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与舟》我勒个键盘精

14、风雨欲来同舟渡

　　陈焰指尖在键盘上顿住时，屏幕右下角的聊天框还停留在“抱歉，台里刚下了通知，涉及恒通和市里领导的稿子暂时不能发”。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分钟，指节捏得发白——这是她找的第三家媒体，前两家要么直接拒接，要么像这样临阵退缩，副市长的手，显然比她们预想的伸得更长。

　　“怎么了？”林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她已经整理好仪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眼底的青黑还没完全褪去，却丝毫不影响那份精英式的利落。

　　陈焰没回头，把聊天记录转过去：“媒体那边被压了，没人敢接。”她的声音有点闷，像被雨水打湿的野火，明明还想烧，却透着股无力感。

　　林晚舟走过来，弯腰看着屏幕，指尖轻轻点了点对话框里的“台里通知”：“不是不敢接，是怕担责任。他们需要更稳妥的‘由头’，不能让报道看起来像‘恶意爆料’。”她直起身，目光扫过桌上的证据袋，忽然想起什么，“你说过，红泥沟的村民手里有污染现场的视频？”

　　“嗯，王大爷之前给我发过几段，是去年雨季拍的，废水直接往河里排，水面都飘着泡沫。”陈焰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但那时候没证据链，单独放出去只会被说成‘村民造谣’，现在……”

　　“现在不一样了。”林晚舟打断她，拿起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我认识《深度纪实》的副主编江沥，她以前做过环保题材的调查报道，最不怕碰硬茬。我们把村民视频、恒通未过环评的证据，还有副市长的‘顾问费’记录打包发过去，再让江沥以‘读者匿名举报+实地探访’的名义发稿，既符合流程，又能避开‘恶意针对’的帽子。”

　　她拨通电话，语气冷静得像在谈一桩普通的法律委托：“江主编，我是林晚舟。有个关于红泥沟污染的线索，证据链完整，需要你这边帮个忙……对，有村民实拍视频，还有企业和市里的利益关联证据……安全问题你放心，我会安排人对接探访，不会让记者露面。”

　　陈焰坐在旁边听着，看着林晚舟三言两语就稳住了局面，心里那点闷意忽然散了。以前她单打独斗时，遇到这种打压只能硬扛，要么抱着证据去报社门口堵主编，要么冒着风险发匿名帖，从来没人像这样，能稳稳接住她的慌乱，还能找出一条可行的路。

　　挂了电话，林晚舟把手机放在桌上，发现陈焰正盯着她看，眼神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热意。“怎么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以为沾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陈焰赶紧移开目光，耳尖有点红，“就是觉得……有你在，好像什么事都不用怕。”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太肉麻，不像她的风格。

　　林晚舟却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礼貌的、疏离的笑，是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意的笑，像雨后初晴的阳光，刚好落在陈焰心上。“不是有我在，是我们一起。”她拿起桌上的面包，撕了一半递给陈焰，“先吃点东西，等下还要联系王大爷，让他再找几个村民做证，最好能有近期的污染照片，更有说服力。”

　　陈焰接过面包，咬了一大口，干硬的面包忽然变得有点甜。她拿出手机给王大爷打视频电话，刚接通，就看到屏幕里王大爷焦急的脸：“小陈啊，你们可小心点！今天一早，村里来了几个穿黑衣服的人，问有没有人见过你，还说你是‘造谣生事的记者’，要抓你呢！”

　　陈焰心里一紧：“他们没为难您吧？”

　　“没有没有，我就说不认识你，他们看没什么头绪就走了。”王大爷叹了口气，“这些人肯定是赵家派来的！你们可得注意安全，不行就先别管这儿的事了，保命要紧啊！”

　　“您放心，我们有准备。”陈焰看了眼林晚舟，后者正用口型对她说“别慌”，她定了定神，“王大爷，您能不能再找几位叔伯，拍点最近工厂排污的照片？越清楚越好，这对我们很重要。”

　　王大爷顿了顿，重重点头：“行！我这就去！就算他们再来，我也得把照片给你们发过去——这日子不能再这么忍下去了！”

　　挂了电话，屋里的气氛沉了下来。那些黑衣人显然是来探路的，接下来可能会有更直接的威胁。陈焰攥紧手机，指尖冰凉：“他们找到村里了，说不定很快会找到这儿。”

　　林晚舟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老纺织厂门口的马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那车牌，她昨天在律所楼下见过，是恒通集团的车。

　　“别慌。”她转身，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定位器和一支防狼喷雾，递给陈焰，“定位器连了我和学长的手机，防狼喷雾是高强度的，能争取时间。”她又指了指墙角的通风口，“这里有个密道，通往后街的废品站，万一有事，你从这儿走，我来应付。”

　　“那你呢？”陈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有点疼，“他们针对的是我们两个人，你一个人怎么应付？”

　　林晚舟看着她眼底的急色，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以前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她都是一个人扛，客户的刁难、合伙人的算计、丈夫的冷漠，她早就习惯了把自己裹在“冷静”的壳里，可现在，有人会因为担心她而失态，会抓着她的手说“你一个人怎么应付”。

　　她轻轻掰开陈焰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我是律师，他们不敢轻易动我——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每一条都够他们喝一壶。而且，我已经给学长发了消息，他会安排人过来接应。”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节奏又重又急，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陈焰瞬间绷紧了身体，手摸向口袋里的防狼喷雾。林晚舟却按住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然后走到门边，隔着门问：“哪位？”

　　“居委会的，来登记流动人口。”门外的声音粗声粗气，一听就不是真的居委会工作人员——正经登记哪会选这种偏僻的老厂房，还带着一股戾气。

　　林晚舟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带着律所谈判时的压迫感：“我是租下这间房的业主，手续齐全。根据《流动人口管理条例》，登记需要出示你们的工作证和居委会的介绍信，麻烦先出示一下。”

　　门外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更凶的声音：“少废话！开门！不然我们就破门了！”

　　“破门？”林晚舟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这房子是我从纺织厂后勤处租的，产权归国资委。你们今天要是敢破门，我现在就联系国资委法务部和辖区派出所，告你们非法入侵、故意损坏国有财产——要不要试试？”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门外的嚣张气焰。又安静了半分钟，门外传来“啐”的一声，然后是汽车发动的声音，渐渐远去。

　　陈焰一直贴在门后听着，直到脚步声消失，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薄汗：“你怎么这么冷静？我刚才都快吓死了。”

　　“怕没用。”林晚舟转身，看到她脸色发白，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再发烧，“他们是来试探的，没拿到确切证据，不敢真的动手。”她顿了顿，补充道，“但这里不能再待了，今晚我们就转移，去我学长安排的安全屋。”

　　陈焰点头，看着林晚舟有条不紊地收拾证据袋，把电脑里的文件加密备份，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把“规则”挂在嘴边的女人，其实比谁都懂得怎么在规则的缝隙里，为她们劈开一条路。

　　傍晚时分，王大爷发来消息，说村民们凑了二十多张照片和三段视频，有最近拍的废水排放口，还有几个孩子身上起红疹的医院诊断书——红泥沟的孩子这两年总莫名起疹子，以前大家以为是过敏，现在看来，都是污染闹的。

　　陈焰把资料传给江沥时，手指都在抖。林晚舟坐在她身边，一边帮她核对文件名称，一边轻声说：“这些都是最有力的证据，江沥那边已经联系了摄影记者，明天一早就去红泥沟附近暗访，后天就能发稿。”

　　“后天……刚好是督察组到市里的日子。”陈焰抬头，眼里闪着光，“他们想压，也压不住了。”

　　“嗯。”林晚舟点头，拿出手机订了两份外卖，“先吃饭，晚上还要收拾东西转移。”她看着陈焰眼底的红血丝，补充道，“吃完你先睡会儿，我来守着，有消息了叫你。”

　　陈焰没拒绝。她确实累了，从解密到联系媒体，再到应付黑衣人，神经一直绷着，此刻放松下来，才觉得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但她没去里屋睡，就在沙发上蜷着，盖着林晚舟给的毯子，看着林晚舟坐在桌前整理证据的背影。

　　台灯的光落在林晚舟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陈焰脚边，像一个无声的守护。陈焰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林晚舟时，对方坐在宽敞明亮的律所会议室里，面前摆着精致的咖啡杯，眼神冷得像冰，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女人，会在这样一间破旧的厂房里，陪她一起对抗那些黑暗。

　　外卖送到时，陈焰已经睡着了。林晚舟轻手轻脚地把她叫醒，递过一碗热汤面：“先吃点热的，垫垫肚子。”

　　陈焰揉着眼睛坐起来，接过面碗，热气扑在脸上，暖得她鼻子有点酸。她低头吃面，忽然问：“林晚舟，你说我们能赢吗？”

　　林晚舟正在拆另一碗面的包装，闻言抬头看她，眼神坚定：“能。因为我们手里有真相，还有彼此。”

　　陈焰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向林晚舟。灯光下，林晚舟的眼神很亮，像黑夜里的星，映着她的影子。她忽然笑了，低头继续吃面，汤面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却暖了整个心房。

　　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远处的高楼亮着万家灯火，老纺织厂的灯却只有这一盏，微弱却坚定。她们知道，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副市长的反扑、媒体的压力、证据的提交，每一步都不能错。但此刻，握着热乎的面碗，看着身边的人，她们心里没有怕，只有一股撑到底的决心。

　　吃完面，林晚舟开始收拾东西，把重要的证据锁进防水袋，电脑和手机充满电，防狼喷雾和定位器放在最容易拿到的地方。陈焰在一旁帮忙，两人配合得默契十足，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什么。

　　“好了。”林晚舟拉上行李箱拉链，看了眼时间，“学长的人应该快到了，我们走吧。”

　　陈焰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屋子——她们在这里解密证据，在这里喝姜汤，在这里一起面对威胁，这里算不上好地方，却藏着她们并肩作战的初心。

　　走出老纺织厂时，夜色正浓，风有点凉。林晚舟自然地走在外侧，把陈焰护在里面。两人没说话，只是并肩往前走，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远处传来汽车的灯光，是学长安排的人到了。陈焰抬头看向林晚舟，后者也刚好回头看她，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别怕。”林晚舟说。

　　“我不怕。”陈焰回以一笑，“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这一次，她没有躲闪，眼神里满是坦荡的信任。林晚舟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握紧了手里的行李箱拉杆，指尖传来的力道，让她更加确定——这场风雨，她们会一起闯过去，像两艘并肩的船，不管浪多大，都能同舟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