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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戏楼——

      彩带搭建的戏台上,如火如荼演绎着影戏。

      这是桃源特有的戏种,恶鬼隔着帘幕现出原形,用法术营造出身临其境的场景,再加上凄厉的唱腔以及跌宕起伏的剧情,足够引人入胜。

      风雨戛然而止,伴着幕布落下,升起了满堂的喝彩。

      明光照亮了戏台,开始为下一场《神女赋》做准备。

      看完整场《天魔诛》,花栀憋了一肚子闷气,凑到阿九颊边抱怨,“这戏怎么乱唱啊!”

      诛魔之乱明明是仙界大败魔界,怎的到他们口中,竟完全颠倒了?

      阿九轻咬糖酥饼,摆手,“戏剧而已,别当真。”

      自进门起,便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戏楼共设六层,是桃源内最高的建筑,此处不论小二还是掌柜,身上都带有一缕微末的苦涩,是柳树芽的味道。

      阿九端起花茶,拨动瓷盖,大大方方偷听起了周围的闲话。

      “你们知道吗?南禺山上的梧桐生出了凤凰蛋!”

      “真的假的?”

      “我老家的结拜哥哥是只孔雀,他在南禺山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传闻中横死的神明,会借由凤凰蛋涅槃转世,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物!”

      “如今天界愈发强盛,反观魔族却依旧是一盘散沙,好不容易有了丁点起色,那夜君凤疆夜又惨遭毒手,你说背不背!”

      “世道本就如此,咱也别操那心了!喝酒吧!”

      阿九自若呷茶,之前没留意的话,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她扭头询问山膏:“适才路上,你说凤知予昨晚一直在客房?”

      “是啊,我们一起喝酒喝到深夜,约莫子时前后才醉去。”

      时辰对不上。

      阿九陷入深思。

      金蝉术在仙界算不得稀奇,可在魔界却少有人掌握,即便魔君凤遮天也不谙此道,她虽见凤疆夜施展过类似招数,但那更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难道,凤知予也会?

      “听这位姑娘的嗓音,必是心肠良善之人,能否赏口饭吃?”

      桌边,一个瞎眼的乞丐,抖动着破碗哀求。

      花栀见其可怜,将盘中的糕点悉数倒入他碗里,“这里还有,你先吃,不够一会儿我再点!”

      “好心的姑娘!谢谢!”

      瞎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摸索着走到墙角坐下,狼吞虎咽起来。

      看样子该是饿了很久,破洞的衣衫下伤痕累累。

      阿九默不作声观察,目光夹杂着诧异。

      这瞎子是凡人?!

      入夜后的桃源遍地恶鬼,凡人就算不被分食,也会受林中瘴气所侵,活不过半日!

      依装束来看,估计还是个修行者,眼睛也是刚瞎的,非人为创伤,倒像是……

      连着五六盘点心入腹,乞丐满足地放下了破碗,瘸脚走来道谢。

      “一饭千金,无以为报,小老儿身无长物,请让我为姑娘卜上一卦,聊表寸心吧!”

      “不用,不用!”

      花栀羞涩婉拒,她一个神仙还用得着算卦吗?

      乞丐摩挲着腕上的玉珏,口中念念有词,低下头朝她嗅了嗅,“姑娘出生富贵,一生顺遂安稳,只是,切记不得轻信小人谗言,尽量远避水源丰沛之地。”

      “……是吗?”花栀皱起了眉头。

      山膏嗤之以鼻,“一看就是个老神棍,猪爷还头回听说,闻味儿能闻出个卦来!万一谁憋不住放个屁,岂不是会影响下半生?”

      这种江湖骗子,也就能哄哄像花栀这样的蠢丫头了。

      猪儿的嘲笑,被乞丐听在耳中。

      他用脏兮兮的手捏住胡须,“这位小友意气轩昂,早年吃过不少苦,后得贵人相助,才幸免于难,可惜,命途多舛呐!”

      猪爷是个暴脾气,听到这话立马不乐意了,跳上木桌大骂。

      “嘿!你这臭要饭的,说谁多舛呢?你才多舛,舛你全家的舛舛!”

      乞丐哈哈大笑。

      “山膏。”

      一声轻唤令他噤声,移步桌旁,细细嗅闻。

      阿九抱回小猪,避免是非,在柳树精的领地,还是莫要引人注意得好。

      安抚好山膏,她抬头看向乞丐,“老人家,你为何只身来到这桃源?”

      “这……说来惭愧,小老儿两个月前误入此地,便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切!你不是能掐会算嘛!”山膏撇嘴道。

      乞丐扶着拐棍摇头,“小老儿卜过,卦象指示出口位于东南,可怪就怪在,无论如何都找不见踪影,其间也问过许多村民,可他们似乎不大友善。”

      余光掠过老者腕部的玉珏,阿九有了几分猜测。

      记得秦中鹿城盛产一种宝璞,玉色暗晦,内敛乾坤,被世人称之为辟邪,佩戴者百鬼不侵,诸邪不扰。

      “几位难道也是误入迷山?如若不是,可否为小老儿指条明路?”

      乞丐放下拐棍,拱手磕头。

      戏台幕布升起,明光熄灭,珠帘后传来了伶人娓娓的唱腔。

      少许思量,阿九垂下桌沿的手变出两支更香,送至老者面前,“拿着它去东南方,待太阳落山后点上,便可找到出去的路,记住,千万别让香灭了!”

      “……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乞丐双手接过更香,感激不已。

      阿九眼光灼灼道:“救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才对!”

      早在进门时她就注意到,这瞎子在人群中寻寻觅觅,显然是有备而来。

      见伎俩被拆穿,乞丐神色微窘,“惭愧,惭愧!小老儿也是穷途末路,才动了窥探天机的念想!”

      若非孤注一掷,他也不会豁出一对招子,作为卜命的代价,全是被逼无奈啊!

      命卦上说,能让他安然渡过此劫的人,会出现在戏楼中,所以,他在此守了足足七八日,幸好没放弃。

      “我家姑娘没有怪你的意思,现下天色尚早,你大可找个地儿休息休息,晚上才有力气赶路呀!”

      花栀手忙脚乱地将新上的几盘点心打包好,又加了几锭碎银塞到他怀里。

      “多谢!”

      乞丐缩手缩脚行了一礼。

      临别,他停在阿九肩侧,小声耳语了几句。

      由于台上曲声过大的缘故,山膏花栀没能听清他所言,只是从女子的面色中看出一抹凝重。

      待乞丐走出戏楼,猪儿追问,“姑娘,那老神棍给你说了啥?”

      阿九拈了块糕点放入口中,“没什么,近日不平颇多,叫我小心为上。”

      【小老儿算出姑娘不日会有大祸将至,切记克情,守心,勿要过分执着所求!】

      大祸将至,难道是指身体腐朽之事?

      阿九轻触脸颊,没有深究这句话,权当是一个善意的忠告了。

      离开戏楼,她撇下二人,独自走在前头。

      “仙子这是怎么了?”

      目视着阿九心不在焉的背影,花栀面露忧色。

      山膏蜷缩在她怀里,一口咬定,“触景生情呗!你没见刚刚台上舞姬毁容时,姑娘看得有多难过?”

      说罢,他压低了嗓音,“这叫感同身受,懂吗!”

      “大人说的,是那个被刺黥的妃子?”花栀恍然,“怪不得仙子最近动不动就对着镜子唉声叹气!”

      自古以来,女子惜颜如命,怎受得了脸上半分瑕疵,何况是如此之深的腐纹,连仙术都抹不掉,这要是换作自己,肯定难过死了!

      谈及这美容养颜之事,山膏眼光倏地一亮,“丫头!你还记得昨晚魔公主提到的那间胭脂铺吗?”

      “大人的意思是?”

      “我们这就带姑娘去!”

      “欸!等等!”花栀一把将他捞回怀里,“大人,仙子本就因昨夜之事耿耿于心,咱们还是不要提魔公主为妙!”

      “这一点我懂!”

      “你俩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阿九转身道。

      花栀松开手,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而山膏也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贱兮兮地搓起了蹄子。

      “姑娘,来时我看见一家胭脂铺生意可好了,要不去看看?”

      “你要买胭脂?”

      “不,怎么可能是我,是……花栀,花栀想去看!”他推出丫头这个挡箭牌,疯狂使起眼色。

      “啊?”

      花栀火速领悟过来的,“对对对,是我想去!”

      阿九允道:“那你们去吧!我有点累了,先回客栈休息!”

      “别呀!姑娘,陪我们一起嘛,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不怕我们遇见坏人啊?”

      山膏眨着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死死圈住女子脚踝,一脸不答应不放手的架势。

      花栀见状,也一唱一和道:“是呀!仙子,这里怪人可多了!”

      这两个小不点又在打什么鬼算盘?

      阿九琢磨片刻,应允道:“行,那走吧!”

      晌午,是一日阳气最盛之时,相比喧嚷的早市,临近中午的大街要冷清许多。

      经过来时的玩偶摊,小贩正收拾准备离开。

      阿九顿住脚,折回到摊前。

      “老板,麻烦把那只粉色的泥偶卖给我吧!”

      “哎哟,真不巧,玩偶刚被其他客人买走了!”小贩连声抱歉,拎起脚边的布包道,“姑娘,要不看看别的?我这里还有几个差不多的,也很不错!”

      “不用了,谢谢。”阿九欣然接受,扭头离开。

      三人穿过大街,拐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

      顷刻间,烈阳被高墙拒之门外,气温骤然阴冷,涌入的寒风呼啸着奔向甬巷深处。

      一间店铺静静伫立于灰墙中央。

      两旁朱幔在风中孤独起舞,摇曳招揽,艳俗中透着诡异,桃花簇拥的木匾上刻着三个大字,桃仙居。

      “给我吧!你已经够美了!”

      “放你娘的屁,老娘都丑成这样了,你看不出来吗?”

      “你要是丑,这天底下就没好看的人了!放手!再不放手,我吃了你!”

      前脚走进胭脂铺,后脚便是无数的瓶瓶罐罐飞了过来。

      要不是阿九眼疾手快拉开花栀,这会儿大概已中招。

      店内烟尘弥漫,一胖一瘦两个女人相互争抢着手中的白陶罐,地上水粉遍布,五色斑斓,瓷片打落的到处都是。

      房梁处挂着数百只鲜红的油纸伞,如一朵朵绽放的牡丹花倒立空中,毫无缝隙紧密相连,每柄伞下连有丝线系着形色各异的瓷匣,供客人挑选。

      “三位别介意,进来随便看!”

      老板娘放下账本,淡定经过撕扯的两人,笑意盈盈介绍。

      “有什么需要跟我说,面花,口脂,水粉,眉黛,奴家这桃仙居应有尽有,就算嫫母再世,也能叫她脱胎换骨!”

      是她!

      阿九认出眼前的老板,正是昨日角楼前碰见的女鬼,而现下的她恐怖不在,看上去容颜轶丽,妩媚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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