而撕破脸，虽然他不擅长解释，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顾全大局，好好跟她把话挑明了。

　　“离阙死于柳春山之手，与魔界无关，可若是我硬要将他留下，那性质就完全变了，等同于与天宣战！”

　　凤疆夜伸手抹了把带血的嘴角，“不管怎么说，那小仙也在不周山救过我，人死不能复生，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呵呵呵！”

　　“我倒不知大哥如此重情重义！”

　　阿九自顾自笑了起来，大概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条因爱生恨，无理取闹的疯狗吧！

　　“那行！这笔恩怨，我就只能算到你的头上了！”

　　言罢，她扬声朝背后喊去，“大虎，你不是最恨九霄吗？怎么还叫她给跑了？”

　　梼杌吐出嘴里的肉块，“啥意思？”

　　凤疆夜预感到一丝不妙，紧跟着，便听阿九反咬道：“武神李代桃僵，借月主仙身还魂，我不是让夜君转告你了吗？”

　　“这么好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居然被你白白放过了，大虎，你可太不中用了！”

　　“什么？！！”

　　梼杌震怒，觑起虎眸质问一旁的男人，“凤家养子，你适才为何不说！”

　　凤疆夜莫名其妙成了罪人，他哪里听过九霄复活的事，更没料到阿九会信口雌黄。

　　顷刻之间，他的身体被虎爪撕裂。

　　纷纷扬扬的灰烬，如同下了一场墨色的大雪。

　　“醒醒吧蠢货，她的话你都敢信。”

　　金蝉脱壳的凤疆夜抱着手臂，出现在老虎背后，镇定的眼底透着一股狼性。

　　“不信她，难道信你？”

　　梼杌怒气冲天，扭头往玄柱杀去。

　　一粒粒璀璨的灵魂星辰，从柳春山体内飘出，在夜色下摇曳生辉，光彩夺目，为两人的厮斗平添了些许梦幻。

　　阿九光着脚，漫步穿过战场。

　　在柳树精的尸身前站了会儿，她取出焰穗耳饰，就像当时在铁笼中装山膏的魂魄那般，从容不迫地将属于离阙的三魂逐一收进其中。

　　失去魂灵的支撑，柳春山的肉身急速枯竭，很快化为一堆木屑。

　　阿九握紧了发抖的掌心，看向那把古剑。

　　霜翾剑表面光洁如新，血锈与神息皆已褪去，元古夔纹流畅分明，然而，即便离阙以命塑剑，也难以挽回它剑气衰绝，锋芒不复的事实。

　　将一柄无用的废剑封存了数千年，倘若不是为了修复，那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牺牲意义何在？

　　一个残酷的答案，在阿九心底呼之欲出。

　　是作为承器。

　　借以保护九霄残灵的承器。

　　她也曾怀疑过，只是霜翾一直由帝俊亲自看管，假使九霄在剑中，他不可能不知情，除非……

　　“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举带我回天宫？”阿九冷然失笑。

　　骗神血，抢元神，好个心系苍生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