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生存许可证 第五集 ...
-
次日下午,青叶町高中那间老旧,散发着淡淡皮革和汗渍味道的器材储藏室。
神乐被堵在了里面。他只是像往常一样,想寻找一个无人角落,避开所有喧嚣和目光,整理一下昨天被瑛太意外打断后一直混乱的思绪,以及那被冬纪称之为“绝佳歌词”的诅咒。沉重的门在他身后被拉开又关上,隔绝了走廊的喧闹。室内瞬间暗了下去,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门缝投进来的光线,像一堵黑色的墙,完全堵住了狭小的门口。
是朝日瑛太。
神乐的身体瞬间绷紧。又是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瑛太反手按下了门边落满灰尘的开关。“啪嗒”一声脆响,悬挂在屋顶上的布满蛛网和灰尘的旧灯泡,极其吝啬地洒下一点奄奄一息的光。
光线有限,仅仅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区域,两人之间的大半空间,尤其是神乐所在的后排阴影处,依旧沉在模糊的黑暗里。光线勾勒出瑛太的下半张脸轮廓,而他的上半张脸,则完全隐没在更深的黑暗之中,看不清表情。神乐只能看到他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线,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沉重气息。这与昨天那个表面依旧光鲜,试图维持“阳光”人设的瑛太截然不同。
“昨天的事,对不住。”瑛太的声音响起,出乎意料地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仿佛被砂轮磨砺过的疲惫感,完全不同于他一贯的清亮,“我看到你写的那些东西了。”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词句,每一个音节都显得异常艰难,“……你的‘为什么活着’……还有……那些感觉……”
神乐的神经像被瞬间点燃,他知道?!他不仅听到了那些噪音,还看了他散落的,如同垃圾般的笔记?!那里面赤裸裸地写着他的全部不堪!那种隐私被暴露在憎恶的人面前的巨大羞耻和愤怒猛地冲上头顶。
“闭嘴!谁允许你看的?!”他的声音在狭小的器材室里激起嗡嗡回响,“高高在上的学生会长,也爱捡垃圾看?看着很解压,是不是?!看一个被踩在脚下的废物如何挣扎呻吟!”他的拳头在身侧握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身体的每一寸都因极度的厌恶和愤怒而绷紧。他想离开!立刻!马上!他抬步就要强行从瑛太身边挤过去,动作带着不顾一切的蛮横。
“等等!”瑛太猛地侧身一步,用自己高大的身体硬生生再次截断了神乐的出路,器材室空间本就极其有限,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到几乎只剩半步。神乐被迫停下脚步,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紧绷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
瑛太依旧站在门口那一小块光亮的边缘,阴影笼罩着他大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似乎翻涌着一种极其沉重又极为迫切的暗流。
“听着!”瑛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不下的,急切的焦躁感,像是在黑暗里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我是说!你的声音!那里面……有深渊!很深的那种!”
深渊?神乐一愣。
“但那种地方……也总该有个出口!”瑛太的语速加快,他直视着神乐那双燃烧着愤怒和死寂火焰的眼睛,似乎在试图抓住某种共鸣的点,“那出口不是你写的‘死’,也不是你写在纸上的诅咒!它可能是……”
瑛太的声音猛地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哽住了喉咙。
“——是你站在你妈肩膀上才换来的聚光灯吗?!没有你妈的荣誉,谁会在意你?!”神乐的怒吼如同惊雷般在昏暗中炸响,这句毫无预兆,完全出自他此刻被屈辱和暴怒支配的脱口而出的话语,像一柄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毫无偏差地狠狠刺向了瑛太内心那根包裹着无数无法言说的痛苦、怨恨和嫉妒的毒刺的最中心!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朝日瑛太身体猛地一震,整个人如遭电击般僵立在原地,仿佛连血液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器材室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那盏旧灯泡微弱的、滋滋的电流声。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难以名状的轰鸣在瑛太的脑海中爆开,母亲在练习室门后那令人作呕的低语声、屏幕上她颈间那刺目的钻石光芒、冰冷无情的律师函通知……一切被强行镇压下去的混乱,痛苦,和被神乐这声怒吼点爆的滔天怨恨,夹杂着无法承受的羞耻和被彻底揭穿最隐秘伤疤的暴怒,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那脆弱的伪装。
“——你懂什么!!!”
这声嘶力竭的咆哮冲出口的瞬间,之前那个试图维持联系,想捕捉某种共鸣的瑛太彻底消失了。黑暗完全吞噬了他阴影中的脸庞,一股令人窒息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暴戾情绪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空间。
神乐被他这猝不及防、充斥着无边痛苦的咆哮震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后背猛地撞上冰凉的铁架。
“砰——!!”
一声沉重的、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小的储藏室里猛地爆开,铁架剧烈地摇晃,大量的灰尘混合着刺鼻的霉菌气息轰然落下。那堵高大的“黑墙”以惊人的力量和速度猛然前冲。瑛太的拳头,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暴势头,狠狠砸在了神乐脸侧,离他的脸仅仅毫厘之差的铁架上。
拳头撞在冰冷的金属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重物撞击铁桶般的恐怖巨响,整个铁架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颤抖,上面堆积的不知是废弃的体育器材还是乐器的沉重杂物稀里哗啦掉落下来,滚了一地。
灰尘弥漫开来,像一场突然降临的灰色大雾。
瑛太保持着那个一拳砸在铁架上的姿势,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右手指背关节处传来骨头碎裂般的剧痛,瞬间破皮,鲜血顺着颤抖的手腕迅速淌下,一滴、两滴……滴落在冰冷的灰色水泥地上,绽开刺眼的暗红色圆晕。
他依旧死死瞪着神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都拉扯着内部无声的,巨大的创口。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审视,而是彻底失控后的混乱狂暴,刺得神乐眼睛生疼。
走廊里开始传来惊疑不定的人声和被吸引靠近的脚步。
“怎么回事?!”
“从器材室传来的!”
“出什么事了?!”
声音杂乱地靠近。器材室内,昏黄的灯光在尘雾中艰难地投射,如同鬼域。铁架猛烈摇晃后的余震仍在空气中嗡嗡作响,散落的器材像被炸弹袭击后的残骸,冰冷的棱角反射着死寂的光。
瑛太剧烈地喘息着,声音粗粝得像是在砂石地上摩擦的玻璃碎片。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强行将带刺的冰碴塞入肺腑。那双因为暴怒而赤红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灰尘弥漫中神乐那张同样惨白,带着惊魂未定的脸,但眼神深处那狂暴的杀意已经褪去一丝,剩下的却是更浓重的,如同浓硫酸般腐蚀着五脏六腑的混乱与剧痛。
神乐那句尖锐的,戳进他内心最深最暗伤口的质问,反复地在他混乱的大脑里炸开,像千万根针同时穿刺。他母亲的虚伪光环,他无法逾越的巨大阴影,他停滞不前的痛苦,他不敢面对的真实……所有被强行掩盖的脓血污秽,在这一刻被赤裸裸地剥开!暴露在这个他下意识认为的“淤泥里的垃圾”面前!这种被看穿、被直接命中要害的羞耻感和剧痛,远胜于□□的伤害,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
“砰!”器材室的门被从外面狠狠撞开,光线瞬间涌入,驱散了一部分尘雾。几个闻声赶来的学生挤在门口,被眼前的狼藉和瑛太手背淌血的景象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瑛太!?”
“你怎么跟小偷在一起!你们……”
“血!好多血!怎么回事?!”
关切和惊慌的声音同时响起。混乱中,一道相对清瘦却动作敏捷的身影猛地拨开门口呆滞的人群,像一尾灵活的鱼,瞬间冲了进来。
是潮见千凛。他一眼就锁定了靠在铁架边、拳头依旧滴血的瑛太,以及旁边散落一地的扭曲铁架残骸和被撞翻的乐器架。
“瑛太!”千凛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大步冲到他身边,目光急切地扫过他布满冷汗,痛苦扭曲的脸庞和那双异常空洞的眼睛。“伤到哪里了?!别动!”千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察看瑛太的伤势,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
他内心的震惊如同海啸:认识瑛太这么长时间,他永远是那个光芒万丈,引领着所有人的核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带着阳光般的笑容鼓舞大家前进。失控?流血?这样野兽般的暴戾?他从未想象过会出现在瑛太身上!刚才门外的巨响和碎裂声,简直像是某种噩梦降临!
然而,就在千凛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瑛太滚烫、颤抖的胳膊时——瑛太猛地抽回了手,仿佛千凛伸来的不是关心,而是烙红的铁钳。
他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后背再次重重撞在同样冰冷、沾满灰尘的铁架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双空洞的眼睛在剧烈的震颤后,终于有了一丝焦距,却布满血丝,痛苦和混乱在其中疯狂搅动。
他看着千凛那张写满关切和不解的脸,又猛地瞥了一眼缩在角落阴影里,脸上依旧残留着震惊的神乐,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瞬间覆盖了所有的混乱。
被看到了……最不堪的一面……被他们都看到了!
尤其……是被那个赤羽神乐!
那个垃圾堆里的东西!
极度的羞耻和无处发泄的暴怒再次激荡,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死死压下了再次扑上去的冲动。这里人太多了。他不能再失态下去。可那股几乎将他碾碎的沉重,需要一个出口。
“……走开。”瑛太的声音嘶哑低沉,却有种不容置疑的驱赶力量,混杂着巨大的痛苦和疲惫。他不再看任何人,用那只完好的左手,粗暴地抹了一把脸上冰冷混浊的汗水和灰尘的混合物,留下几道更加狼狈污浊的痕迹。
他低着头,像一头被围猎后彻底放弃抵抗的困兽,从愕然僵立的千凛身边侧身挤出,踉跄而决绝地冲出了器材室的门。
“瑛太!等等!”千凛猛地回神,急切地想要追出去。但门口堵着的学生和弥漫的灰尘让他动作迟滞了一瞬。他焦急地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神乐——神乐的状态也极差,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脸色灰败,眼神涣散。可此刻千凛的心已经完全被那个失控离开的背影紧紧揪住。
“拜托……处理下……报警或者……叫校医!”千凛匆匆对门口的学生扔下这句话,甚至来不及多说,立刻拔腿追了出去,走廊里传来他越来越急切的呼喊:“瑛太!你停下!你的手!等等我!”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青叶町高中楼顶通往天台的铁丝网门,在地面上投射出细长冰冷的黑色栅格。风带着凉意盘旋,吹动起天台边缘堆积的枯叶。
潮见千凛终于在这里的某个角落,找到了蜷缩在冰冷水泥墙面后的朝日瑛太。他已经在那里坐了不知多久。夕阳的光在他身上切割出大片的阴影。那只受伤的手被他草率地用一块从校服上撕下来的布条紧紧缠住,暗红的血迹已经干涸凝结,渗出了布料的边缘,像一块丑陋的勋章。
他没有哭泣,没有咆哮,只是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地、难以察觉地颤抖着,像是在忍受某种无声的酷刑。
此刻的他,褪去了所有“朝日之夏”乐队主唱的光环,不再是那个阳光般照亮所有人的学生会会长,也失去了在酒吧后巷失控砸拳的暴戾。他现在更像一件被打碎后勉强拼凑起来的瓷器,无声地流淌着崩溃后的死寂。
千凛的脚步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心脏被狠狠攥紧。他从未见过瑛太这个样子,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他沉默地走到瑛太身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轻轻地、极其缓慢地坐了下来,冰冷的石头地面透过薄薄的校裤传来寒意。肩头几乎要碰到瑛太颤抖的背脊。
天台上一片沉寂,只有风声呜咽。
“瑛太……”时间在沉默中流淌了许久,久到天边的最后一点绯红也快要被墨蓝吞噬,千凛才小心翼翼地、几乎是用了全部温柔的语调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唯恐惊散了面前这个脆弱不堪的灵魂。“……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在器材室……还有更早……乐队那时……冬纪他……”他其实隐约猜到了一些,但需要一个确认,需要一个连接所有破碎的线索。
瑛太埋在膝盖间的脑袋似乎动了一下,但那颤抖并没有停止。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一个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破碎得不成调子的声音,才艰难地从他膝盖之间挤出来:“……我……唱不了了。”
千凛的心猛地一沉:“什么?”他以为听错了,或者只是因为手受伤而无法弹贝斯?
“……唱歌。”瑛太的声音清晰了一点,却带着更深的绝望,“……一唱我就……就会看见她……”那个“她”字吐出,带着无法形容的、混杂着巨大痛苦和难以启齿的强烈耻辱感,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千凛瞬间明白了,他是瑛太身边除了爱知冬纪以外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那个“她”——瑛太的母亲,那个如同巨大阴影般笼罩着一切的“琉璃蝶”主唱。在Livehouse瑛太那瞬间的失态……原来根源在此!
“为什么?”千凛的声音更轻了,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她让你这么难过吗?不是因为冬纪只顾solo?”
“……冬纪……”瑛太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呛入了冰渣,肩膀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他微微抬起头,露出了半张被头发和阴影掩盖的脸。那张往日俊朗阳光的脸上,此刻是扭曲的、近乎自嘲的痛苦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城市已经开始闪烁的霓虹,声音像是从破败的风箱里漏出来的:“……是我……对不起他。”
他的声音低哑下去,充满苦涩和巨大的疲惫:“影响整体……是我找的借口……就算确实有些不协调,也是我拖累了你们……拖累了朝日之夏……而且因为唱不出来……我还假唱……侮辱冬纪的音乐……没有我……冬纪他……会更好……”每一个字都像是沾满碎玻璃的砂石,从他喉咙里缓慢碾出,带出血淋淋的真相。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主唱,在母亲这座轰然倒塌的偶像废墟之下,被彻底压垮了歌唱的能力。在舞台聚光灯下,每一次尝试,观众席的低语、母亲被闪光灯追逐的虚伪笑容、还有事务所冰冷的律师函……那些扭曲的画面和声音就如同无法摆脱的魔咒,死死扼住他的喉咙,撕裂他的勇气。
他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纯粹地、带着信念和热爱去唱歌了!
他隐瞒着这个肮脏巨大的溃烂伤口,逃避着,最后用了最懦弱的方式——指责冬纪影响整体——作为结束一切的借口,试图维护自己那点可怜兮兮的、摇摇欲坠的自尊。
他亲手埋葬了自己的梦想,也背叛了朋友和乐队曾经的羁绊。
千凛静静地听着。他看着瑛太那张笼罩在暮色阴影下痛苦扭曲的侧脸,听着那带着血腥味的忏悔,心口像是被塞入了浸满冰水的湿棉花,又冷又胀。
之前的所有疑惑在此刻串联起来:瑛太在酒吧那次的暴怒,他练习时明明可以正常唱歌,在舞台上却一定要假唱,他偶尔流露出的,无法掩饰的沮丧和疏离……原来症结在此。
千凛深吸一口气,凉风灌入肺腑。他不是冬纪那种执着于音乐本身纯粹的疯子,也不是神乐那样沉浸在绝望深渊里的困兽。他一直是个敏感的、心思细腻的鼓手和旁观者。他伸出手,不再试图去碰瑛太血迹斑斑的手腕,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无声的抚慰,轻轻拍了拍他冰冷僵硬、微微颤抖的肩膀。
“所以……冬纪他是对的?”千凛的声音在渐渐昏暗的天色里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了然的叹息,“那些华丽的东西……那些……只有他才能弹出来的solo?”
瑛太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千凛的话,像是一根冰针,再次精准刺向他试图麻痹自己的谎言。他猛地扭过头看向千凛,泪水终于冲破了闸门,在他布满血丝、痛苦不堪的眼睛里疯狂积蓄,不是委屈,是屈辱!是对谎言被戳穿的羞耻和对自身无能的巨大绝望!
“对……对吧?!”瑛太的声音瞬间哽咽,“他就是个天才!没有错!他值得……更好的舞台!更专业的伙伴!而不是……像我这样的……废物!一个连自己声音都找不回来……还要靠谎言遮羞的……懦夫!”
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汗水灰尘滚滚落下,在他狼狈的脸上冲刷出一道道清晰的泪痕。他死死抓住自己心口的位置,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像是要把那颗被自己深深厌弃,跳动得无比沉重的心脏挖出来一般。
他终于,在最好的的朋友面前,彻底撕碎了那层用阳光镀成的保护壳,露出了下面遍布毒疮、脓血淋漓的腐烂内里。
千凛看着他,看着这个被自己内心巨大的阴影和创伤折磨得支离破碎,失声痛哭的好友。夕阳最后的光芒在他眼中褪去,那双总是明亮有神的圆眼睛此刻盛满了沉重的怜悯和酸楚。他没有反驳,没有安慰,只是更靠近一点,让瑛太颤抖的肩膀能挨着自己,像一个无声的、冰冷的支撑。
夜幕降临。城市的万千灯火在他们脚下点亮,织就一片冰冷又温暖的巨大光河。而在青叶町高中这空旷寂寥的天台上,只有冷风呼啸,和一个少年压抑绝望的哭泣声,以及另一个少年无声的陪伴。
那哭泣声里,是朝日之夏乐队死亡的绝响,也是一个梦想被自己亲手埋葬的,更加真实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