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与舟》我勒个键盘精

15、暗夜微光破云来

　　汽车在雨夜的小巷里穿行，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格外清晰。陈焰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老房子，屋檐下的灯像昏黄的星子，一闪而过。林晚舟坐在她身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正和学长确认安全屋的最后细节，侧脸在车内微弱的灯光下，线条依旧利落，只是眉梢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安全屋在老城区的居民楼里，一楼，带小院，门口有监控，学长安排的人会在附近守着。”林晚舟收起手机，转头对陈焰说，“里面生活用品都齐了，我们至少要在那儿待到报道发出来，督察组介入调查。”

　　陈焰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那颗被她攥得有点发热的糖——是昨天林晚舟给她的，她没舍得吃。“你要不要吃糖？”她递过去，声音有点轻，“橘子味的，能提提神。”

　　林晚舟看着她掌心那颗包装皱巴巴的糖，愣了愣。她从小到大都活在“精致”的框架里，吃的是定制的甜点，喝的是手冲咖啡，这种街边小卖部买的水果糖，已经很多年没碰过了。但她还是接了过来，指尖碰到陈焰的掌心，传来一点温热的触感。“谢谢。”她拆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清甜的橘子味在舌尖散开，意外地驱散了几分疲惫。

　　陈焰看着她嘴角淡淡的弧度，忽然觉得心里也甜甜的，像含了颗糖。

　　汽车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墙面爬满了爬山虎，即使是夜晚，也能看出几分生机。学长安排的人是个穿黑色夹克的年轻男人，看到她们下车，立刻迎上来，压低声音说：“林律师，陈记者，里面请，都安排好了。”

　　走进安全屋，陈焰才发现这里比她想象的要温馨。小院里种着几盆绿萝，客厅里摆着旧沙发和木桌，桌上放着刚烧好的热水，旁边还堆着几箱泡面和牛奶——显然是特意为她们准备的。

　　“委屈你们了，条件不算好。”夹克男挠了挠头，“主要是这里隐蔽，不容易被盯上。”

　　“已经很好了。”林晚舟道谢，接过他递来的钥匙，“辛苦你了，有情况随时联系。”

　　夹克男走后，陈焰率先去检查了门窗，确认都锁好，又看了眼小院里的监控，才松了口气。林晚舟则把行李箱里的证据袋拿出来，放在木桌最里面，又用桌布盖好，动作细致得像在保护什么珍宝。

　　“你歇会儿吧，我来收拾。”陈焰走过去，把林晚舟拉到沙发上坐下，“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睡，再撑下去该垮了。”

　　林晚舟想反驳，却被陈焰按住肩膀。少女的手心带着暖意，力道不大却很坚定，让她没法拒绝。“那你也别太累。”她妥协了，靠在沙发上，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陈焰笑着应了，转身去厨房烧热水。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林晚舟忽然觉得，这间简陋的小屋，比她那套装修豪华却冷冰冰的公寓，更像个“家”。以前她总觉得，安全感来自于掌控一切——合同里的条款、谈判桌上的优势、银行账户里的数字，可现在她才发现，真正的安全感，是身边有个人，会在你疲惫时给你递杯热水，会在你面对威胁时抓着你的手说“一起扛”。

　　“叮——”手机提示音打断了林晚舟的思绪，是江沥发来的消息：“暗访记者已到红泥沟附近，拍到了工厂夜间排污的画面，但刚才发现有人跟踪，暂时躲在村民家里，需要你们那边引开注意力。”

　　林晚舟的心一沉，立刻坐直身体，把消息给陈焰看。陈焰刚端着热水过来，看到消息，手里的杯子晃了一下，热水差点洒出来。“跟踪？是赵家的人还是副市长那边的？”

　　“不好说，但肯定是冲着记者来的。”林晚舟快速回复江沥：“我现在联系学长，让他安排人去红泥沟附近‘闹事’——比如举报工厂噪音扰民，把派出所的人引过去，跟踪的人肯定会收敛。”她一边说一边拨通学长的电话，语气冷静得像在处理紧急案件，“学长，需要你帮个忙，红泥沟那边……”

　　陈焰站在一旁，看着林晚舟有条不紊地安排，心里忽然很踏实。她以前总觉得，林晚舟太“端着”，凡事都要讲规则、走流程，可现在才明白，那些看似刻板的规则，在林晚舟手里，能变成保护自己、保护别人的武器。

　　挂了电话，林晚舟抬头，看到陈焰正盯着她看，眼神里带着点她熟悉的热意——不是之前的好奇，而是带着信任和依赖的暖意。“怎么了？”她问，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没什么。”陈焰走过去，把热水递给她，“就是觉得，幸好有你。”这次她说得很坦荡，没有躲闪，也没有脸红，像是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林晚舟接过杯子，指尖传来热水的温度，顺着掌心一直暖到心口。她看着陈焰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这个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闯进修道所的会议室，手里攥着一叠照片，眼神像野草一样倔强，说“我要告他们”。那时她只觉得这个记者冲动又莽撞，却没想到，自己会和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彼此最信任的人。

　　“我们是盟友。”林晚舟轻声说，却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止是盟友。

　　就在这时，陈焰的手机响了，是王大爷打来的。她赶紧接起，按下免提：“王大爷，怎么了？是不是记者那边有情况？”

　　“小陈啊，记者同志没事，躲在我家柴房里呢！”王大爷的声音有点急，还带着点喘息，“刚才我看到那几个黑衣人又回来了，在村里转来转去，好像在找什么人，你们可千万别回来！对了，记者同志拍的画面都存好了，说等风头过了就发出去，让你们放心！”

　　“好，您也注意安全，别让他们看出破绽。”陈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又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林晚舟看着她松了口气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这下放心了？”

　　“嗯。”陈焰点头，坐在她身边，拿起桌上的泡面，“我煮两碗泡面吧，加个鸡蛋，垫垫肚子。”

　　“好。”林晚舟没有拒绝。她以前从不吃这种“不健康”的食物，可现在看着陈焰拆开泡面包装的样子，竟觉得有点期待。

　　泡面的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小屋。陈焰端着两碗面过来，一碗递给林晚舟，上面卧着个金黄的溏心蛋：“我煮泡面的手艺可是一绝，你尝尝。”

　　林晚舟拿起筷子，轻轻戳破蛋黄，橙黄色的蛋液流出来，裹着面条。她尝了一口，热乎的面条带着浓郁的香气，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确实不错。”她由衷地说。

　　陈焰笑得眼睛都弯了，低头大口吃着面，像只满足的小兽。屋里只有吃面的声音和窗外的雨声，安静却又格外温馨。

　　吃完面，陈焰主动收拾了碗筷，林晚舟则坐在沙发上，重新梳理了一遍证据链——恒通集团未过环评的文件、副市长的“顾问费”转账记录、村民实拍的污染视频、孩子的诊断书，还有记者刚拍到的夜间排污画面，每一份证据都像一块砖，正在搭建起一座指向真相的桥。

　　“江沥说，明天一早会把报道初稿发给我们，确认没问题后，中午就发出去，正好赶在督察组下午召开的座谈会之前。”林晚舟说，“学长那边也准备好了，会在报道发出去的同时，把完整的证据链匿名寄给督察组的组长。”

　　“太好了！”陈焰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等报道发出去，大家就都知道红泥沟的事了，那些人想压也压不住了！”她的眼里闪着光，像暗夜中跳动的火焰，充满了希望。

　　林晚舟看着她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以前追逐的“完美”其实很可笑——完美的事业、完美的婚姻、完美的形象，那些东西像一层厚厚的壳，把她裹得喘不过气。而现在，和陈焰一起在这间简陋的小屋里，为了一个看似遥不可及的目标努力，她反而觉得更踏实，更像“自己”。

　　“陈焰。”林晚舟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谢谢你。”

　　陈焰愣了一下，转头看她：“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林晚舟说，眼底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以前我总觉得，凡事都要按规则来，要权衡利弊，不能出错。可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有些事，比规则更重要，有些东西，值得我们冒险去争取。”

　　陈焰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林晚舟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而温暖。她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晚舟的手——林晚舟的手很凉，指尖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而她的手很暖，能把这份凉意一点点捂热。

　　“我也谢谢你。”陈焰的声音有点哑，却很认真，“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像个没人管的野草，拼了命地往前冲，摔倒了也只能自己爬起来。可现在有你在，我知道，就算摔倒了，也有人会拉我一把，会告诉我‘别慌，我们一起想办法’。”

　　窗外的雨还在下，屋里的灯光很暖。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只凉，一只暖，却像两股缠绕在一起的力量，坚定而有力。

　　就在这时，林晚舟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皱了皱眉，接通电话，按下免提。

　　“林律师，好久不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傲慢的笑意——是恒通集团的法务总监，也是她以前的同事。

　　林晚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有事直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别趟红泥沟的浑水。”对方的声音带着威胁，“你是顶级律所的合伙人，前途无量，没必要为了一个记者，为了一群村民，毁了自己。只要你现在收手，之前的事，我们可以当没发生过，甚至可以给你介绍几个大案子，怎么样？”

　　陈焰的手瞬间攥紧了，眼里冒着火，想开口反驳，却被林晚舟按住了。

　　林晚舟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做什么，不需要你教。还有，恒通集团和红泥沟的污染案，我会追查到底，直到真相大白，相关人员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对方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强硬，语气瞬间变凶，“林晚舟，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能斗得过我们？副市长可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是吗？”林晚舟轻笑一声，“那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后台硬，还是真相硬。”她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桌上。

　　陈焰看着她，眼里满是敬佩：“你刚才太帅了！”

　　“只是说事实而已。”林晚舟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陈焰掌心的暖意，“他们越是威胁，就越说明他们心虚，我们越不能退缩。”

　　陈焰重重点头，拿起手机，翻出江沥的微信，发了条消息：“报道明天按时发，别怕，我们都在。”

　　江沥很快回复：“放心，早就准备好了，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夜色渐深，小屋的灯光依旧亮着。林晚舟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陈焰坐在她身边，安静地整理着记者刚发来的照片——照片上，黑色的废水从工厂的排污口涌出，流进旁边的小河，河水泛着诡异的泡沫，岸边的草都枯成了黄色。

　　陈焰的指尖轻轻划过照片，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决心——她一定要让这些真相公之于众，让红泥沟的孩子能喝上干净的水，让村民们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让那些作恶的人付出代价。

　　而林晚舟闭着眼睛，脑海里却在快速梳理着接下来的步骤——报道发出去后，督察组会如何反应？副市长会不会动用权力压下？恒通集团会不会销毁证据？她需要提前准备好应对方案，确保每一步都万无一失。

　　不知过了多久，陈焰轻轻碰了碰林晚舟的胳膊：“你睡着了吗？”

　　林晚舟睁开眼，眼底的疲惫淡了些：“没，在想事情。”

　　“别想了，歇会儿吧。”陈焰把毯子盖在她身上，“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得养足精神。”

　　林晚舟看着她，忽然笑了：“好，听你的。”

　　陈焰也笑了，靠在她身边，闭上眼睛。小屋很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和彼此的呼吸声。她们知道，明天会是一场硬仗，报道发出去后，等待她们的可能是更疯狂的反扑，可能是更艰难的处境。

　　但此刻，靠在彼此身边，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她们心里没有怕，只有一股坚定的信念——只要她们并肩在一起，只要真相站在她们这边，就一定能冲破黑暗，等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天。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远处的天边，隐约透出一点微光，像希望的种子，正在暗夜中悄悄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