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一败涂地》断舍狸

13、第 13 章

　　听他指名道姓，花栀惊讶。

　　“殿下知道小仙？”

　　“听阿九提过。”

　　离阙抿了口香茶，点头称赞，“不错，这茶泡得极好。”

　　“就是普通的花茶，殿下谬赞了。”花栀羞涩低头。

　　山膏长出一口气。

　　“阿九何时喜欢上这些凡间戏文的？”离阙冷不丁发问。

　　眼见躲不过去，山膏只能如实道来。

　　“莫约三四个月前吧，有一天姑娘突然说想看些至情至性的东西……”

　　“自那以后，但凡得空她都会跑下凡，搜罗有意思的戏本子，偶尔无聊了，也会施幻术看影子唱唱戏啥的。”

　　生怕触怒离阙，猪儿不停观察着他的表情。

　　离阙神色如旧，撩下衣袖，转头查看阿九伤势。

　　“好得差不多了。”

　　“真的吗？！”

　　仅这一会儿功夫，阿九身上的伤痕基本治愈。

　　“是灵芝仙丹！！”山膏转忧为喜。

　　算他太元老头还念着一丝旧情，这下好了，姑娘有救啦！

　　“她伤势不轻，仍需借助两极池来调理，我先带她去寒宫。”

　　“有劳殿下了！”山膏感激涕零。

　　离阙抬手用仙力包裹住女子，眨眼，消失殿内。

　　——梦墟——

　　【去做我想做而不能做之事吧！】

　　【不带任何记忆，没有爱恨情仇，也无身份束缚，你的存在，即是我的希冀！】

　　话音是像沉在寒潭水底，满是决绝。

　　【我交代你的事……一定要完成！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两音交缠。

　　一会儿在耳侧，一会儿，又吹到千里外，让人摸不清方向。

　　阿九伫立在墨林深处，俯视河面上模糊不清的倒影。

　　“前尘之事前尘了！无论阁下是谁，我都不感兴趣，还望日后互不打扰！”

　　风吹散了湖面的倒影，那人似乎远去。

　　【此乃你的使命，快快想起来！！】

　　头顶传来的呼喊，不再是若即若离，而是振聋发聩。

　　阿九心头猛然一惊，身子动弹不得。

　　隔着层层烟云，她对上一双布满死气的眸。

　　直到身上禁制消失，那抹邪异的气息才云消雾散。

　　她瘫软在地，伸手擦拭额头，没承想，摸到一手血。

　　鲜血刺痛眼膜，她呼吸陡然急促，四肢关节扭曲变形，像被人生生折断

　　再睁眼，身前一片雾茫。

　　泉眼处水流淙淙，烟波氤氲，灵力已至鼎沸，阿九爬起身。

　　“我也会噩梦？”她失笑。

　　庆幸自己还活着的同时，她也意识到了长恨剑的骇人之处。

　　此剑自她诞生以来，就藏于梦墟。

　　作为阵眼，庇佑墟中碑林，林内设有结界，连她这个梦主人，都踏足不得半分……

　　或许，剑守护的是前主残存的意志。

　　歌声也来源自那处。

　　要不是半路杀出个凤疆夜，她也不致冒险动用九霄神血。

　　金芒淡去。

　　阿九趴在池边，拭去脸颊水珠，宛如卸下百担巨石，通体舒畅。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运气好捡回一条命，这账，日后慢慢讨！」

　　厉色掠过青眸，阿九伸懒腰，低头，被水中景象愕住。

　　水面处。她额角不知何时多出一条黑线，从鬓角蔓延到眉宇上方。

　　“不是吧？！”

　　阿九使劲揉搓，“怎么能长到脸上呢？该死的凤疆夜！！”

　　她一拳拍向水面，火没撒成，反倒溅了自个儿一脸，弄得哭笑不得。

　　桃晶枯竭，岌岌可危，这代价也忒大了。

　　“仙子火气见长啊！”

　　离阙一来，便见她怒色满容。

　　阿九沉浸于思绪，全然没注意到出现在身后的人。

　　“罢了，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破相就破相吧！”

　　她愁眉苦脸地垂下手。

　　照这速度，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变成一个满脸黑疮的老怪物……

　　桃晶之事，势必不能再拖了！

　　突然感觉后脑勺凉飕飕的。

　　她转身回眸。

　　男子一袭素衣，静立于雪绒纷飞之间，眼中含笑，一副乐于欣赏的模样。

　　“离阙？……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惋惜自己不是美人开始。”离阙蹲下身，“如何，好些了吗？”

　　阿九捂住怦怦跳的胸口，“好多了，谢殿下。”

　　「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帮等着看她出丑的，这会儿，估计已经笑掉大牙了吧！」

　　“为救你，我可是花了好一番精力。”

　　离阙目光落在她脸颊。

　　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在邀功？

　　阿九抛开疑惑，矫正姿态，拱手道：“殿下恩情，阿九没齿难忘，哎？”

　　她看着自己完好的左手，不禁有些发懵……

　　离阙唇角微微勾起，“可算是瞧见了，我还当你眼睛也坏了。”

　　“这怎会重新长出来？”

　　阿九甩动左手，活动关节，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用其他木头补上的，你先将就着用吧！”离阙轻描淡写道。

　　“谢殿下大恩，您是这世上最最最好的神仙了！”

　　她抱紧失而复得的左手，完全忘了之前的委屈。

　　离阙站起身。

　　“这声谢，倒是声情并茂，听着也悦耳不少，你安心养伤，我走了。”

　　云袖翩跹，男子背身而去。

　　阿九盯着那抹淡雅的岚影，由衷感叹，“慈悲视众生，仙人当如是啊！呵，哪像有的人……到哪儿都是怨声载道，千夫所指！”

　　她亲了口香软的掌心，将烦恼抛诸脑后，沉浸在这一刻的喜悦当中，享受着元古神的恩赐。

　　——

　　离阙踏入殿内，见苦蟾失魂落魄地走来。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苦蟾仿若见到了救命稻草，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小人的降龙灵木不翼而飞了，殿下可有见过？”

　　离阙沉默少焉，开口，“不曾。”

　　他伸出手，拍了拍苦蟾肩膀。

　　“那灵木本就是你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丢便丢了，有机会我再替你寻一块！”

　　眼看着男子行若无事地走进琉璃厅，苦蟾欲哭无泪，“欸？不是，殿下，殿下，说不定是宫内遭窃了呢！哪能就这么算了？”

　　“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贼啊！！”

　　——凌霄殿——

　　数日后。

　　凌霄，内殿。

　　珠光幽冷，如罩寒雾，周遭气氛压抑沉闷。

　　“伤势如何？”天帝俯视着女子脸上的黑纹。

　　阿九低头回禀，“已无恙。”

　　回天多日，这是天帝头回召见。

　　炎麟蜷缩伏在天帝脚边小憩，红鳞灼灼，尾鳍边缘火焰不灭，有着难得的乖顺。

　　“听闻为凤疆夜所伤？”

　　“度厄办事不力，在魔界追寻数日，也未能探得梼杌行踪，还让自己险些丧命，实在有损天家颜面！”阿九低头请罪，虚弱中透着自责。

　　天帝沉声道：“罪不在你！梼杌生性狡诈，诡计多端……”

　　话至中途，忽地没了下文，阿九抬头，只见男人渊眸凌厉。

　　“发生何事？”

　　天帝俯视于她，似要从那张脸上找出点什么，“看来你尚不知情，那孽畜昨日偷偷潜入瀛洲仙山，将墨珏重伤！”

　　“什么？！”

　　阿九扑通一声跪地。

　　“此事度厄全然不知，都怨我！没能及早发现梼杌的诡计……”

　　她眼珠一转，惊呼，“难怪，久未寻其踪影，原来早有预谋，莫非是有人与那梼杌勾结，出卖了上君？”

　　「不值，不值，亏大发了。」

　　「费了这么多精力，竟然只是打伤了？墨珏，你可真是命大。」

　　“起来吧。”

　　阿九气虚爬起，“那梼杌现在何处？”

　　要么被抓，要么被杀，而这两种局面都不是她想见到的，最好保佑是逃了。

　　“被人救走了。”

　　天帝的回答如同一颗定心丸。

　　她小心翼翼问，“谁？”

　　“魔公主凤知予。”

　　天帝眉宇间掠过愠色，“她不单带走了梼杌，离去前，还砍了墨珏上君一刀！”

　　出人意料的名字，在阿九印象中，这二人并无过节！

　　“罢了，此事与你无关，今日召你来另有它事！”

　　天帝投注而来的眼神，寒光冽冽。

　　“度厄，你可知罪？”

　　阿九一头雾水，“度厄不知所犯何事？”

　　“你伤重那日，长恨剑现身妄城，本君派水火二神前往探查，发现当时林中除凤疆夜等人及一些道行浅薄的魔物外，就只有你了……”

　　“私藏凶剑，乃通天罪过！”

　　天帝不是在问，而是笃定，笃定那个执剑者就是她。

　　长恨剑为元古凶剑，诛神噬魔，剑风所至万骨成灰，实属禁忌，一旦坐实私藏之罪，必将打入逐渊永世不得出。

　　阿九镇定辩驳，“天帝明察，度厄从未用过什么剑，您所说的长恨更是闻所未闻！”

　　凡事讲究真凭实据，那日林中仙将已尽数灰飞，她又设下了雾瘴，无人能窥，没必要自乱阵脚。

　　这次苏醒后，她便再也感知不到长恨剑的气息。

　　阿九推测剑气消失，可能与梦中告诫有关。

　　“退下吧。”

　　“……是。”

　　“本君还是怀念你往昔少言寡语的模样。”

　　天帝的话，悠远而深沉。

　　当她转身之时，男人开口道：“前些日子，楼惊鸿在燕山境内遭遇邪魔……”

　　“你去送送她吧，这一世过后，她本可飞升上神，可仍是择了凡间的路啊！”

　　阿九背脊僵住，“……请恕度厄先行告退！”

　　不待天帝首肯，她匆匆退下。

　　殿内顿时变得寂静无声，炎麟四肢站起，幻作人态。

　　“天帝，您明知身藏凶剑，为何还要纵虎归山？”

　　天帝别有深意地瞧了他一眼，感慨道：“缘由因起，孽由此生。”

　　说完，男人化作半缕青烟，散于御座之上。

　　炎麟面朝南禺山方向，虔诚恭送。

　　“缘由因起……”

　　重复着天帝离去前留下的话，炎麟赤眉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