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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   ——断念台——

      玄武川位于四阴山北麓,川中云海颠倒,海漫天而不落,云蔽地而不浮,冬暑夏寒,怪如逆水行舟,令人啧啧称奇。

      登上断念台,阿九立即丧失了行动力,身子宛若纸鸢般飘然悬起,飞入古老的灵台中。

      足下云雾缭绕,头顶波涛汹涌,雪花自地面冉冉升起,接触到肌肤却是滚烫无比。

      三千青丝缠绕风中,阿九双手结印,于空中盘腿入定,摒弃内心一切郁燥和繁杂,完全进入无我之境。

      在这渺渺无际的玄武川地,充斥着神鬼的叹息。

      一日之间四季轮转,昼时还下着鹅毛大雪,到了黄昏已是艳阳低照。

      烈日点燃了大地,如一座蓄满岩浆的铜炉,温度冷得吓人,仅片晌,阿九的半截身躯已被冻结成冰。

      而她依旧纹丝不动,潜心打坐。

      沉寂中,一缕白星踏雾飞至。

      来人隐匿了身形,出现在断念台外,目视着内里入定之人。

      “珏儿,便是她?”九霄问。

      “无量寿福!”

      墨珏挥甩拂尘,恭顺道:“不错,此人便是阿九,天帝居然留了她一命!”

      “让为师,好生瞧瞧。”一念一霎间,九霄已飞抵阿九跟前。

      隔着断念台屏障,他细细端量起里面的人。

      眼中是一张与凤南烛毫无相似的脸,平凡且寡淡,丢在美女如云的天界,普通的估计连个姓名都不会有。

      ——梦墟——

      此时,阿九正游走在碑林小道,并未感知界外有人近身。

      封存墟中四千年的神秘之地,而今,终于被揭开。

      林中错落的树木,数不清的寄灵,以及摆列有序的墓碑,每样都如斯熟悉,正是不久前她所经历的梦域景色。

      不同的是,坟地正中多了座竖站的冰棺,棺盖不知去向,素白天光落下一身安详。

      女尸悬棺伫立,如同睡着一般。

      六道神印自肘部延至手腕,金环时隐时现。

      阿九看着她臂间那枚拇指大小的镶花城玺,目光黯然,伸手指想要触碰,却被诛神印释放的气波弹开。

      “丫头,你可记得她是谁?”老翁走到她身侧询问。

      阿九放下手,迷茫摇头。

      “怎会?”

      老翁将信将疑,一时之间,不敢断定她是否撒谎,只得耐下心试探着问,“你当真一点都没想起?”

      十四道封印中的最后一道,便是凤南烛设下的殉结,按理说,记忆早该恢复了才对。

      “嗯。”

      阿九翻来覆去地望着掌心,似也为之头疼,“凡间数年,噩梦倒是做了不少,可关于以前的事,却是半点也想不起来!”

      “罢了!不记得也好!”老翁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捡起地上断掉的长恨,阿九掸净刃上坟土,“此事先放一边,而今首要的,是赶紧把你从墟中救出去。”

      “这回我看似化险为夷,实则仍是朝不保夕,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阿九闭上双眸,眉目笼来一抹深深的无力,“我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了。”

      老翁轻声安慰,“生死在手,变幻由心,孩子,老叟坚信你能渡过此关!”

      “我没抢到桃晶,血囊也被人盗了,往后的路我看不清啊。”

      “血囊被盗?”老翁诧异,“何时的事?”

      “不重要了。”

      阿九摇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坦然道:“我这一生中扮演过许多人,唯独,没有活过一天自己,往后,我只为自己而活。”

      老翁掏出几粒蚕豆,坐到碑前,“想知道是谁破了殉结吗?”

      “被你打跑了呗。”阿九弯唇。

      “欸~瞧老叟这记性!糊涂啊!”老翁自嘲地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阿九身为梦墟的主人,又怎会不知谁来过,至多就是在人界施展不开,回不了家门罢了。

      “丫头……你真愿救老叟出去?”

      阿九收起剑柄,不假思索道:“当然!不过得是能力范围之内。”

      老翁点点头,“救我不难,只是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谁?”

      静默少顷,老翁沉声答:“吾儿,凤疆夜。”

      “哼,你倒认得爽快啊,凤遮天。”

      阿九顺走他手里的一粒豆子,挑眉坏笑。

      老翁不以为意地抠着脚丫子,“你既知墟中动荡,老叟又何必遮遮掩掩?”

      “有道理。”

      阿九凝至棺中,藏于眸底的深沉被浓密的睫翼掩盖。

      墟境外。

      试探多次,九霄依然摸不清此女来历。

      庞杂错综的灵力,不止于仙,妖,魔那么简单,还有一缕文文莫莫的神息,就像一锅乱炖的大杂烩,寻不到根源出处,魂魄亦是。

      “你到底是凤南烛的什么人?”

      残破记忆上覆盖的蒙蒙大雾,倏地,被吹散一角。

      九霄暗生疑窦。

      为证猜想,他果断取出另外半截长恨,注入灵力,接着,双掌一推,在断刃贴近女子刹那,两者竟意外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剑光散灭的同时,阿九额间斫痕浮现。

      断刃开始剧烈晃动,妄图脱离掌控往台内而去,见状,九霄立即斩断灵力连接,撤回了残剑。

      “……是你!”

      九霄诧异的目光变得残忍,挥袖消失于刑台前。

      见师尊归来,墨珏忐忑难安,“可有收获?”

      “珏儿。”九霄静静看向他,“你有事瞒我。”

      盯着老头泛白的脸,他微抿唇角不再追问,“不论如何,此女留她不得,须及早除去,以免将来成为心腹大患。”

      “她的肉身维持不了多久了。”

      “所以,要赶在她肉身枯竭之前,挖出元神。”九霄轻声慢语地说道。

      纵使右颊鞭痕未愈,男子面容仍旧美得夺目惊心,让同为仙人的墨珏有斯须晃神。

      “师尊的意思是……”

      “呵,你真当为师毫不知情吗?”九霄邪戾一笑。

      “我的元神早已弃我而去,转投别处,眼下的我不过是一缕执念,若想存活,必得另寻依傍,否则,残魂迟早会耗光。”

      墨珏大惊失色,他没想到,九霄会这么快发现。

      原以为,师尊的魂魄是困在霜翾剑中不得出,谁知,封印的仅是承载着痛苦的三魄,而余下的三魂四魄与元神,在千年前就已轮回。

      “无量寿福!”

      墨珏恭敬拜礼,神情坚定如山,“珏儿,定竭力襄助师尊。”

      明眼人皆能看出,天帝给予阿九的处罚仅是走走过场,其不但未遭受任何损失,反而借玄武川之势,疗愈了元气。

      断念台归来已有一段时日,阿九每天除了前往南崖练剑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天水碧打坐,看似专注修炼,实际,是借着入定让元神出窍,到处寻找能够逃离天界的办法。

      自仙职被罢黜,她便失去了自由行动的权利,莫说下凡,就连出入各宫的资格也被剥夺。

      冬月已临近尾声。

      天界无四季之变,日月恒长,故而,每一刻都显得尤为枯燥。

      傍晚时分,两只仙鹤从瑶池方向飞来,因偷尝了玉酒,一个不稳,便醉醺醺地坠落在黑藤边的谶花丛中。

      捡拾着柴火的阿九,前一刻还在苦恼晚上该用什么来填饱肚子,后一刻天降美味,愁恼顿时全消。

      “刚好,和山膏一人一只。”

      拎起两只肥鹤,她欢喜地回到殿中,忙活起架锅烧水。

      殿内空旷无人,山膏一大早去了子兮宫,说是想念花栀,近些日子总爱往外跑,有时整天也不见人,这不,天不亮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坑里燃烧的火光将思绪猛地拽回了人间。

      阿九使劲扇自己脸颊,“别想了,都过去了!”

      在等待水温升高的过程中,她感到到了一种难得的宁静,再也不必为了劫事而彷徨,也不必成天盯着蒿石计算时日。

      尽管每次都渡得乱七八糟,但好赖是完成了……

      真好。

      橘阳斜照,在脚下拖起长影。

      凝视着锅中细小的气泡,阿九青眸转向落寞,流淌出些许思念,微张的唇瓣吐出一声轻叹,终是没忍住去了水镜前。

      素指轻点铜镜,略施法术,立时,镜面漾起圈圈涟漪,幻化出另一番景象。

      那是一座新砌的别院,建在风光秀丽的岳和江下游,院子雅致幽静,整体布局与童宅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院中的梧桐树,长得异常茂盛。

      天上十日,地界十年,许多事物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就是南都呀!”

      阿九对着镜中胜景,自言自语。

      她不止一次听泽漆提起过,南都四季如春,少有寒意,即使冬季花谢,叶子也青翠如故,是块不可多得的福地。

      风中传来清脆鼓声,院内石亭,坐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男人手握刻刀,不断雕饰着鼓车上的图案,记忆中的容貌,已彻底褪去青涩,成熟稳重了许多,带有岁月累积的睿智与气度。

      忽然,一个小小的人影从树后窜出,连蹦带跳着跑到泽漆身旁,奶声奶气道:“爹爹,爹爹,鼓车做好了吗?”

      “等上完色,就大功告成了!” 男人宠溺地把女儿抱上腿。

      “太好啦!明天我要拿去给小虎他们看,爹爹做的鼓车就是漂亮,比街市上买的还要漂亮一千倍。”女娃娃噘着嘴,可爱得像只小绵羊。

      父女俩其乐融融,泽漆温柔地在她鼻头一刮。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远处,有人笑着插话进来。

      褚香鸾挺着个大肚,笑眯眯地走入庭园。

      多年过去,她已从当初干瘪黑瘦的小丫头,出落得温婉动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望着丈夫的目光一如少女时期那般爱意浓浓。

      “娘亲!!”

      女童笑出两颗俏皮乳牙,跳下父亲的腿,飞似地扑向少妇。

      好在泽漆眼疾手快,半道将她截住,才免于虚惊一场。

      泽漆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揽在妻子单薄的肩上,轻声责问,“身子都这么重了,还到处乱跑?”

      仿佛是因他的担心而欢喜,褚香鸾护着肚子“噗嗤”一笑,“没事,就几步路还是能走的!今儿个祖母寿辰,晚膳都备齐了,别叫老人家久等。”

      “嗯,晚儿,我们回去了!”

      “好耶,吃饭饭咯!”

      镜中,充斥着一家三口的笑声,幸福温馨。

      余晖落尽,圆月初上。

      山膏回来时,天已全黑。

      殿内没有掌灯,皎白的月光洒得一室凌乱,坑中架着烧焦的柴火,锅内空空如也,一旁的竹篓前,除了两根稻草外,遍地都是遗落的羽毛。

      “姑娘,姑娘?”

      见阿九在黑漆漆的屋里照镜子,山膏纳闷。

      听到叫喊,阿九没有转身,而是过了很久,等到殿内烛火重新燃时,她才抬头。

      镜中火光明暗交错,阿九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浅淡一笑。

      “欸!”

      “你回来……呀!!!”

      山膏被她莫名的神经质吓得一激灵。

      “不是吧?!”

      阿九两步冲到坑边,望着一地狼藉,“我的肥鹤,怎么都跑了!!”

      许是光线的缘故,她的眼睛泛着红。

      “啥肥鹤?”山膏问。

      阿九饿得前腹贴后背,气不打一处来的她,对着山膏就是一通蹂躏,“都怪你,现在才回家,快赔本姑娘大餐!!”

      一张猪脸被揉得变形,山膏欲哭无泪,“不是你说要忌荤腥吗?”

      “我……”

      阿九凑近他嘴边一阵猛嗅,长眉倏拢,噌地一下跳起身,“你居然背着我……你!哼!我生气了!”

      转身之际,她快速抹净了眼角的湿润,化作星光飞出殿外,她不想让山膏瞧见这般狼狈的模样,好丢人!

      “咋啦?哎?姑娘!”

      山膏忍不住抬蹄,一股茶香混杂着肉味袭入鼻中。

      这下,他可算明白了。

      阿九曾严令禁止,不许他偷吃别宫食物,以防误食,损害修行。

      “姑娘,我就吃了一口……不对,是半口,姑娘,你等等我!!”山膏二话不说,奔了出去。

      主仆二人在山溪间你追我赶,一路飞到了天水碧的云崖边。

      阿九足尖轻点树梢,臂间披帛逆风翻腾,一袭茶白素纱于翠微间分外醒目。

      青松外是填满雾海的万丈悬崖,尽头的云之彼岸,漂浮着数不清的巍峨宫殿,隐约还能听得管弦丝竹,仙乐声喧。

      “累死老猪啦……”

      山膏瘫倒在草丛。

      阿九移回目光,悠闲地环胸,心情开阔不少。

      “叫你平时不好好修炼!活该!”

      她仰头一跃而下,流畅利落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平稳降在猪儿身侧。

      “哼!成天就知道显摆。”山膏撒气地将野花塞进嘴巴,啃咬发泄。

      瞧着他气呼呼的模样,阿九神色划过一抹温柔,语气期许地问,“山膏啊,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当然!猪爷这辈子赖定你了!”山膏道。

      阿九扑哧一笑,屈膝抱进怀里,别过脸问,“那你可有想过以后的事?”

      山膏理所当然道:“想过啊!”

      等拿到帝女桑,他就可以永远和姑娘在一起了!

      山膏美滋滋地笑弯了眼,“待姑娘找到了新的肉身,我们就离开天庭云游四海,你不是答应过,要带猪爷去人间听曲儿,吃遍山珍海味吗?可不许反悔!”

      圆溜溜的小眼睛里装满了期待,阿九喉间发涩,“是呀,我还没带你看过我写的戏本呢!”

      捧起那对小巧的猪蹄,她一点点抠干净上面的泥土,用披帛沾了露水细心擦拭,一丝不苟地呵护着。

      过去的她,不通七情,但记忆却是完整无缺。

      在情锢解除的一刻,记忆中点点滴滴的扶持与陪伴,都聚成了洪水般浓厚的感情,涌入虚无,滋生出漫天彻地的灿烂。

      所以,山膏对她而言,是光明,是和平,更是全部……

      “那姑娘一定要说话算数!”

      山膏噘起嘴,用松软的面颊蹭着女子衣裙撒娇。

      光亮,惊扰了夜色。

      “这是?!”山膏看到他从墟囊里掏出的东西,惊讶不已。

      “怎么,元丹都不认得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阿九张开手,珠子一颗颗凌空,飘至山膏,“我元丹确实不少,但多数都与你相克,挑来挑去,也仅有这三颗与你相适。”

      “姑娘……”

      “切记,不要操之过急,百年一颗最为保险,等你修炼出属于自己的元神,到那时你就是名副其实的仙兽啦!”

      一番话像是在交代后事,山膏黑豆般的眼里生出了泪意,他用力挥走那些珠子大叫道:“我不要这劳什子破丹,我要姑娘!!”

      他一头扑进阿九怀中,紧紧抱住,好似怕她会消失不见。

      大抵相依为命就是这种感觉吧。

      阿九拥住猪儿圆滚的背脊,目光逐渐远矣。

      “山膏,若我不在了,你就去投奔子兮宫,我相信花栀定会好好待你,如果……实在不想留下,你也可以回苦山,以你今朝修为,回去做个山大王应该不成问题,那万贯大妖的为人还算友善,想必不会难为你的。”

      “撒谎精!!”山膏伤心地吼她。

      “姑娘从来就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为何总要说这些丧气话?”

      阿九被他凶得无辜,差点破功笑出声来,“我只是趁现在,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以防哪天说没就没了呢!不过目前为止,我还是很乐观的!”

      “不会的!”

      山膏揪住她的衣襟,哽咽表白,“姑娘是猪爷放在心尖上的贵人,也是世上最最最疼我的人,就连去了昆仑虚也还是会想着我,怕我饿肚子的人,姑娘最温柔、最好了,老天一定会厚待你的!”

      虽然不大明白他指的饿肚子是哪件事,但阿九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吸着鼻子道:“傻瓜,你才是我的贵人。”

      山膏猫儿似的蹭着她的手,“不管,我哪儿也不去,谁也不要,猪爷这辈子只认你!生是姑娘的猪,死是姑娘的死猪!”

      “哈哈哈!!”

      本该煽情的一幕,阿九却乐得不行,忙摆手告罪,“我错了!”

      “我不骗人!哼哼!”山膏泪眼汪汪地哼唧。

      阿九拿他没辙,温柔且无奈地在他脑瓜上亲了一口,“好啦!我知道你是认真的,这句话我也原封不动还给你!”

      “我!阿九,生是山膏的人,死……”

      誓言被一双猪脚堵住,山膏努嘴道:“有前面一句就够了,别整天搞那些个不吉利的!”

      “听你的,嘻嘻。”

      在他面前,阿九总是变得幼稚。

      浮云随夜散去,露出几颗落寞的星璨以及月上遥不可及的寒宫。

      山膏趴在她膝盖上,眯着眼睛看星空,“姑娘都回来这么久了,真不打算去见见二殿下吗?”

      握住腕上的笥楠珠钏,阿九弯唇,“见面除了道歉还能说什么?况且,离阙大婚在即,知道他一切安好就够了!”

      对离阙,她始终亏欠,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扰。

      一阵晕眩袭来,山膏用猪蹄使劲揉了揉眼眶,那该死的桃源估计是风水不好,回来后,精神越来越差,还老是头疼。

      “对了,近期我可能要去趟魔界……怎么?有哪里不舒服?”阿九看出了山膏的不对劲。

      “没事儿,可能最近睡眠不好!”山膏连忙掩饰,“姑娘去魔界做什么?”

      阿九不理他,施法在猪儿周身探了几圈,确定身体无恙,这才放下心答道:“受人之托办点事,大概得去一段时间。”

      提起凤疆夜,心头便硌得慌,上回结的梁子还没解,这回又要跑去求人帮忙,实在……太丢人了。

      阿九不禁自我安慰,“仙女你清醒一点!他们是父子,要欠人情也是他欠我的!”

      “可天帝不是不让你下界吗?”

      “所以呀,这才是让我最烦心的!”

      天界四处设满了结界,别说是人,连只蛾虫也飞不出去。

      “好吧!那你可要早点回来啊!”

      山膏心虚地低下头,捡起半根稗子,假装无事逗弄着地上的蟋蟀。

      “嗯。嗯?!”阿九反应过来,“你不跟我一块儿?”

      真是破天荒,山膏居然也有不黏她的一天。

      “呃……我最近可能有事抽不开身,就不和你一起去了吧!”小猪左顾右盼不敢看她。

      见状,阿九更觉反常,板正脸道:“刚刚还抱着我不撒手,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抽不开身了?老实交代,打得什么鬼主意?”

      山膏有口难言,不得已祭出了百试不爽的杀手锏——撒娇。

      “哎哟~姑娘,你就给我放个假嘛,求求你啦,好不好,等回来你就知道了!”

      见他铁了心要隐瞒,阿九也不再逼问。

      “不去罢了!留在天上确实比在魔界安全!还少了后顾之忧。”

      她将猪儿推到一旁,一脸严肃嘱咐道。

      “但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不许四处乱逛!不许惹是生非!不许听风就是雨!特别是炎麟那几个老家伙,给我离得远远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许给我到处蹭吃蹭喝,听到没?”

      山膏嘴角抽搐,“这是一点?”

      “嫌少?”

      “没,没有……”猪儿咽了口唾沫,立马举起猪蹄立誓,“猪爷保证,绝对不出岔子。”

      阿九怄气地别过脸。

      “姑娘,姑娘?”

      山膏连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索性滚了过去躺倒在她腿上,“姑娘,别绷着脸啦,笑一个嘛!人家都答应你了!”

      “不要!”

      山膏故意凑到她脸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我都看到你笑了!还骗人!”

      “我才没,是你眼瞎。”

      “还说没有,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胡说八道。”

      阿九受不了他闹腾,报复地猛戳那圆滚滚的肚皮。

      “呀哈哈!!!!士可杀不可辱,快住手!!痒死猪啦!”

      “都怪你这头无情无义的猪,背着本仙子在外吃香喝辣,害得我到现在还饿着呢!”

      山膏痒得满地打滚,“不就是两只鸟嘛,猪爷赔你还不成吗!哈哈哈!”

      嬉闹的笑声于天水碧回荡不息。

      玄穹之上,繁星璀璨生辉,青松枝下,一人一猪相依天明。

      天界各司通道皆有重兵把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九重天,除非有贵人相助,否则很难办成。

      阿九在天庭人缘虽差,但抵不住家底殷厚,特别是这绝品仙酿,令无数仙家眼馋心痒,更别提这嗜酒如命的北斗星君了。

      以两坛珍藏的仙酿为诱饵,阿九成功从这老馋虫的嘴里,套出了一个消息。

      翊圣真君手中有件宝器,名唤居游幡,可随心穿梭各界。

      好巧不巧,真君与火神容灮受命前往羽山寻找息壤,临行前,他将居游幡存放在了玉昆殿,请玑云代为修缮。

      送走北斗星君后,阿九立即往玉昆殿送去拜帖。

      经过一整夜的焦灼等待,终于在次日凌晨收到了玑云的回复。

      就在她准备动身之际,一片雪花飘进殿中。

      花上,仅着一字。

      【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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