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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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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源,被凡人誉为世外仙境,在尘寰久负盛名。
可真实的桃源却恰恰相反,它是存留在人间的鬼镇,是除地府以外,鬼怪们能自由出入的地界。
白天它们会化身普通百姓,模仿男耕女织,呈现出一派其乐融融的景况,然而,等到太阳落山,桃源便会燃起绿色冥灯,将那些“朴实”的村民打回原形,变为四处食人的厉鬼。
掌管此地的是一只名叫柳春山的妖鬼,修为不俗,曾一度自诩与幽都阎罗平起平坐。
柳春山长居溪山闭关,酷爱收集世间元神魂魄,有时连神仙的也不放过。
离开喧闹的街市,几人选了间废弃的客栈落脚。
入夜前,凤知予心血来潮,在房里炙起了羊肉。
山膏抵挡不住这馋人的肉香,拉着花栀当起了“叛徒”,死乞白赖地跑去人门前讨肉。
房内漆黑无光,某人独坐床头修炼。
浓郁的肉香透过门缝飘入,撩醒了肚子里的馋虫,阿九咽了咽口水,费尽辛苦积攒的那点儿定力,倏得一下前功尽弃。
听着隔壁欢快的猪笑声,她两眼冒火。
“欺人太甚!”
无法静心入定,阿九索性躺倒在枕头上,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她不喜欢这种憋闷的感觉,难道……
这就是占有欲?
苦思无果,阿九抱起薄被,将头蒙住。
“哎呀!别挤我!!”
感觉床榻有些拥挤,她一脚踢开被褥。
“你?!”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凤疆夜脸色惨白,满头虚汗,像一只被剥了皮毛的野兽,浑身鲜血淋漓,吞吐出每一丝气息,都散发着“近我者死”四个大字!
他反手捏住阿九的脚踝,力道之大仿佛下一刻就要掰断。
“放开我!!”
阿九半条腿处于悬空状态,她不得不放低重心,猛地翻转身体,双手撑向床榻,而后,一脚蹬开了男人的钳制。
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她迅速召出泯魔刃,面无表情地捅向了凤疆夜的肩膀。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凤疆夜顺着惯性扑向她,鲜血夺口而出。
阿九冷不防地被这热血糊了一脸,脑中嗡嗡作响,整个人傻在了床上。
刺鼻的血腥味,熏得她腹中翻搅。
“铁……猫儿?”凤疆夜认出她来。
粗重的呼吸拂过眼睫。
阿九气得哆嗦,一字一句地从牙缝中挤出,“铁你大爷!还不快从我身上滚下去!!恶心死了!”
她连推带搡将男人踹到了床里,临了还不忘补上两拳。
活像大姑娘被人玷污了一样,觉得哪儿哪儿都脏!
“说那么邪乎,我还当是何方神圣!”凤疆夜失笑自语,言外之意耐人寻味,接着,他注意力转向阿九,极其敷衍地道了句,“谢了,恩公。”
“到阴曹地府再慢慢谢吧!夜大城主,你可以安息了!”
阿九懒得跟他废话,准备一刀宰了,反正在魔界他已是个死人。
对此,凤疆夜泰然自若,“我知道,杀我于你易如反掌,但望姑娘能三思而后行,不要图一时之快!”
纵使狼狈至此,他依旧是一副矜高倨傲的模样,看得阿九直想扇他。
不过想归想,该有的理智不能失,阿九暂缓了杀意,不屑道:“那夜君倒说说,杀了你,我有什么后果?”
泯魔刃在指尖游转,但凡他说错一字,立马要其人头落地。
凤疆夜费力地支起身体,“杀了我,你匿藏长恨剑的消息,明日便会在六界无人不晓!”
他神情款款,含着一丝玉石俱焚的意味。
“哈!空口无凭,谁信啊?”阿九冷嗤。
还当是多高明的招数,真无聊。
“信不信不重要,就算明知消息是假,还是会有人源源不断的找上门。”
凤疆夜舔尝着指尖的血污,目光始终在她脸上,“贪婪、侥幸,会支配他们将你从里到外扒干抹净,直到亲眼确认东西不在你身上为止。”
望着那逐渐泛红的口腔,阿九瑟缩了一下,心里暗骂变态。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是犯不着为他冒险,何况第一次来桃源,人生地不熟,凤疆夜在六界混迹多年,知道的定然不少,留着他或许有用。
毕竟此行,桃晶才是重中之重。
阿九琢磨片晌。
“好,我怂了!说吧,夜君想要什么?”
她识时务的速度令凤疆夜满意,“关于我活着的事,不许声张,另外,我要你替我疗伤!”
阿九摊手道:“又不仅我一人知道你活着,要是离阙供出你,我也没辙!”
让步只是权宜之计,倘若这厮不识趣,妄图以长恨剑吃定她,那便另当别论了……
几次接触下来,凤疆夜或多或少也摸清了她的脾气,好言道:“没那么复杂,只需防住凤知予身边的人即可!”
阿九听出内情。
“难不成,这出苦肉计,是你和凤知予事先串通好的?”
凤疆夜冁然一笑,“你要是实在好奇,本君勉为其难告诉你,也不是不行!”
“够了!替你隐瞒可以,不过疗伤,休想!”
关于他们之间的故事,阿九无甚兴趣。
“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
“死给我看?”阿九嫌弃地打量着他,“说我是铁猫儿,那你是什么?铁……婆虫?”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拌嘴。
凤疆夜一把搂过阿九,顺势捂上她的脸。
多此一举!
阿九白眼翻飞,任由那缚鸡的力道挟持住自己,要不是见他有伤在身,她才不想配合!
“姑娘,公主让我来问一声,新炙的羊肉要不要尝尝!”
门外人音色低沉,一听便是那手拿双刀的侍女。
凤疆夜一点点收紧了臂弯。
“姑娘在吗?”蜃夭再次询问。
沉默总归不是办法,凤疆夜手掌下移,停滞在了她的咽喉处,示意其说话。
阿九倏尔一笑,一肘重击回去。
只听男人闷哼一声,便再也没了挟持的力气,身躯仰向后方。
然而,阿九并没有中止自己的恶行。
她似乎很好奇凤疆夜会忍到何种程度,干脆抵着他伤口,将他推倒在榻上,手心来回地碾压着血肉中的骨砾,那滋味简直“玉仙玉死”。
凤疆夜疼得冷汗涔涔,妖瞳中盛满了寒意。
欣赏着他生不如死的样子,阿九唇角付诸灿烂,大发慈悲地开口,“多谢知予公主好意,不过今日太晚,我已歇息下了!”
话是对外人说的,眼睛却是朝着他的。
阿九眉眼得意,挑衅十足。
这有如火上浇油,凤疆夜成功被她惹怒。
拼着一股痛劲儿,他撑起上半身,一口啃向了阿九的脖颈,狠狠地,不留余地的。
“呃!”
没料到这贱男人会报复,阿九正要反击,就听到蜃夭回应,“好,那姑娘早些休息!”
确定脚步声远去,她一把拍开凤疆夜,无比厌恶地擦拭着脖子上的口水。
“夜大城主不去当狗,真是浪费了!”
凤疆夜心情转好。
他风骚地往枕畔一倚,衣衫滑落,露出血淋淋的伤痕,骄矜之色一如昨昔,恨得人牙根痒痒。
“姑娘生得一张巧嘴,倒与我魔中之人有几分相像。”他歪着脑袋笑,对阿九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这清汤寡水的脸蛋,凶横野蛮的性情,有哪一样跟冰清玉洁的仙女儿沾边?
阿九哂笑,“这么能说会道,伤不痛了?”
凤疆夜陷入了沉思。
其实早在长恨剑重现于世的那日,他便料定一切绝非偶然!
当年诛魔之乱,天界虽痛失武神,但魔界亦是元气重挫,魔君落下逐渊生死未卜,而小姑为救兄长,毅然带着长恨剑与万寿玺随之而去。
几乎一夜间,魔族走向了衰败。
“什么眼神?”阿九被他盯得发毛。
凤疆夜意味深长道:“……长恨剑为何会在你手中?”
他曾以虚影探过逐渊,里头的空间已被吞天术撕裂,只剩下环屿的江川及外围一圈的荒林,至于中央地带的土地,早就没了踪影,化作一大片无底的黑洞。
“捡的啊!还是说,剑身上刻了谁的名字?”阿九反问道。
凤疆夜收回视线,“妄城一别,至今仍未请教姑娘高姓大名?”
“哈!”阿九捶了捶了锤脑门。
打了这半天架,对方竟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
“咳!!”她端直身板儿,眼光直射过去,“听着,姑奶奶叫阿九,是天庭的度厄仙使。”
凤疆夜半信半疑,似也头一回听说还有这么个的仙职。
“阿九……九霄?啊~光念着都叫人乏味!”
“你再阴阳怪气,我就带你去隔壁吃炙羊肉!”
人在屋檐下,凤疆夜知趣地闭上了嘴,拽起脚旁的被褥,掸了几十下,转身盖上呼呼睡去。
“岂有此理,一个魔头还嫌我脏?”
阿九举起拳头,正准备揍他,突然,一阵夜风吹开了窗户。
熟悉的幽香闯入屋中,让她不由得僵住了手臂。
“桃晶!!”
青色的杏眸瞬间亮起,她欣喜若狂,一个箭步翻下床榻,奔至窗前,对着屋外用力深呼吸。
共鸣自体内发出,强烈如荒漠的旅人找见了水源,每一束魂灵都在沸腾,叫嚣着对其的渴望。
好近!南边不足半里!
阿九激动地扶住窗框,跳下之际,忽然想起还有个累赘。
她转身返回榻前,将呼呼大睡的凤疆夜连枕头带被子,一同扔进了墟囊之中,方才安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