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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露锋芒 ...

  •   屋子里陷入一种死寂的诡异。

      只有程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以及孙氏喉咙里发出的、因极度恐惧而压抑不住的“嗬嗬”声。她肥胖的身体紧紧贴着门框,仿佛那样能汲取一点安全感,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程艾掌心那团流转不定的光球,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湿了她额前的乱发。

      程艾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得肋骨生疼。掌心里那团光球的触感很奇异,并不灼热,也不冰冷,只是一种温润的、持续的能量波动,像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她根本不知道这光球是什么,又是如何出现的。是在那个冰冷诡异的世界沾染上的?还是……拔那怪草时带来的?剧烈的情绪波动和金针入脑般的刺痛感退潮后,一种虚脱般的乏力感席卷而来,让她几乎握不住那几株草和这诡异的光球。

      但她不能露怯。哪怕指尖都在发抖,她的目光却死死定在孙氏脸上,努力维持着脸上那点空洞而诡异的“微笑”,模仿着小时候偷听镇上茶楼说书先生讲的志怪故事里、那些山精鬼魅蛊惑人心时的语调。

      孙氏的腿肚子都在打颤。那光,那草,还有程艾此刻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浓浓的邪性!她想起村里老人讲的黄大仙附体、狐妖报仇的故事,越想越怕,再看程艾那苍白得不像活人的脸,更是胆寒。这死丫头……别是真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吧?或者走了什么邪运?

      “妖、妖孽……”孙氏嘴唇哆嗦着,终于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你……你使得什么妖法……”

      程艾不答,只是将摊开的掌心又朝前递了寸许。那光球内部的星辰似乎流转得更快了些。

      孙氏“嗷”一嗓子,像是被滚水烫到,再也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地转身,狼狈无比地撞开半掩的门,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出了这间令人毛骨悚然的小屋,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连一句狠话都没敢再扔下。

      沉重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喘息声迅速远去,消失在院门外。

      直到确认孙氏真的吓跑了,程艾猛地泄了气,整个人脱力般晃了一下,差点软倒在地。她慌忙扶住冰冷的土炕边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一阵阵发冷。

      “妙……儿……”母亲极其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茫然与担忧,“那……那是……”

      程艾回过神,急忙凑到床边,将那光球的事情暂时抛到脑后,关切地看着母亲:“娘,您感觉怎么样?”她将揉碎的那点草叶又往母亲鼻端凑近了些。

      程母深深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那奇异草叶散发出的清凉气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浑浊的眼底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亮光,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确实褪去了一点。“好像……胸口……没那么堵得慌了……嗓子……也润了点……”她断断续续地说,每一个字都耗费极大的力气,但确实比之前只能发出嗬嗬气音要强上太多。

      有用!这诡异的草真的有用!

      狂喜再次冲刷着程艾的心,冲淡了疲惫与恐惧。她看着手心剩下的几株草和那依旧悬浮的光球,一个模糊却大胆的念头开始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株完整的幽蓝色草叶用一块干净的旧布包好,塞进贴身的怀里。然后,她尝试着去感知那团光球。它依旧悬浮着,温顺地停留在她掌心上方,与她似乎有着一种微弱的、难以言喻的联系。她集中意念,想着“收起”,光球的光芒微微一闪,倏地没入她的掌心,消失不见,只在皮肤下留下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光点印记。同时,一股清晰的信息流涌入她的脑海——关于这株草。

      它并非什么仙草,在那个冰冷的世界,它被称作“清道夫-Ⅲ型伴生藤”,是某种清理废弃能量管道的低等植物,因其特性,常被底层士兵或劳工采摘,揉碎后嗅闻,用以提神醒脑,缓解高强度作业后的精神疲惫,效果轻微,且无法根治任何疾病,聊胜于无。过量吸入会导致神经兴奋、失眠、产生轻微幻觉。其根茎汁液含有微弱刺激性。

      仙草?不,只是那个世界最底层的“提神杂草”,甚至带有副作用。

      程艾看着母亲因为那点微末的“清气”而暂时舒缓了一丝的痛苦面容,心头百味杂陈。但很快,她就握紧了拳头。杂草又如何?能缓解娘的痛苦,那就是好东西!那个恐怖的世界……或许并非绝地,而是……生机?

      肚子传来一阵剧烈的咕噜声。饥饿感火烧火燎地窜上来。从昨天到现在,她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孙氏克扣她们的吃食早已是常事。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孙氏被吓跑,今晚估计不敢再来找麻烦,但明天呢?瘸腿张下午没来,或许是孙氏还没来得及去通知,或许是别的缘故,但这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还有娘的药,早就断了,如今这点“杂草”只能缓解一时……

      必须再去一次!那个冰冷的世界虽然可怕,但既然有这种草,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哪怕再危险,也比留在家里活活饿死、或者被卖掉强!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再也无法遏制。

      她将母亲安顿好,喂了点温水,自己则灌了一肚子凉水勉强压住饥饿感。然后,她坐在冰冷的炕沿上,背靠着土墙,努力回想上一次穿梭前的感觉——极致的绝望,濒死的痛苦,还有……那股不甘的戾气。

      她集中全部精神,去模拟那种感觉,去渴望逃离,去想着那个冰冷之地,同时,意念紧紧缠绕着掌心那个微弱的光点印记。

      这一次,失重感来得缓慢了许多,也不再那么狂暴。像是沉入一片温暖的深海,周围的景象逐渐模糊、淡化,色彩被抽离,声音逐渐远去……一种奇异的包裹感传来,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而富有弹性的水膜。

      短暂的黑暗过后,脚下再次传来那种冰冷的、坚硬的触感。

      她回来了。又一次,站在了这片无边无际的银灰色“大地”上。头顶依旧是那片墨蓝色的、死寂的“天空”,遥远的冷光点点闪烁。远处那些钢铁巨兽和尖锐建筑的轮廓,在永恒的“夜色”下显得更加森然骇人。

      冷。刺骨的冷意瞬间穿透了她单薄的衣衫,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这里的温度低得超乎想象。

      她强忍着寒冷和恐惧,警惕地环顾四周。环境与她离开时似乎并无不同,死寂,空旷,冰冷。她辨认了一下方向——如果那种完全一致的陌生也能称之为方向的话——朝着记忆里生长着那种“清道夫”杂草的缝隙位置慢慢挪去。

      每一步都踩在光滑坚硬的平面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回响,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里被放大得令人心慌。她尽量缩着身子,利用地面上偶尔出现的、不知用途的矮小金属凸起或管道阴影隐藏自己,眼睛紧张地扫视着每一个方向,生怕从哪里突然冒出什么可怕的怪物或者……人。

      幸运的是,那种“清道夫”杂草似乎并不罕见。很快,她就在几条泛着微弱蓝光的能量管道(她根据脑海里的信息认知了这东西)下方的接口缝隙处,找到了更大一丛幽蓝色的草叶,它们似乎格外喜欢生长在这种能量残余的地方。

      她迅速蹲下身,用冻得发僵的手指,尽可能多且快地采摘那些草叶,塞进怀里那块旧布包中。冰凉的草叶贴着皮肤,激得她又是一阵哆嗦。

      采完了草,她犹豫了一下。就这样回去吗?除了草,还能不能找到别的?吃的?或者……能换钱的东西?

      她壮着胆子,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小心翼翼地朝着更远处那些堆积如山的、形状各异的“垃圾”摸去。那些东西像是被随意丢弃的废弃物,大多是金属碎片、断裂的管线、一些看不出原貌的焦黑块状物,偶尔能看到一些半透明的容器碎片,里面残留着少许干涸的、颜色可疑的污渍。

      一无所获。至少,以她的认知,找不到任何看起来像食物或者有价值的东西。绝望又开始慢慢滋生。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带着那包草离开时,她的脚尖不小心踢到了一个半埋在银色金属碎屑下的、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体。

      那东西颜色暗沉,几乎与地面的灰暗融为一体。她下意识地弯腰捡了起来。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材质非金非木,表面布满了细微的划痕,一侧有几个极其微小的凸起,像是按钮,但没有任何反应。正面是一块暗淡的、似乎裂了几道细纹的黑色板子,映出她模糊惊慌的脸。

      这是什么?看起来不像能吃的样子。但她脑海里那点微弱的信息流再次波动了一下,提示这是一种“个人终端(损坏状态)”,是那个世界某种常见的工具,但已完全失效。

      无用之物。她下意识想扔掉,但鬼使神差地,又缩回了手。万一……万一有点用呢?哪怕只是这奇特的材质,或许也能唬人?她把它也塞进了怀里,和那包草叶挤在一起。

      怀里的草已经采了不少,那个损坏的“终端”硌得她有些不舒服。寒冷和恐惧都在加剧,她不敢再停留。

      再次集中意念,想着“回去”。

      穿梭的过程依旧难受,但比第一次已经好了太多。短暂的眩晕和失重后,她重新感受到了身下土炕的坚硬,闻到了空气中熟悉的病气和霉味。

      她依旧保持着离开时的姿势,靠着土墙坐着。窗外,天色将明未明,竟已是拂晓时分。她在那个世界感觉没过多久,这边却似乎过去了至少两三个时辰!

      怀里鼓鼓囊囊的,冰凉一片。她急忙掏出来,那一大包幽蓝色的“清道夫”草叶还好好的,散发着熟悉的清凉气息。那个暗沉冰冷的扁平“终端”也还在。

      她轻轻碰了碰掌心,光点印记微微发热。一段更清晰的信息浮现:低等能量汲取/信息交互辅助单元(初步绑定)。功能:小幅提升宿主体质,微量缓解穿梭副作用,被动解析接触到的异界基础物品信息(需能量支持)。能量状态:极低(3%)。可通过吸收特定能量、或宿主自身精神力缓慢恢复。

      金手指……原来这才是她觉醒的东西?不止是穿梭,还有这个光球?程艾抚摸着掌心,心头滚烫。

      她立刻取出一些新采的、更新鲜的草叶,揉碎了给母亲嗅闻。这一次,效果似乎比上次更好一点,程母的呼吸听起来顺畅了不少,甚至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虽然依旧虚弱,却能和程艾说上一两句话了。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废墟上重新燃起。

      但饥饿感更加强烈地灼烧着她的胃袋。她看着那包草,这东西不能吃。怀里那个冰冷的铁疙瘩更不能。

      天光渐渐亮起,院子外开始传来一些响动,是哥哥程大壮起来劈柴的声音,闷闷的,一下一下。孙氏似乎还没动静,估计昨晚吓得不轻。

      程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她将大部分草叶和那个损坏的终端仔细藏好,只留下几株品相最差的、有些蔫巴的“清道夫”揉碎了揣在袖子里,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程大壮看到她,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低下头更加用力地劈柴,仿佛那样就能避开一切。

      孙氏的房门紧闭着。

      程艾径直走向厨房。厨房门没锁,她推门进去。里面冷冷清清,灶膛是冷的。她熟门熟路地揭开米缸盖子,缸底只有薄薄一层糙米,旁边放着小半袋粗粝的黑面,还有几个干瘪的萝卜,几棵蔫黄的青菜。这就是全部的口粮,被孙氏牢牢把持着。

      她抿紧唇,毫不客气地舀了一小碗糙米,又拿了一个干萝卜,准备生火熬点稀粥。

      就在这时,孙氏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孙氏顶着一对乌青的眼圈,显然一夜没睡好,脸上惊疑不定。她看到程艾居然敢自己来拿米,顿时忘了昨晚的恐惧,习惯性地竖起眉毛就要骂:“你个……”

      程艾猛地转过身,袖子里攥着那几株揉碎的草,眼神冷冰冰地直视着孙氏,也不说话。

      孙氏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又想起昨晚那诡异的光球和程艾那邪门的笑容,到了嘴边的骂声硬生生噎住了,气势不由自主地矮了下去,眼神闪烁,色厉内荏地嘟囔了一句:“……省着点吃!家里没多少粮了!”说完,竟没敢再多话,悻悻地缩回了屋里,砰地关上了门。

      程艾看着那扇关紧的门,缓缓松开了袖子里攥得死紧的手,掌心已被草汁染上了淡淡的幽蓝色,冰凉一片。

      她暂时……唬住了孙氏。

      但粮食危机,并未解除。这点米,撑不了两天。瘸腿张的威胁,依然悬在头顶。

      她需要更多。更需要能填饱肚子的、真正的食物!或者……能换来粮食的东西。

      那个冰冷的废弃世界,除了杂草和垃圾,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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