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第 49 章 ...
-
四喜扬起头,贼眉鼠眼地朝大门看去。
“我们走还是不走?”身旁响起窃窃私语。
“不走能怎么样?还不是被人丢出去!!哼,等我回庄禀报公子,让他来为我们出这口恶气!”
四喜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领着众人甩袖离开。
处置完刁奴,李忠屏退了其他人。
待下人们离开,张垚这才打开信件。
里面除了一封盖有官印能证明身份的文书外,还夹附着两张城外地契。
见此,张垚不由轻笑,“老夫人真是大手笔呀!”
“这不为了两个孩子么,您看这事……能否通融通融?”王月姑诚心诚意请求。
张垚放下文书与地契,起身走至阿九面前,站定少顷,从腰后抽出一幅画卷,当她的面展开。
画上少女,笑靥晏晏,额间一抹鸢尾花,衬得面颜绝色倾城,正是数月前新婚夜手刃亲夫的通缉犯,秦氏小姐。
“姑娘可认得此人?”张垚提举画卷例行公事。
泽漆被画中人怔住,暗地里吓出一身冷汗。
“怎会不认得?”
阿九从张垚手中接过画卷,铺在腿上仔细辨认,“这姑娘生得倾国倾城,来镇子第一天我就见过了,在饭庄的墙壁上,好像是个……什么杀人犯。”
她羡慕地抚摸着画上人的脸,“真是暴殄天物!我要是能有这张脸,死了也甘愿!”
“行了!”
张垚草草结束了盘问,毕竟,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会用毁容来逃避追捕,还是烧成这副鬼德行……
他将画卷戳回腰间,光明正大地收下了装有地契的信件,垮着张脸,向王月姑拱手道贺,“恭喜老夫人收得一闺女啊!”
泽漆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二人相互客套了几句,张垚便以公务为由抽身离去。
坐了这半天,终于是尘埃落定了。
阿九深吸一口气,举步走到厅堂中央,行起了跪拜大礼,“母亲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好孩子,快起来吧!”王月姑欣慰,亲自搀扶起她。
“阿九……你在说什么呀?”
泽漆脸上写满了错愕。
闻言,王月姑忙纠正,“漆儿,往后你万不可再称阿九为姐姐了,更不能直呼其名,知道吗?”
“那我该叫她什么?”泽漆呼吸不畅,一副天快塌下来的表情。
阿九手掌落在他头顶,笑盈盈道:“叫小姑。”
“我不要!!”少年打开她的手,扭头跑出了屋外。
“孩子!”
老妇想要说明,却被阿九拦住,“我想这件事,还是我来解释比较好。”
后院。
秋意渐浓,凉风吹过银杏,沙沙作响。
金黄色的扇叶飘落桌畔,泽漆捡起一片握在手心里闷闷不乐。
闻及身后脚步声,他瞟了眼,随后又背过身去,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阿九缓步走到他身后,沉默着将手里的外衫披在少年肩头,“天凉别冻着。”
“泽漆?”
又叫了声,少年依旧没应她,“算了,你若不想理我,晚些我再来看你。”
解释不急于一时,阿九转身打算离开。
“你总说要我相信你,可你却什么也不告诉我!”泽漆受伤地凝视着女子,委屈开口。
少年眼眶赤红,带着一抹微乎其微的哽咽,似怪极了她。
“不是。”
阿九突然词穷,不知该如何安抚。
一直以为泽漆心性坚强,知情故,识大体,却忽略了他还只是个孩子,也会有脆弱任性的时候。
“阿九,在你心里,我是累赘吗?”泽漆刚问完,便见女子一脸严肃走来。
阿九眉头紧锁,停在他跟前,一把捏住他的白润的脸颊,“什么累不累赘的,再胡说我抽你了!”
“可……”
“没有可是!泽漆,不管你信不信。”阿九捧着他变形的脸,认真道,“你是我活在人世间,唯一的理由。”
面纱之上,那片深不见底的黑瞳中,泽漆看到了她对某种事物的贪图,到底是什么,能让阿九露出如此渴望。
银杏树叶纷飞。
阿九轻声解释,“不久前,宛城城主上告朝廷,请求加派人马搜寻秦氏女下落,凡身份不明者,尤其是年轻女子,都会被带去宛城一一审讯。”
她摘下面纱,来到蓄满水的陶瓮边,低头审视着瓮中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我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来摆脱嫌疑,云秀娘认了你,却并未认我,所以,我才会求王月姑帮忙,让她想办法替我弄了这文书。”
担心隔墙有耳,泽漆低声道:“你我一直以姐弟相称,而且认亲当日街上行人众多,你要如何圆这个谎?”
“无非是些看客,兴一时热闹,没有谁会计较童家是多个人还是少个人的!”
见泽漆依旧顾虑,她弯腰道:“好啦!怕什么,出啥事有我呢!笑一个!”
说着,阿九竖起两根手指,抵在少年嘴角,轻轻向上提起一道弯曲的弧度。
“哎,别闹。”
泽漆顺势握住她的手,略带稚气,却无比坚定道:“阿九,再等几年,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有那么一瞬的失神,阿九心口扬起不明情绪,笑着点了点头,“好呀。”
头七最后一日,临近傍晚,管事开始差人收拾内宅,取下丧幡,重新挂上了灯彩,打算翌日天明将云秀的尸身拉回老家宗祠安葬。
遣散之后,宅中剩下寥寥数人,包括两位上了年纪的婆子。
所有丫鬟都被派去了堂屋打扫,留下柴房以及东厨无人问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阿九便揽下了差事。
本以为两间破屋子收拾起来要不了多久,岂料,忙活了一上午,她才从厨房脱身。
白裙已染成了灰色,系着面巾的半张脸一片黑黢黢,两条麻花辫无精打采地搭在肩膀上,肉眼可见的油腻,埋汰到了一个地步。
阿九坐在东厨外的石阶上,用力捶打着后背,视线正对灵堂,望着堂内的少年,嘴角没过温柔。
恰巧这时,泽漆也看了过来,二人相视一笑。
休息了会儿,阿九起身走进柴房,准备赶在太阳落山前搞定。
听到要干苦力,小红跑得比兔子还快。
“也不知那丫头找到练功的地方没?真是让人不安呐。”阿九自言自语收拾着。
夕阳钻进了云层,淡淡的余晖停在童宅上空,一片橘红。
整理完最后一间屋子,阿九换来清水,打算洗把脸,筋疲力尽的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洗澡了,只想抹把脸回屋睡觉。
刚解开绢帕,鞠水的双手陡然僵住。
阿九站直背脊,眸光一下子锋利,射向紧闭的窗扉,凹凸不平的伤容暴露在幽芒下,明暗参半,神似鬼魅。
“玉衡山庄,玉公子前来吊唁!”
在七嘴八舌的骚动中,一人出现在大门之外。
长风卷起繁色长衫,飘飘拽拽,来者头戴斗笠,瞧不清容貌,不过身形宽厚挺拔,如一座魁伟的山岭。
大批随侍在外待命,玉竹紧随男子脚步,打扮较之前富贵许多,穿着大红缎裙,有恃无恐地推开两边挡路的下人。
管事李忠闻讯赶来,示意小厮退下,“来者是客。”
白纱勾勒出斗笠下硬朗的面庞,只见那人扬起脸,似乎瞧了老头一眼,转身,接过下人递来的香火,朝棺椁祭拜。
“小姐,这枣是老夫人让我送来的。”
柴房外,丫鬟贞儿将洗好的青枣抱到女子跟前。
“多谢。”
阿九拿起一颗大枣塞进嘴巴,全神贯注地盯着灵堂。
咽下枣肉,她幽幽道:“听说你是云秀的陪嫁丫鬟,明日,她就要下葬了,你若不愿继续待在童家,我可以让母亲放你离开。”
贞儿憔悴摇头,“……谢小姐好意,奴婢自幼父母双亡,已是无家可归。”
可见云秀之死,对她的打击很大。
灵堂上,火盆偶尔发出破裂声,泽漆跪坐棺边,向男子回以颔首礼。
“小可玉潜,今日来得匆忙,未能事先告知,还望童家少爷莫怪。”玉潜气息透着些许柔弱,不知是否因戴着斗笠的关系,声音听上去朦胧不清。
“哪里。”泽漆道。
隔着薄纱,玉潜眯起双眼,在看到少年的样貌后,整个人为之愣住,即便看不到神情,也能感受到他的古怪。
“好生……漂亮的一张脸。”
男子不顾他人眼光,缓步靠近,伸手摸向了泽漆的面颊。
垂落的薄纱,从深处飘出一股刺鼻的土腥味,直冲天灵,这味道和云秀身上的如出一辙!
突然的触摸令泽漆失去反应,任由那湿冷的指腹在脸上游移。
因对传言的忌惮,周遭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大家都觉得,玉潜的行为虽说有失礼数,倒也算不上太出格,就连李忠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他不知,这看似最轻的触碰,会让泽漆生不如死。
被男子摸过的地方,又痒又辣,如同被虎豹的舌头舔舐般,泽漆感到一股强烈的窒息,上半身像被缠了无数条绫布,在疯狂挤压着胸腔。
而他根本叫不出声,额上开始渗出冷汗。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无数的青枣飞了过来,砸在棺椁里,铜盆边以及玉潜繁色的长衫上,成功迫其松手。
枣子滚得满地都是。
来人身披微茫,其面目被光影包裹得看不真切,只剩下茸茸轮廓,亦如救星降临在少年惊惶的眼中。
阿九手提空盘,气息不稳地站在堂外,寥寥几步距离,俨然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再漂亮,也不是你能碰的。”她语气不善地扔开果盘。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妖精敢在大庭广众下毒手,不像早有预谋,倒像是临时起意,到底是什么激起了这厮的杀心?
“大胆!你竟敢对公子口出狂言?看我不打死你!”玉竹不由分说就要动手。
对于这种无脑跋扈之人,阿九素来是以暴制暴,身形稍稍后撤的同时,反手攫住来人手臂,一记借力使力,将玉竹推倒在了台阶上,抬腿从她头顶跨过,走入灵堂。
丑容示于人前,令她此刻看上去面目如鬼。
玉竹跌跌绊绊爬起身,厉声道:“公子,就是她害死的夫人!”
“竹儿,不许无礼!”玉潜低声责备,看向火盆边的浑身脏兮兮的丑陋女子,拱手赔罪,“是小可管教不周,让姑娘受惊了!”
阿九忙于检查少年的身体,无暇搭理,只是眉宇间阴郁可见。
“我没事。”泽漆强忍着扯出一丝笑容。
“竹儿与云秀主仆情深,久难释怀,还请诸位莫怪!”玉潜对众人颔首,丝毫没有一庄之主的架子,表现得非常随和。
“哪里来的主仆情深?”有人大喊。
贞儿紧捏双手走入灵堂,泛红的眼眶噙着恼恨,尽管害怕发抖但还是站了出来。
受到质疑的玉潜,静声不语。
“死丫头,谁让你出来的?”刚在阿九手上吃了瘪的玉竹,正愁一肚子气没地儿撒,贞儿的出现,无疑是撞在了刀刃上。
贞儿咬住唇瓣,无惧与玉竹对峙。
“难道我说错了吗?夫人从前不是这样的,她表面虽冷,却是刀子嘴豆腐心,从未真正苛待过任何人,可自从,你们这些刁奴进门后,夫人性情就变了,变得喜怒无常,精神恍惚,连身子骨也是大不如前。”
“胡说八道!那是我家公子得知夫人一人操持家务,担心她受累,这才让我们过来帮衬,呵,谁料你竟倒打一耙,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呸!”
玉竹态度恶劣地指向阿九后背,“贞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被这女人收买了吧,在此血口喷人!”
“我没有!”贞儿克制着哭泣,情绪激动道,“夫人气血亏虚远不止一两日,大夫都说要她在家中好好将养,尽少出门,可你呢!却千方百计怂恿夫人去玉衡山庄见……”
管事李忠一把拽住她,摇头示意贞儿不要再往下讲。
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弄得沸沸扬扬。
“说呀,怎么哑巴了?”当贞儿是怯了,玉竹不依不饶,“枉费夫人生前待你那么好,没想到居然是个白眼狼!看来,夫人之死跟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
“够了!玉竹,你给我住嘴!”
活了几十年,李忠还从没见过哪家丫鬟有她这般猖狂,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座山头上的女土匪呢!
为了不落人口舌成为日后街头巷尾的谈资,李忠来到玉潜身前,“此事官府早已盖棺定论,还请公子不要轻信小人所言。”
“你骂谁小人?”玉竹道。
听到这令人发笑的提问,管事充耳不闻。
丫鬟见状,扫向远处成群的仆从,只见众人一致默认,玉竹顿时气得是满脸通红。
这帮狗奴才从前一个个低眉顺眼,鞍前马后,而今全然不将她放在眼中,果然应了那句老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恼羞成怒的玉竹,将一切矛头调转管事。
“我是小人,那你又是什么东西?李忠,你和那老不死的串通一气,伙同两个小贼谋害夫人,现在妄想用一句盖棺定论脱罪,我告诉你,做梦!”
李忠不愿跟她一般见识,奈何玉竹死缠烂打,一旁的玉潜有意纵容,像是专程来看热闹。
“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李忠沉着脸问。
此话一出,正中玉竹下怀。
“当然!”
“那日门外骚动,有人故意把我等引开,趁机杀人灭口,衙差走后,我在木屋的狗洞里发现了这个。”玉竹从怀里掏出两张从地面拓下来的泥脚印,展示在众人眼前。
“众所周知,事发前一夜刚下过雨,所以,这枚脚印定是凶手无疑!!”
“而另外这张,是我在东厢房门前的石阶上拓下来的,两个一模一样的脚印,哼!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玉竹自信不疑,直指阿九就是脚印的主人。
一时间,无人吱声,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两位当事人身上。
“哦?竟有此事?”玉潜笑声愉悦。
玉竹手持铁证,胜券在握地等着“凶手”回应。
阿九脑仁被他们吵得嗡嗡作响,心中无奈又无语,真想召唤山膏,来与这个叫玉竹的一决高下,看看谁的骂功比较强。
既然敢上门挑事,那定是有备而来,所以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证据,能让玉竹如此嚣张。
结果,令人大失所望,直叹虚惊一场。
阿九挑眉戏谑,“就凭两张破纸?若是小女辜负了二位期许,岂不是罪加一等?”
“少废话,就问你敢不敢试?”玉竹恶狠狠问。
面对步步紧逼,阿九脸上罩着让人猜不透的淡定,眼神扫过贞儿等人,“倘若脚印不是我的,你肯下跪给大伙儿磕头认错吗?”
“少自以为是了,有本事你脱……”
话音未完,一只脏色短靴迎头飞来,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李忠捡起靴子,夺来玉竹手里的白纸,仔细比对。
稀薄的光渗过宣纸,映透出的脚印明显比阿九的鞋要大许多,完全不在一个尺寸。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玉竹抢回鞋和纸,反复做着比对,然而,两张结果都是一样。
不死心的她,又跑到贞儿面前,长度依旧不同。
真相大白,阿九自顾自地穿回脏鞋,顺便掸净鞋面的灰尘。
借着玉竹发呆的工夫,阿九拉起贞儿走到正对大门的位置,将丫头按坐在地上指了指,“没有疑问的话,磕头吧!”
“公子!”玉竹急唤。
见侍女遭难,玉潜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知这位姑娘是童家何许人也,为何这般咄咄逼人?小可认为,即便鞋印有误,也无法完全洗脱一个人的嫌疑吧!”玉潜表面上彬彬有礼,实际傲慢非常。
“没完没了了是吧!”
疲倦状态下的阿九,耐心消磨殆尽,骨子里的戾气趋渐浮现。
这厮哪是来吊唁的,分明是来查案的吧?张垚都没他这么事多,千方百计拉人坐实罪名,用心良苦啊!
“小可只希望查明真相,还故人一个瞑目。”
阿九扶着贞儿肩膀站起,不冷不热道:“阁下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吗?劝你还是约束好手底下的猫猫狗狗,免得出去逮谁咬谁,丢人现眼。”
“贱人,有胆你再说一遍!”
刚刚平息下来的玉竹又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
“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与其做条疯狗,不如做条有自知之明的狗!否则,迟早会沦为他人盘中之食。”阿九辛辣讽刺。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受到侮辱后的玉竹,理智全失,只见一阵明晃晃的光闪过,泽漆发现了她袖中藏着的利器,来不及示警,少年猛起一脚踹翻了火盆。
刹那间,燃烧过半的纸钱挟带着滚烫的热度扑袭而来,把玉竹吓得赶忙动作,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飞来的火星将缎裙烧出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窟窿,头顶也生生秃了一块,散发出浓烈的焦糊味。
玉竹大叫着,不停拍打着脑袋上的火苗。
“好大的胆子!”玉潜寒唇微启,震得堂内静若死水。
一股无形的压迫逼得众人不自觉后退,阿九孤身冲出人群,不给玉潜任何靠近泽漆的机会,挺身护其身前。
眨眼间,两人已至剑拔弩张。
“不关姑娘的事,烦请让开。”玉潜语速缓慢。
少年厚重的呼吸声溢满耳旁,阿九环顾四周低声道:“童家地盘,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今日死者为大,我不想大动干戈。”
“识相的……交出解药!”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只有玉潜一人能听到。
二人中央流转着一股刺骨的气流,散发出互不相让的气场,在空中碰撞。
未知容貌的情况下,丝毫不妨碍阿九认清玉潜的路数。
坊间传言,未必全是捕风捉影。
玉潜沉浸在惊讶中,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个丑女,浑身萦绕着肃杀之气。
妖毒,岂是凡人能够察觉?
事觉可疑,玉潜不敢贸然生事,收敛了心底的怒意,撤回半步,他对着泽漆拱手赔罪:“是小可管教无方,让下人冒犯了姑娘。”
“公子你?!”玉竹诧异。
她认识的主子,从来就不是个忍气吞声之人。
玉潜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叫众人迷惑,刚刚都要打起来了,怎么又突然握手言和了?
“天色已晚,小可不便多留,改日我定备上厚礼亲自登门谢罪!”玉潜向几人礼貌颔首,宛若方才的不快都是幻觉。
他的反常令玉竹皱眉。
“怎么了?公子,不是说好要替夫人……”
“你要是想留着也行!”男子断了她的询问,拂袖步下台阶。
玉竹见状,赶忙提起破洞的缎裙追上。
眼看大批随侍簇拥着玉潜离去,阿九脸色阴得简直可以滴出水来,袖中的手不断紧扣。
【求药不难,玉衡山庄随时恭候姑娘大驾。】
这是玉潜临去时,留在她耳畔的话。
王月姑姗姗来迟,见灵堂内一片狼藉,焦心不已,匆忙走了过来,“孩子没事吧?我听说玉衡山庄那位来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泽漆搀扶住老妇,面容苍白的摇头。
看到两个孩子安然无事,王月姑松了口气,哪知下一刻,泽漆却突然失去了意识,笔直倒了下去。
“孩子?!”
老妇惊出一身冷汗,幸亏李忠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少年。
以为泽漆是操劳过度,王月姑心急如焚,“漆儿?你可别吓祖母,还站着干吗?快去请大夫啊!!”
堂内登时乱作一团,唯有阿九冷静地站在原地,她盯着泽漆泛青的脸颊,心脏一阵闷疼,眸光缓缓垂下,露出凶狠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