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
黄铜钥匙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
虞归晚站在父亲书房的保险柜前，指尖悬在密码键上，迟迟没落下。走廊里的摆钟敲了七下，沉闷的响声像敲在她的神经上，让她指尖发颤。
刚才从沈知意房间出来时，她特意绕去香料仓库看了一眼。那个蓝色瓶子还躺在碎玻璃堆里，淡紫色的粉末撒了一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为什么沈知意偏偏不让她碰这个？
母亲的笔记里明明说，蝶豆花是最安全的天然色素，连婴儿的辅食都可以添加。
虞归晚深吸一口气，按下了自己的生日。
“嘀——”
保险柜的锁芯转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她伸手拉开柜门，目光直接落在那个上了锁的木盒上。
盒子是紫檀木的，表面刻着缠枝莲纹样，边角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的深色木纹。锁是黄铜的，样式很旧，钥匙孔里积着层薄灰，看样子很久没被打开过了。
虞归晚翻遍了保险柜的角落，没找到钥匙。
她试着用发夹去撬，金属丝弯了好几次，锁芯却纹丝不动。最后她急了，抓起旁边的镇纸就往锁上砸。
“哐当”一声，镇纸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
锁没开，倒是把木盒砸出个豁口。
虞归晚蹲下身，从豁口往里看，只看到些折叠的纸，像是信。她用指甲抠住豁口往外掰，木头裂开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终于，盒盖被撬开了。
里面果然是一沓信，用红色的丝带捆着，上面还放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笑得很温和，怀里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婴儿的手腕上系着个小小的银锁，上面刻着个“安”字。
这个男人……有点眼熟。
虞归晚的心跳突然加快，她拿起照片，翻到背面，上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1998年冬，与安之摄于孤儿院医务室。”
安之？
这个名字像道闪电劈进她的脑海。
她想起沈知意的履历表上，紧急联系人一栏写着“安之（已故）”。当时她没在意，现在看来……
虞归晚的手指开始发抖，她解开红丝带，抽出最上面的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地址，只有收信人的名字：“致归晚”。
是母亲的字迹。
她深吸一口气，拆开信封，里面的信纸是淡蓝色的，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和母亲最喜欢的信纸一模一样。
“归晚，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别难过，妈妈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继续看着我的宝贝女儿长大。
有件事妈妈必须告诉你，关于沈安之医生，关于孤儿院，关于……你的身世。
你不是我和你爸爸的亲生女儿，你是我从孤儿院领养的。当时你发着高烧，是安之医生救了你，他说你很顽强，像株在石缝里生长的小草，所以给你取了个小名，叫‘晚晚’，希望你能赶上幸福的末班车。
安之医生是个好人，他一生都在研究治疗味觉缺失的药物，却因为一次实验事故去世了。他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保护好你，别让你卷入那些黑暗的事情里。
沈知意是安之医生的养女，她继承了安之医生的遗志，也知道你的身世。我让她来虞家，不是让她监视你，是让她保护你。她背上的疤，是为了保护你才留下的，当年有人想抓你去做实验，是她替你挡了那一棍……”
信纸从虞归晚的手中滑落，飘落在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不是亲生的？
沈安之是她的救命恩人？
沈知意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的？
那些她一直以为的真相，原来全都是假的。
父亲不是不爱她，是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沈知意不是监视她，是在履行对母亲和安之医生的承诺。
而她，却像个傻子一样，一次次地伤害那个拼了命保护她的人。
虞归晚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汹涌而出，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像只受伤的小兽。
她想起沈知意在夜店救她的样子，想起她在暴雨夜照顾她的样子，想起她默默给她换玫瑰的样子，想起她背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原来，她一直被这样深沉的爱意包围着，却浑然不觉，还一次次地把它推开。
“大小姐？”
沈知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担忧。
虞归晚猛地抬起头，看到沈知意站在门口，脸色还有点苍白，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慌乱。她显然是听到了书房里的动静，才赶过来的。
“你都知道？”虞归晚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沈知意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夫人临终前告诉我的。”
“为什么不早说？”虞归晚的声音拔高了些，眼泪掉得更凶了，“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误会你？”
沈知意走进书房，捡起地上的信纸，目光落在上面，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夫人说，等你长大了，有足够的能力面对这一切时，再告诉你。我不想违背夫人的意愿，也不想让你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阴影？”虞归晚笑了，笑得眼泪直流，“你觉得现在告诉我，我就能承受吗？沈知意，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的人生，我的亲情，全都是假的！”
她像疯了一样，抓起书桌上的东西就往地上砸，笔筒、台灯、书籍……很快，书房就变得一片狼藉。
沈知意站在原地，没有阻止她，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她的怒火，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大小姐，对不起。”沈知意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愧疚，“如果我的隐瞒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但请你相信，我对你的保护，从来都不是假的。”
“保护？”虞归晚停下动作，红着眼睛看着她，“你的保护就是监视我？就是瞒着我所有的事情？沈知意，你太自以为是了！”
她转身往门口跑，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沈知意赶紧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大小姐，别跑，听我解释。”
“我不听！”虞归晚用力甩开她的手，“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的力气很大，沈知意没防备，被她甩得踉跄了一下，撞到了旁边的书架。上面的书噼里啪啦地掉下来，砸在她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知意闷哼了一声，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但她还是挣扎着站起来，再次抓住虞归晚的手腕，“大小姐，求你了，听我解释清楚。”
虞归晚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不忍，但想到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怒火又重新燃起。她抬起脚，狠狠地踩在沈知意的脚上。
“放开我！”
沈知意疼得皱紧了眉头，但还是没有松开手，“大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很生气，但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关于你的身世，关于安之医生，关于我背上的疤，我都会告诉你，一字一句，绝不隐瞒。”
虞归晚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怒火慢慢平息了些。她知道，现在不是逃避的时候，她必须知道所有的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好，我给你一个机会。但如果你再敢骗我，我绝不会原谅你。”
沈知意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谢谢你，大小姐。”
她扶着虞归晚，走到书房的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在旁边坐下，开始慢慢地讲述那些被隐瞒的过往。
“安之医生是我的养父，他一生都在研究治疗味觉缺失的药物。我从小就味觉缺失，是他一直在照顾我，教我知识，教我做人的道理。
后来，他发现了一种可能治愈味觉缺失的方法，但需要进行人体实验。他不想伤害别人，就用自己做实验，结果发生了意外，不幸去世了。
去世前，他把你托付给了我，让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他说，你是他见过最顽强、最可爱的孩子，值得拥有最好的人生。
夫人知道你的身世后，没有嫌弃你，反而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她怕你知道真相后会难过，会自卑，就一直瞒着你。
当年，那些想抓你去做实验的人找到了虞家，是我挡在了你的面前，被他们用铁棍打伤了后背。虽然留下了疤痕，但我一点都不后悔，只要能保护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来虞家当管家，是我主动要求的，我想离你近一点，更好地保护你。我承认，我确实监视过你，但那都是为了你的安全。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沈知意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浓浓的真诚，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虞归晚的心上。
虞归晚低着头，眼泪不停地掉在膝盖上，打湿了裤子。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沈知意对她总是那么小心翼翼，为什么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原来，这份守护，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那……我爸爸知道吗？”虞归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期待。
沈知意点了点头，“先生知道。他虽然表面上对你很严厉，但心里一直很疼爱你。他只是不善于表达，怕你知道真相后会离开他。”
虞归晚的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父亲每次回来，虽然很少和她说话，但总会给她带各种各样的礼物；想起他在她生病时，虽然没有亲自照顾，但总会打电话问她的情况。
原来，这份父爱，一直都在，只是被厚厚的外壳包裹着，让她没有察觉。
“对不起。”虞归晚抬起头，看着沈知意，眼睛红红的，“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沈知意摇了摇头，“没关系，大小姐能理解就好。”
她伸出手，想帮虞归晚擦眼泪，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虞归晚看着她笨拙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心里的难过和生气也消散了很多。她主动凑过去，抱住了沈知意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肩窝上。
“沈知意，谢谢你。”
沈知意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地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她的背，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大小姐，不用谢。”沈知意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保护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们身上，暖洋洋的。书架上的书还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但此刻，谁都没有心思去管了。
虞归晚知道，她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将彻底改变。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无论未来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有一个人陪着她，保护她，永远不会离开。
而那个人，就是沈知意。
她抬起头，看着沈知意的眼睛，左眼下方的泪痣在阳光下闪着光。“沈知意，以后……别再瞒着我任何事了，好吗？”
沈知意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相视而笑，所有的误会和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只是她们都没有注意到，书架后面，有一双眼睛正默默地看着她们，眼神复杂难明。
那是虞振廷。
他刚才一直躲在那里，听到了她们所有的对话。
他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心里百感交集。他知道，是时候放下过去了，让孩子们自己去面对未来了。
他轻轻转身，离开了书房，脚步很轻，没有惊动任何人。
书房里，虞归晚和沈知意还在静静地抱着，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亏欠和思念，都在这一刻弥补回来。
窗外的阳光正好，微风拂过，带来了花园里玫瑰的香气，清新而甜蜜。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