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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如预期那般,泽漆诡异的症状令大夫束手无策,尝试了各种方法也不见起色。

      深夜,童宅灯火通明,丫鬟们轮流照看,守候多时的王月姑终于在李忠的再三恳求下,勉强同意回屋休息。

      晕厥近四个时辰,泽漆病情开始加重,脸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溃烂,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鳞斑,宛如一层黑色油亮的蛇皮。

      “唔———!!”

      少年五官拧作一团,惨白的脸庞冷汗淋漓,一只手紧抓着身旁人的衣袖,“阿九,我疼……”

      “我知道。”

      阿九趴在床边一刻不离地守着,听到少年痛呼,她的心也跟着攥了起来。

      脱身梦域后,她的情绪较从前更易波动,时常会陷入无措,倘若在天上也就罢,但如今在人间,任何一次失误都有可能丧命。

      玉潜的出现,对她而言是好事,要抓住这次机会!

      白天实在不该,忘了自身处境,险些动起手来,所幸及时寻回理智,才没有闯下大祸。

      “自以为能够护你周全,可事实,却一点忙也帮不上!”阿九自责地握住少年满是汗液的手,“泽漆,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

      夜色浓重得如同无尽之海,散乱着三两颗黯淡的星辰,清辉素洁,照亮了石桌边纤细孤寂的身影。

      庭院寂静。

      阿九左手轻托蒿石,紧闭双眼坐在桌旁,口中念念有词,右手飞快地在石面处书写下护魂咒。

      黑暗中,玄石乍明乍灭。

      片晌的功夫,一寸金芒夺入女子印堂,闪现熄灭,蒿石就此隐没掌中。

      “运神大老爷保佑!希望是寻常小妖,千万别搞个大妖出来,小仙真的是无福消受,可不想再躺平了让人当蛐蛐玩了!”

      阿九双手合十,诚心恳求。

      吃了之前的亏,这次定要好好拜拜!

      仪式结束,阿九长吁一口气,走到墙根前张望。

      “怎么还不回来?”

      正急着,一颗圆圆的脑袋便挡去了月光,滔滔不绝的抱怨声在院外响起,“好歹也给人家留个门儿啊!害得我又翻墙!!”

      小红跨坐在墙顶,与阿九打了个照面,场面何其熟悉。

      “你终于舍得回来啦!”阿九抱胸,凉凉一笑。

      小红心虚看了眼偌大的后院,“呃……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没偷懒,真是去练功了,不信你瞧!”

      她亮出右手虎口的水泡,以示清白。

      阿九没空听她诉苦,一把将小红拉下墙头,“时间紧迫,跟我去个地方。”

      “欸?去哪儿啊?我才刚回来!”

      “陪我去趟玉衡山庄。”

      二人推扯着走出童宅。

      只见,一辆马车早早等候在门外。

      小红甩开那只手,“凭什么把我当下人使唤?我不去!”

      “有偿的。”

      阿九拽住她的胳膊,连哄带骗地推上车。

      “切,你个穷鬼能有什么好玩意儿!”

      “绝对是你意想不到的好东西,红姑娘,你就答应我这回吧!”

      “又想坑我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红可不敢轻易上当,傲娇地吐了吐舌头道:“死心吧,我才不会帮你,本姑娘要去吃东西了,告,辞!”

      她是铁了心不想上这女人的穷当,作势就要跳车逃跑。

      眼看软得不行,阿九不得已祭出了杀手锏,“也行!既然你不想去,那我只好典当玉佩,去给自己雇个武功高强的壮士了!”

      月见令这招百试不爽,某人已被拿捏得死死。

      小红顿时火冒三丈,指着她的鼻子痛斥,“你就不能换个花样,成天用它来要挟我,我……”

      憋了半天,愣是没说出口。

      僵持到最后,她松开了咬住的唇,脸色铁青地拿起马鞭。

      子鱼镇到玉衡山庄,路途不算遥远,不过,半夜赶路,加上山道崎岖,来回最快也得小半日。

      途中,阿九向小红讲述了白天灵堂发生的事。

      得知泽漆身中剧毒,性命垂危,小红这才明白阿九为何会如此着急,就连她的心,也揪成了一团。

      空荡荡的黄土林道上,马车迎风疾驰,小红奋力抽打马鞭,丝毫不敢耽误。

      “你要是早点说,我不就跟你来了嘛!平日看着挺机灵,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拖后腿?要是迟误了阿漆的病情,我看你上哪儿哭去!!!”她大声责备,字里行间充满了焦急。

      阿九望着窗外道路尽头的黑暗,一脸沉静,“泽漆暂时不会有事。”

      她还不清楚玉潜对泽漆下手的原因,照当时情形来看,玉潜的杀心更像是一时兴起……

      “说吧,我能为阿漆做什么?”小红在车外询问。

      放下车窗帘,阿九开口,“你什么都不用做,到了之后,找个隐蔽处等我就是。”

      “什么?!你要一个人进去?!”小红断然拒绝,“不行,太危险了,我听人说这个玉衡山庄妖怪得很,老有人无故丧命,你这样去我不放心!”

      阿九心田生出一抹诧异,失笑道:“你这丫头成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我死了岂不正合你意?”

      “对!我是讨厌你,但也没恶毒到想让你死的地步……”

      见女子钻出车厢,小红主动靠向一侧,轻勒缰绳,稍稍放缓了车速。

      阿九在颠簸的车板前坐下,感受着夜风无尽的吹拂,唇角弯起了弧度。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掏出腰袋里的甜糕,她边吃边道,“帮我一个忙呗。”

      “干吗?帮你收尸啊!”

      小红忍不住噎她,弟弟都危在旦夕了,这人怎么还有心情吃东西呀!

      阿九吞下糕点,拍了拍手里的残渣,点头夸奖,“不错啊,没看出来你还挺具慧根的。”

      小红微微瞪大了双眼,下意识认为她在说笑,可在见到那一脸严肃后,立马丧失了淡定。

      “……我看你是疯了。”

      一时的安静,格外漫长。

      阿九没有搭茬,而是从兜里掏出第二块糕点塞进嘴巴。

      甜腻的滋味于齿间融化,滑入咽喉,却意外返来一丝苦涩。

      她仰头看天,轻声交代,“活着出来便罢……若我死了,还请带泽漆去趟剑门,他所中妖毒,你师父他们应该有法子能解,至于报酬,在我房间的木箱里!”

      “当然,你要愿意的话,也可以替我收尸。”

      女子黑眸明亮,即便说着最悲观的话,神色也是出奇镇定,仿佛不论结局好坏,都已做了万全准备。

      “明明就很有把握,干嘛没事咒自己?”小红恨极了她这表里不一的样子。

      “多一手打算,总归没错的。”

      双手撑向腰后踏板,阿九含笑的目光落在女孩那恨铁不成钢的脸上。

      迎着烈风,她放声笑道:“此去玉衡,吉凶难料,在下这具残躯便托付姑娘了,若有命得出,来日,阿九定不负大恩。”

      “我是为了阿漆!你可别多想!驾!!”小红抄起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

      踏着深秋朦胧的星月,马车朝西山一路疾驰。

      玉衡山庄修建得极为隐蔽,藏身山野当中,外围种满了枝叶茂密树林,乔木高大葱郁,把围墙全部掩盖,外人根本难以觊觎里面半分美景。

      清晨的微茫淡去缭绕在山涧的浓雾,清爽的空气还保留着夜里的寒凉。

      通往山庄的石阶下,站着两名女子,一个貌丑狰狞,一个飒爽娇俏。

      小红捂住被蒿石磕痛的脑门,诘问:“你做什么?”

      “替你掩盖气息的,乖乖待着,记住,小心为上!”

      “喂,就这么走啦?连句遗言也没?”看女子头也不回离开,小红担忧道。

      “遗言?”

      阿九足下轻顿,似乎想起什么,转身对山脚处的女孩道:“玉佩,我放在枕头下了。”

      说完,她思索了会儿,确定没有可以交代的事后,才继续往山上走去。

      “坏女人……别死啊。”小红神色复杂。

      视线中的阿九,穿着一连数日未曾换过的粗布灰裙,头顶发髻松垮垮的,看上去像个逃难而无家可归的流民。

      青天无垠,山阶狭长,衬得她尤为渺小,却无比坚韧。

      ——

      登抵山腰,阿九长舒一口气,弯腰揉捏着酸痛的膝盖。

      庄园与山融为一体,门廊角塔重叠交错,颇有灵山风骨,青桐匾额上“玉衡山庄”四个字笔酣墨饱,苍劲有力,在光照下透出一种古朴的质感,使整座庄子看起来愈发的神秘。

      正门大敞,无人看守。

      浓重的妖气自内而外涌现,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阴云,笼罩山庄外围。

      “有人吗?”阿九推门进入。

      院内空无一人,绿色的常春藤爬满了内墙,一派翠意盎然,鹅卵石铺成小径蜿蜒着通向庭园。

      庄内静得可怕,连片许风声都找寻不到。

      穿过繁琐的长廊与阁楼,阿九往妖气最盛处奔去,走得脚都乏了,然而步子却越来越快,直到钻出假山,绕进下一座院落。

      幽色自眼前褪去,院中百花争妍,芬芳四溢,下人们三俩成群,不苟言笑地打理着花草,能听到的只有修剪枝叶的咔嚓声。

      “请问,你家公子在何处?”阿九走到花池边,对其中一人询问。

      而那人从始至终未看她一眼,对问话不理不睬,精神萎靡如一具没有感情的死物,只顾埋头修剪花草。

      阿九放弃追问,举目眺向庭桥外的三层朱阁,妖气便是由此漏出,门匾中央清晰题写着三个清晰的大字。

      “千面阁。”阿九脑中闪烁。

      光凭这三个字,对于玉潜的身份,她已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沉思之际,两侧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她扭头望去,只见玉竹领着十来个神色木讷的奴才包围过来。

      “你的胆子不小啊!敢单枪匹马闯玉衡山庄?”玉竹阴狠的脸上闪过毒辣,“给我抓住她!”

      一声令下,奴才们蜂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将阿九按住。

      见女子被轻而易举拿下,玉竹不屑,“我就说嘛!是公子多虑了,区区一个黄毛丫头,何至于这般兴师动众!”

      阿九趴在地上,拼尽力气朝朱阁大喊:“我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请公子见我一面。”

      妖毒非寻常药物能解,只有下毒之人才有法子。

      “公子说了,只要你过得了我这关,自然可以见到他。”玉竹一扫昨日疯癫,笑吟吟地欣赏着来人的丑态,转身坐到奴才们搬来的太师椅上。

      坚硬粗糙的石块磨得脸皮辣痛,阿九不以为意,咧嘴追问:“真的吗?那我要怎么做,姑娘才肯放过我?”

      玉竹冷笑,“先前在童家,你不是高傲得很吗?怎么这会儿倒老实了?”

      她眯起一对柳叶眼,警惕环顾各处,怀疑她另有帮手。

      片晌过后,玉竹示意奴才放人,并在另一人耳旁低语了两句。

      “简单,不过是些零碎之事,想麻烦姑娘帮个小忙。”

      在玉竹的示意下,三名奴才抬来了一座半人高的铜炉。

      扑面而来的滚灼扫过人前,熏得阿九不自觉蹙起了眉。

      也是这不经意的举动,正中某人下怀,从而坚定了玉竹要她生不如死的决心。

      玉竹从承盘内拿起铁钩,掀开铜炉的顶盖,顿时,热浪翻滚,一颗颗大大小小通体灼红的石头,被铜勺舀了出来倒入一旁盆中,发出刺啦声响,白雾腾腾。

      “几日前,公子从南都采买了一批釉石用来填补花池空缺,这种石头素有西南美玉之称,需要以银骨炭烧制出色,待凉却方能展现其美。”

      奴才端着装有釉石的陶盆,走到阿九面前。

      “公子命我午膳前必须完成花池的补缺,不然便要罚我,可釉石冷却最少也得三四个时辰,就这么倒下去,池子里的鱼肯定得遭殃,你说,我该如何?”

      玉竹伸出自己昨日被烫红的手背,来回抚摸。

      “姑娘想要我怎么做?”阿九音容不改。

      “我听说人血可以在短时间内去除釉石的温度。”玉竹懒得与她拐弯抹角,指向远处滚烫的陶盆道,“我要你徒手给釉石降温,直到我喊停为止!”

      阿九的视线掠过那一众奴才。

      “好啊。”

      她想也不想便答应,仿佛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烧痕交错的脸上,看不出异状。

      只要能见到玉潜,无论多过分的要求,都可以。

      没料到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玉竹寒声提醒,“记住,但凡池里有一条鱼翻了肚皮,你的贱命就没了!”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的工夫,阿九已从盆中捞出一颗烧红的石头攥进了掌心。

      她紧握釉石,静立原地,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甚至还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打发时间,等待灼石的冷却。

      未能等到预想中的惨叫,就连一丝一毫痛苦的表情都没,这让玉竹感到了深深的困惑。

      “怎么可能?”

      玉竹离开太师椅,觑起眼查看,怀疑是她在故弄玄虚。

      直至半炷香后,阿九才展开右手,只见石块褪红,而她的手掌竟无半点伤痕。

      “你敢耍诈?!”玉竹瞋眸怒斥。

      “玉竹姑娘何出此言啊?”阿九略白的脸上露出无辜,对着面前炽热的陶盆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确实从里面拿出了石头,哪里能做得假?难不成,贵庄想出尔反尔?”

      “你……”

      玉竹恼怒地扫向几名奴仆,若是撒谎,他们肯定有所察觉。

      阿九不耐烦催促,“可以继续下一块了吗?还有这么多釉石要弄,耽误了时辰姑娘不怕被怪罪?”

      说完,她便迫不及待要将手里的石头丢入荷花池。

      “慢着!!”

      玉竹岂能让她轻易得逞,认定阿九是用了偷梁换柱的手法,才没受伤。

      “你,你作甚?”见玉竹向自己走来,阿九慌张地将右手背到身后。

      这般紧张的举动更加坚定了玉竹心中猜想,沉声道:“石头拿出来!”

      “还是不用了吧!”阿九忐忑地摇了摇脸,一步一挪退向盆边,一不留神,半只脚竟踩进了水里。

      “这可由不得你!”玉竹粗暴地夺过石头,阴冷掀唇,“我就知道!!”

      掌心之物果然不是釉石,而是块形状大小相似的鹅卵石。

      “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在玉衡山庄耍滑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玉竹的注意力都在石头上,想着要如何处置这个撒谎精,殊不知这一切早有预谋,趁她低头,阿九悄无声息地贴了过来。

      “石头好看吗?”一句阴悄悄的话,在耳旁炸开。

      玉竹连忙抬首,然而,为时已晚。

      阿九眼光狠绝,举起从头至尾紧捏的左手,朝玉竹脑门重重砸去,为了不让她有反抗的机会,一把揪住那发髻摁进了红艳艳的陶盆中。

      “啊!!!”凄厉惨绝的叫声响彻山庄。

      盆中烟雾滚滚,飘出一股子烧焦的肉味儿,玉竹扑腾了几下,便再没动静,身子软塌塌地向下滑去,倒在地上彻底晕厥。

      如阿九事先预想的那般,满园奴才无一人上前阻拦,就这么眼瞅着玉竹遭难。

      强忍至此,她终于得以松懈身体,痛得蹲在地上,久久缓不过神来。

      方才她故意示出右手就是为了混淆注意力,装作若无其事,以骗取玉竹卸下防备。

      “呼~”

      在隐忍的喘息声中,阿九慢慢探出左掌,露出与皮肉烧黏的石块。

      右手奋力一扯,心脏立时停滞,空气堵在喉头半晌出不来,左掌血流如注,同时,一块色泽绚烂的釉石染着殷红掉落地面。

      衣衫脏得无处下手,阿九只得从昏死的玉竹身上撕来两条内衬做了简单的包扎。

      斯须间,天色微暗。

      朱阁大门微张,门缝间红纱妖娆,像一双柔软无骨的手在招引着人向前。

      阿九屏气凝神踏入朱阁,冷汗涔涔的面庞,苍白得有些吓人。

      阁廊曲折漫长,悬挂着一层又一层纱幔,布置得犹如迷宫。

      屋内轻烟弥散,丝丝袅袅,混杂着好几种独特的香气,仔细闻来,分别是兰芝的熏香、女儿家的体香,以及专门掩盖妖气的转魂香。

      每十步一盏灯罩,内无明火,而是盛放着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光芒轻柔,照得屋内如同白昼。

      深入过程中,阿九感到耳鸣目眩,视线也随之恍惚,她没有停止前进,用轻握左掌的方式来保持清醒。

      几经周折,她终于来到了内堂。

      一张看似年代久远的镜台,格格不入地立在正中央,斑驳的漆面,仿若浸血的朽木,铜镜失去了明亮,模糊倒映着这间诡异的阁楼,甚为不详。

      低吟声断断续续从卧房飘来,听得人面红耳赤。

      远处暖帐泛起激烈波澜,投射出帐内缠绵床笫的身影,暗昧气息在房中肆无忌惮地扩散着。

      面对这样不合时宜的场面,阿九用肩膀抵住墙,显然连站着都觉得吃力,左掌的血还在流,时不时会痉挛抽搐,开始麻木发冷。

      就在这时,听到了推门声。

      一众奴仆送来美酒佳肴,走在最前面的是四喜,相较几日前,他的样子有些奇怪,双目无神,看上去死气沉沉,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缓过劲来的阿九朝暖帐扬声道:“小女子依约前来,还请公子赏脸一见。”

      她努力克制着嗓音里的虚弱,可还是透着股不自然。

      床榻波动平息,溢出一声不满足的长叹,男子晃晃悠悠坐起身来,从容穿戴。

      不能再放任伤口流血,否则,要不了多久,命就没了。

      阿九抱着受伤的左手,脚步沉重地坐到桌前,全身哆嗦的她,索性心一横,举起酒壶大口痛饮,接着,取下壶盖将剩余酒水一股脑浇在了左掌上。

      冲口而出的呼声被咬碎吞入腹中,阿九脸色浮上一层不正常的红。

      十指尚且连心,更别说是连着十指的血肉了,直痛得她满身颤栗,眼前阵阵发黑。

      事实证明阿九的决定是对的,伤处在烈酒的刺激下,减缓了血流速度,身子也因那口酒水,消除了寒冷,渐渐恢复温暖。

      瞥见罗帏折起一隅,阿九迅速收敛声息,拿起手边的筷子假装无事,品尝佳肴。

      “抱歉,让姑娘久等了。”男子慵懒跨离高榻,嗓音喑哑未消。

      玉潜肩披水色丝衣,墨发垂荡,悠哉步出室外。

      仅一瞥,筷子便掉在了地上,阿九双眼的光芒顿时湮灭,表情化为死板。

      珠光下,男子步履轻盈,容貌相继变换,时而阳刚俊美,时而阴柔秀丽,不论男相女相,皆为万里挑一的绝色,有着难以形容的鬼魅。

      “昨日匆忙,小可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玉潜行至桌前,倾身附在女子耳边轻轻呵着热气,性感暧昧地蛊惑着。

      一双华光流泻的眼中,妖气翻涌。

      “我叫……阿九。”女子昏昏沉沉作答。

      “阿九?”

      玉潜勾住那下颚,亲昵抬起,继续蛊惑,“姑娘方才重伤了小可一员心腹,你说,该如何是好呢?”

      “我不知。”

      盯着女子那张迷失自我的丑颜,玉潜淡笑不语,放肆地抚摸起来,唏嘘感叹:“美人在骨不在皮,姑娘生了一副绝世骨相,可惜了!”

      冥冥珠色,照耀着阿九虚无的眼底,似已完全丧失心智。

      “阿九姑娘?”

      试探性地叫了两声,玉潜带笑的唇徐徐淡去,眼底柔色隐没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蔑,一种对凡人愚昧的讥刺。

      “姑娘要是觉得亏欠,不若——就用你的心肝来偿吧!”男子磁性的嗓音,宛若勾魂毒香,引诱猎物言听计从。

      说完,一柄匕首变幻于桌边。

      听着灌入耳中的妖咒,阿九木然点头,“好。”

      她听话地握住刀柄,翻转刀尖抵住了自己的胸口,眼看就要刺下。

      玉潜怡然自得地端起酒杯,小口浅酌,静候美味到来。

      岂料,事与愿违。

      心肝没等来,等来的却是一句清晰的嘲谑,“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货色!只配用些下作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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