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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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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墟——
迤逦的歌声在墟中飘荡,有着难以言喻的鬼魅。
墨珏眼皮倏然皱起,繁杂无章的气息中透着无边怒意。
身负重伤的他盘坐于清光仙罩中,脸上积聚着大量阴秽,须发散乱,狼狈至极。
墨珏手捏剑诀,以最快的速度治愈元气。
殉结凶险超乎想象,从而引发了他内体旧疾。
眼前梦墟残败不堪,碑林外石道两侧,獍妖毛发随处可见,小童肉身已与殉结两两相抵,化为乌有。
在结界碎除一瞬,煞气冲破禁制,重创于他。
“好你个度厄!竟……竟在梦中设下如此歹毒的咒术!!唔!”墨珏咬紧牙关,目光凶狠地投向寒风阵阵的碑林中。
碑墓如海,铺满了山林每一寸角落,困着数不清的怨灵。
当他踏进碑林的一刻,魔气似排山倒海扑来,比之魔域还要强盛数倍,令体内血液节节沸腾。
要是修行尚浅者,怕早被这股凶煞撕得粉碎。
“无量寿福!!”
清心咒术隔绝了魔气的侵害,老道步履从容,走向正中玉冢。
依照剑气所示,长恨剑就藏在那!
阡陌小道间,歌声,愈加明亮。
沿途经过的墓碑上,呈放着些各色物什,有酒壶,折断的木梳,有刀枪剑戟,也有墓主生前所佩衣饰,每样物品背后都代表了一段不可磨灭的往事。
乍眼看去,林中清一色无字碑,包括,中央那座玉冢。
墨珏止步冢前,以拂尘贴靠玉璧,注入一丝灵力,企图窥探一二。
屏息凝神之际,头顶,荡来剑鸣。
老道愕然仰目,映入眼帘的不是别物,正是他此行所求。
长恨剑穿破天宇,笔直坠向他,眼看就要劈在头顶,墨珏慌忙施法,发现为时已晚,翻身滚出去数丈。
“铮”一声,石破天惊,六尺青锋准确无误插进了碑前缝隙,吓得老道冷汗涔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清脆的崩裂声,响彻碑谷。
长恨剑,当着他的面折成了两段。
殉结,以命为祭,凶剑作眼。
设界之人好似早有预料,有朝一日会有人铤而走险入梦夺剑,所以,破除结界意味着毁去长恨,即使粉身碎骨,也绝不让他人称心如意。
墨珏捧起半截残剑,气得浑身发抖,“岂有此理,气……煞我也!!”
豁出半条命,却得了把破剑?
老道怒火中烧,作势就要毁去碑林以泄心头之愤,岂料,头顶再生异动。
失去结界庇佑的玉冢,璧上漫出魔气。
气息顺着洁白光滑的碑面蜿蜒前行,开出一株株夜色花蕾,从角落攀至碑顶,一路绽放。
“这是?”墨珏觑起老眼,手掌不自觉紧握。
一阵地动山摇,四周碑石剧烈晃荡,白璧外层应声脱落,露出了内部冰铸的棺椁,在昼下云雾缥缈。
倩影幽昧。
寒雾散逸冰棺,濯净岁月霜痕,现出大片锦绣繁华,以及珠曜不夜的盛景。
在墨珏诧异的目光下,棺盖缓缓震动。
碎石接连滚落,引得碑林动荡,乌烟瘴气。
灰白天际映衬着棺中人如霜的肌肤。
绛红罗裙猎猎飞舞,宛若古疆场上迎风屹立的战旗,千疮百孔亦壮烈不屈。
头戴恶魇面具,腰横朱雀剑鞘。
女子悬立棺椁中央,一头乌发飒爽束起,身形清瘦,仿若孤竹,耳后藏一株暗色小花,四出而深红,圆如小瓶,径三寸馀,幽昧慑人,与碑面盛放花蕾一致。
残破不全的裙摆,半掩着两条纤细却布满疮痍的腿,看得人触目惊心。
面具下,女子阖眸沉眠,臂间红绳紧圈,坠着一枚拇指大小的镶花城玺,腕处六道诛神印占覆,一身杀伐罪孽,岁月不除。
“……”
瞪着那腕上游移的咒印,墨珏久久不能回神。
初荒以来,弑神者必遭受天罚,这诛神印便是天罚,拥有此印者,永坠阿鼻,不得超生!
六道诛神印,意味着,有六位神明命丧她手。
能杀神明的人……
“诛神印,万寿玺……她是!”墨珏眼皮轻颤。
逐渊乃旷古极恶之地,不幸堕入,肉身会永沉烟魂江底,成为万千荒魂一员,生生世世摆脱不得。
当年,他亲眼看着凤家兄妹跳下逐渊,没人能活着离开那里,即便炎黄再世,也绝无可能。
压抑不住心中的猜测,墨珏飞身抱下女尸。
触及尸身刹那,老道为之一怔。
女子体内遍布阴秽,对于生灵而言,阴秽是毒,但对尸身却是护,可保元神不离,魂灵完整。
视线落至朱鞘上的图腾,墨珏脸上有着无法言说的震惊,诧异地伸出手。
“果真是长恨剑鞘……凤南烛,你为何会出现在此?”贼心不死的老道,决定亲手揭开面具,一探真伪。
这时,两座半人高的墓碑自西侧飞来。
墨珏毫不犹豫抛开女尸,以瞬息之术躲闪。
“真是天界的伪君子,连死人都不放过!”年迈阴沉的嗓音自对面喝起。
尘雾中,黑影盘旋成形。
来人抱起被墨珏遗弃的凤南烛,轻柔掸去罗裙上尘埃,替她整理衣发。
飞沙落幕,烟尘逐步散开。
老翁怀抱女子轻柔地放入空棺,深眸间的心疼化为盛怒。
环顾眼前一片狼藉的墟境,老翁狠狠剜向墨珏,似要将他生吞活剥,咬牙切齿骂去,“混账东西!老夫才闭了个关,你就把这儿给拆了?”
墨珏注视着对面这个脏兮兮的老头,捏诀施礼。
“无量寿福!”
“寿福你奶奶个腿!”
老翁口舌不饶,气不过地抓了把石头砸向对面,接着,又捡起地上哪位仁兄的头骨,一并丢了过去。
墨珏灵活避开攻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以一种怪异的表情,思忖了片刻,平心静气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此人说话语气,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我呸!”老翁一屁股坐到玉阶上,跷起自个儿的腿,扒拉脚丫子嘲笑,“哪儿来的野狗?要问,也是帝俊小儿亲自来问,轮得到你在这乱吠?”
说完,他举起抠过脚的手塞进嘴里剔牙,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从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这般放肆,墨珏顿时黑了脸,“好一个狂妄之徒!今日,本上君就拿你回天庭交差!”
“哈哈哈!”
无视墨珏放出的狠话,老翁打了声哈欠,双手揉向肚皮开口,“要干架,好歹也让老叟填饱了肚子再说!”
老翁左顾右盼,准备找些吃食果腹,巡视了半天,才从坟堆旁捉住几只妖虫,胡乱往胸膛蹭了蹭,一口咬下。
肥硕的蠕虫在齿间身首异处,爆出五颜六色的浆汁。
墨珏对他怪异的举止生出一丝不安。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光是听着都让人恶心反胃。
等到五六只妖虫入腹,老翁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对着天际长舒一声。
“……?”
觉察林中魔气激增,墨珏额角微蹙,屏息凝神望向石阶处徐徐站起的人。
老翁须发横曳,浑身上下散逸着震天撼地的魔气,幽暗瞳孔在昼色下渗出猩红,如此纯正赤瞳,是只有魔族才会拥有的特征。
扯掉左肩衣袖,老翁高举手臂,欣赏臂间栩栩如生的魑魅鬼符。
蓦地,图腾动了!
浓墨似的浆水从臂膀溢漫,犹如奔腾的渊沼,涌至整条胳膊,幻成一柄通体极致暴虐的巨型魔爪。
“方才,你说啥来着?要带老叟回天交差?嗯,志向不错,不过,也要你有命出去才行!”
这熟识的一幕,令墨珏怛然失色。
“蔽日?!”退后半步,墨珏揪着嗓子厉喝,“你是……凤遮天?!”
数千年的囚禁,早已让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的老头子,任谁也不敢相信!
“不,你不可能离开逐渊!”墨珏坚持认为没人可以活着走出死地。
老翁眉眼鄙薄,“鼠目寸光!睁大你的狗眼好生看看这碑林,就不觉得它存在得很突兀吗?”
示意四周寂林,老翁脸上挂着神鬼莫测的奚落。
“何意?”墨珏不敢贸然行事。
见其一副惊弓之鸟的怂样,老翁忍俊不禁,抚掌大笑,“憨货!哎~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飞升上仙了,我看呐,天界气数将尽咯!”
他踢开脚边碎石,倾斜身体靠上树干,从怀里掏出几粒蚕豆,磕了起来。
“也罢!难得老叟心情好,就同你说道说道。”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遇见能诉说往事的人,老翁竟主动攀谈起来。
他象征性地跺跺足,“此刻你脚下踩的,眼里看的,通通属于……逐渊!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
“哼!你怎不说这里是九重天呢?”墨珏只觉匪夷所思,但转念一想,又感到合理。
收起脸上的浮躁,打算听对方把话说完。
老翁搬起倒在地上的墓碑扶正,捡来掉落的剑穗重新挂上,神情趋渐柔和。
“吾妹南烛,当年为护我魂灵,擅自动用吞天咒,吞下逐渊一隅藏入梦中,她以自身性命为祭,布设殉结,才得以让我们逃离死地!”
身在其中,却又不在其中,受着缧绁之苦无半点自由可言,除非有朝一日能从烟魂江底捞回肉身,否则,他将永远寄居梦中。
凝视着玉棺上的不夜繁华,老翁眼光黯然,思绪远矣……
【吾知来处来,亦知去往去,兜兜转转,终是摆脱不了这令人厌恶的命数!】
【……也不晓得,今年的烛夜花开了没,要是有机会,替我摘上几株放在玉棺上吧!】
“一派胡诌!”
墨珏打断了老翁的追忆,指着棺中女尸无情拆穿,“本上君适才探过,凤南烛魂魄完整,换言之,度厄决计不可能是其托生,难不成是阿九自己跳下的逐渊,救了你和凤南烛,然后再自己跳上来的?”
老翁竖起一根手指,意味深长地摆动着,“是也,非也!跟你说了也白搭!”
“我看你分明是想拖延!”墨珏觑眸扫往附近,惟恐再从某个犄角旮旯蹦出人来。
安全起见,墨珏放弃了追问,决心速战速决,“管你是人是鬼,本上君亲自送你一程!秋华!”
腰后宝剑应声出鞘,老道执剑,二话不说朝凤遮天攻去。
浩然之气荡开林中魔息,直取对方命门。
“无知小儿!”见不惯这厮装腔作势的嘴脸,老翁迎头赶上,正面扛下一击狂刃。
“哼!天界上君,不过尔尔!”
电光火石间,老翁悠着兴致诮骂,“别以为粘两撇胡子便能充资历了,你师父九霄在我面前尚如孩童,你又算什么东西?老叟单枪匹马血洗瀛洲山那年,你亲娘还在你姥姥的肚皮里打滚呢!”
受尽言语侮辱,墨珏怒不可遏,“好猖狂的一张嘴!!魔头,纳命来!”
御剑疾转,挣脱魔爪束缚。
墨珏执剑砍向另一侧,而老翁快他一步,用爪护住灵体,顿时,宝剑劈在了硬邦邦的蔽日上,二度被锁,进退不得。
剑对爪本身就不占优势,加上老翁半战半耍的个性,打得墨珏那叫一个窝火。
好不容易脱身,老道迅速改换策略,反攻为守,步步谨慎。
“学聪明了嘛,小崽子!”
老翁轻舔嘴角,越战越勇的他,眼中兴奋毋庸置疑。
凤家三兄妹修行路数各不相同,实力也是难分伯仲,九霄善阵,南烛习剑,而凤遮天,最拿手的是蛊杀。
所谓遇强则强,论起单打独斗,他凤遮天还从未在外人手中吃过败仗!
“呵呵,没点后招!本上君怎敢只身独闯?”墨珏捏诀施咒。
手中秋华剑顷刻分身万亿,似骤雨狂风般,斩向对方。
面对气势磅礴的剑雨,老翁负手而立,扭动着脖颈。
“也是!吃饱咯,该活泛活泛了!”老翁扬起嘴角,破鞋底踩进泥地向后一滑,拉开了身距。
横于胸前的蔽日,形态发生蜕变。
爪身融为浆水,从中涌出大批蛊虫,如无数嗷嗷待哺的燕雀,张开血盆大嘴,互相争夺着射来的飞剑。
老道将分散的剑气凝聚成力,挥剑砍向蔽日,一举夷平了蛊虫。
不消片刻,爪中重新涌来虫泉,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老翁站在爪后冷眼看戏,似乎很享受这种耍人的感觉,他完全无须出手,光一个蔽日就够其费神了。
墨珏脸上异色飞逝,一边执剑进攻,一边背地里暗暗操纵着灵蝣,试图潜入老翁身边,寻机机会。
感知背后微动,老翁手起爪落,撕碎了小虫。
望着灵蝣体内飘出的符咒,老翁愤然嗤诋,“无耻小人,胆敢偷袭于我!”
“无量寿福!”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秋华飞回剑鞘,墨珏昂首挺立,眼光明暗不清,并没有因招数失利懊恼。
他超乎寻常的镇定,让老翁预感事情不妙,连忙凝神检查。
果不其然,体内魔气正急剧涣散。
“魔君此刻是不是觉得浑身僵硬,寸步难行啊?”墨珏踱步走向棺骸,弯腰捡起地上半截长恨剑收入袖中,借机嘲讽,“没了凤家双姝的扶持,你凤遮天,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废人。”
凤家卓绝辈出不假,但这鲁莽自负的性子却是代代相传,若非如此,她凤南烛又怎会为了个弑父之徒连命都不要。
魔气溃散致使老翁瞳眸渐深,不屑笑出声,“倒是我小瞧了你!要是在从前,凭你?也配设计老叟?”
神仙果然光明磊落,每每都叫人刮目相看!
“本上君贵在有自知之明,不会做无谓争斗,魔君乐逞口舌之勇,在下理当奉陪助兴!您说,是吗?”墨珏挥舞拂尘,灵力均匀洒向对面。
天幕下,显现出无数条银色牵丝,自蔽日中生出,牢牢缠困着老翁。
原来,方才蛊虫吞下的压根不是剑……
睨着满身的银丝,老翁调侃,“我说呢~堂堂上君,未免也太感情用事了!你料定剑阵伤不到我,所以打一开始你就盘算着要如何引我上钩。”
“利用缚魂丝变作剑雨,分散我的注意力,假借灵蝣偷袭掩人耳目,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承让。”
墨珏大方认下,伸手取回林外的翠珏,“凶剑既已损毁,本上君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适才,我见魔君思妹心切,不如让在下做个顺水人情,送你与令妹地下团聚如何?”
“弱水!”
一句沉唤,墨珏身侧立时出现一名鹤发童颜之人。
少女眉睫皑如霜雪,眼凝深渊,穿水色烟罗长裙,身披羽缎斗篷,额间三道斫痕尤为醒目,腰后背着只偌大的青蓝色剑匣,看上去非常沉重。
她俯首跪地,高举双臂,带着最虔诚的恭顺,呈珠献上。
在老道接过珠子后,少女身形散去。
神珠环绕熊熊烈火,在墨珏蓄满杀意的眼中跃动。
“赤焰珠?!”凝其掌中之物,老翁叱骂,“是炎麟那条老狗指使你来的啊!”
当年诛魔之乱,炎麟就是用这杀千刀的珠子一举烧毁天梯,断了数万魔军退路,致使夜魔全军覆没。
闻及炎麟被骂,墨珏心中莫名畅快,煞有介事点头,“魔君所言极是!若非是有炎麟的帮忙,本上君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突破这层层壁垒!”
此人为天界心腹大患,留之贻害无穷。
老道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而今事成定局,魔君无须担心黄泉路上寂寞,贫道,这就让度厄与你一道同行!!”
阴骘占据眼底,避免夜长梦多,墨珏决意斩尽杀绝,催动起手中赤焰。
神珠迸发刺眼光芒,瞬间席卷了墟境。
嗥鸣声响遏梦霄,九条火龙扶摇现身,如入无人之地,奔游各方,对着脆弱的墟壁,大肆喷洒毒焰。
老翁行动受限,只得由着墨珏用赤焰珠为所欲为。
火势在碑林迅速蔓延,乌泱泱的黑烟与空中飘下的星火相接,化作满天灵蝶,簇拥成一条通往天阙的河流。
眼看,灾祸愈发不可收拾。
生死关头,一片灰烬格格不入地划过碑前。
梦中所有,皆是虚幻,又怎会平白无故生出焚烬这种东西。
“臭小子!!”
老翁满眼无奈,寸步不离守着那飞灰飘落,哑然失笑,“儿大不中留啊!老子被欺负成这样也没见应咒,这才烧了几块破墙皮,他娘的应咒了!”
看老头疯言疯语,墨珏隔着烈火凉声劝道:“别再故弄玄虚了,乖乖受死吧!嗯?”
耳边传来异样声响,墨珏纳闷低头。
一粒褐色念珠,无声无息滚了过来。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戮梦!!”
念珠中扬起低魅,伴着蚀骨的冰冷,震碎了林中所有碑石。
疾风劲吹,一时间,天塌地陷。
惊人的杀伤力将老道连人带珠扫离百丈,猛地撞击在梦壁边缘,仙力顿失。
墨珏被戮梦伤得体无完肤,宛若一条死鱼瘫倒在地,大脑一片空白。
“魇……昧?!!”
他死死咬牙,奋力爬起又跌了回去,血水夺口而出浸红了衣衫。
反观对面,老翁完好无损,甚至还悠闲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步来到他身前。
“哟!上君怎么睡下啦?”老翁俯视着重伤的墨珏,喃喃戏谑。
形势的大逆转令墨珏始料不及,他做梦都没想到,凤遮天还留了一手。
“起来继续战呐!”老翁用脏兮兮的手,挑衅地扇在墨珏那不可一世的脸上,笑得别提多灿烂。
咽下喉间涌来的腥甜,墨珏艰难后挪,颤抖举起赤焰珠警告,“别……过来,否则,本……本上君跟你们同归于尽!”
老翁压低手掌,示意他放轻松,“放心!你的狗命老叟瞧不上!”
“别怪老叟没事先知会,劝你还是赶紧回广寒宫看看我那武神妹子。”
撤回蔽日,老翁堆满褶皱的脸庞浮起几丝耐人寻味。
墨珏闻及猛地一愣,“你什么意思?”
老翁踮起双足半蹲,一手搭在膝盖,一手握拳抵住面颊,神色玩味地欣赏起他的慌乱,“字面上的意思。”
见墨珏一片赤胆忠肝,老翁咧开干裂的唇道破实情,“在你来破梦前,九霄独自闯去了浮屠山,你猜猜,她现在如何了?”
但凡有人靠近魔界,触碰结界屏障,他都会有感应。
时过境迁,昔日手足同胞,竟成了一介不人不鬼的妄执……何其讽刺。
“凤知予?”墨珏眼光慌了。
他领教过那女疯子的歹毒,小姐元神未复,恐不是对手!
“据我所知,老叟这闺女狠起来,连血亲都不放过,更何况……是假丈夫呢!”
老翁惬意地掏着耳朵,仿佛被凤知予克死的那些血亲都是路人生养与他无关。
“小姐!!”
墨珏顾不得伤重,捡起拂尘,一溜烟消失在了碑林。
“狗是狗了点儿,倒还算忠心。”目视墨珏逃离的方向,老翁脸上的玩世不恭渐渐转为平静。
他走到棺椁旁,拾起地上另外半截长恨剑。
开裂的穹顶像极了一只半眯的眸,眸间漆黑如墨,偶尔隐现灼红,像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老翁手持剑柄,心情沉重,“最后一道封印,还是解了呀!”
记忆的阀门被抽离,要不几日,宿主便会想起过往的一切,到那时……
“久儿……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火屑漫天横飞,坠在冰凉光滑的剑刃上,如水滴湖中,融入不见。
老头负手挥去,天痕迅速愈合,碑林重塑,纤草疯长,不一会便恢复成原本的样貌,宛若从未有事发生,一切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