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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太子病逝,储位之争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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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刚过,京都的桃花开得正艳,东宫的药圃里却飘着苦涩的药味。萧景琰躺在紫檀木床上,脸颊烧得通红,呼吸像风中残烛般微弱。沈微婉握着他枯瘦的手,指尖触到他腕上的脉搏,细得几乎摸不到,眼眶瞬间红了。
“婶婶……”萧景琰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是不是……等不到北疆的药圃丰收了?”
“胡说。”沈微婉强忍着泪意,将刚熬好的汤药凑到他唇边,“阿古拉托人送来了新采的还魂草,熬了这碗药,你就能好起来,还要去看他种的八卦药圃呢。”
萧景琰勉强喝了两口,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染红了素白的锦被。站在一旁的萧玦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从去年冬天染上风寒开始,太子的病就时好时坏,太医院的御医换了一轮又一轮,北疆的巫医也请来了,却都束手无策。
“陛下,皇后娘娘,”秦风匆匆走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这是林御史从南疆求来的千年雪莲,说能吊住太子的性命。”
沈微婉接过雪莲,指尖触到花瓣上的冰霜,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北疆,萧景琰还是个小不点,捧着颗野山枣追在她身后,喊着“医官姐姐”。那时他的手肉乎乎的,掌心总沾着药草的汁液,怎么就……
她正欲转身去煎药,却被萧景琰拉住了衣角。少年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落满星光的夜空:“婶婶,别费力气了。我枕头下……有本《赈灾要略》,是我改的,你和皇叔……要好好用。”
他顿了顿,看向萧玦,声音带着孩子气的恳求:“皇叔,我建的医馆……要一直开下去,让没钱的百姓……也能看病。”
萧玦俯身抱住他,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从蹒跚学步就跟着他看奏折,十岁就能背诵《农桑辑要》,十三岁亲赴黄河赈灾,怎么就偏偏留不住?
三更的梆子声敲过,萧景琰在沈微婉的怀里渐渐没了声息。窗外的桃花被风吹落,飘进殿内,落在少年苍白的脸上,像极了他第一次给她戴的花环。
太子薨逝的消息传遍京都时,百姓们自发聚集在东宫门外,手里捧着自家种的药草,默默垂泪。普惠医馆的女医们摘下“巾帼医正”的诰命,换上素服;启智女学的孩子们用白纸折了千只鹤,挂在宫墙上,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像在哭。
葬礼那日,镇北王推着药车跟在送葬队伍后面,车上的药箱贴着“太子亲赠”的字条。他断腿的假肢在青石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这孩子……前几日还来医馆看我熬药,说等他病好了,要跟我学认草药。”他抹了把脸,浑浊的眼泪落在药箱上,“怎么就这么走了……”
萧玦站在灵前,看着那口小小的梓宫,忽然觉得殿内的烛火都冷得刺骨。沈微婉递给他一块温热的艾草饼,是萧景琰生前最爱吃的:“景琰说,他想葬在普惠医馆的药圃旁,说这样能看着医馆的孩子们长大。”
“就依他。”萧玦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把他改的《赈灾要略》刻成书,发往各地,让所有官员都学学,什么叫真正的为民着想。”
太子的空位还没焐凉,朝堂上就起了风波。周显的侄子周瑾在早朝时出列,奏请立三皇子萧承宇为储:“陛下,三皇子仁厚孝顺,又是嫡出,理应继承大统。”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立刻反驳:“不妥!三皇子去年在江南巡查时,强抢民女,逼死秀才,这样的人怎配做太子?依老臣看,五皇子萧承安在北疆守边有功,更合适当储君!”
“五皇子?”周瑾冷笑,“他纵容部下强征牧民的药圃,阿古拉的奏章堆了半尺高,陛下忘了?”
殿内顿时吵成一团,七皇子的母妃是贵妃,八皇子的外公是大将军,连早已被废的前太子萧承佑,都有人在暗地里提及——他在皇陵里疯疯癫癫,却总有人想借着他的名号兴风作浪。
萧玦将萧景琰的玉佩拍在案上,玉上的“护国安民”四个字被摩挲得发亮:“你们争储位时,还记得景琰是怎么死的吗?他为了查赈灾粮被贪墨,冒雪去雷州,才染的风寒!你们谁有他一半的心?”
百官瞬间噤声,却没人敢抬头看他眼里的红血丝——那里面烧着的,是丧子之痛,是对这些争权夺利者的厌恶。
退朝后,沈微婉在偏殿整理萧景琰的遗物,见里面有本《皇子品行录》,每个皇子的名字旁都记着他做的事:三皇子“强占民田”,五皇子“苛待牧民”,七皇子“沉迷酒色”,字迹稚嫩却笔笔认真。
“景琰早就看透了。”沈微婉将册子递给萧玦,“他说,这些叔叔伯伯眼里只有储位,没有百姓。”
萧玦翻到最后一页,见上面写着“若无可立之储,不如选贤能之士,不必拘泥于宗室”,笔尖的墨点晕开,像滴落在纸上的血。“这孩子……比我们想得还透彻。”
他正欲说话,秦风匆匆进来,手里拿着封密信:“陛下,周瑾暗中联络了五城兵马司,说要‘清君侧,立贤储’,还说……还说皇后娘娘因太子薨逝,心怀怨恨,不宜参与朝政。”
“清君侧?”萧玦将密信捏成纸团,指缝里渗出血,“当年镇北王的戏码,他们还想再演一次?”
沈微婉取过药箱,里面是她早已备好的迷药:“秦风,你带锦衣卫守住宫门,凡携带兵器入宫者,格杀勿论。我去会会这位周大人——他母亲的喘病,还是我治好的,正好去‘探望’一下。”
周府的后花园里,周瑾正与几位武将密谋。他捧着个锦盒,里面是三皇子送的夜明珠:“只要扳倒皇后,再让陛下‘龙体不适’,三皇子就能顺理成章继位,到时候,咱们都是开国功臣!”
话音刚落,沈微婉提着药箱走进来,素色裙角扫过石阶上的青苔:“周大人的母亲昨夜咳喘加重,我特来送药。只是不知,这‘龙体不适’的药,周大人要不要也备一份?”
周瑾脸色骤变,拔剑指向她:“你……你都听见了?”
“何止听见。”沈微婉打开药箱,里面的银针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我还知道,你收了三皇子三十万两银子,帮他隐瞒强抢民女的罪证;知道你暗中调换了景琰的汤药,让他的病一拖再拖;知道你……”
她的话没说完,周瑾就挥剑刺来。沈微婉侧身躲过,指尖弹出的药粉落在他脸上,他顿时瘫软在地,口不能言。那些密谋的武将正欲反抗,却见秦风带着锦衣卫从假山后走出,手里的刀映着月光,亮得吓人。
“带走。”沈微婉擦了擦指尖的药粉,声音冷得像冰,“连同三皇子、五皇子的罪证,一并送到大理寺,让他们好好说说,储位和百姓的性命,哪个更重要。”
审讯三皇子那日,萧玦让人把启智女学的孩子们请到公堂。当孩子们哭着说“三殿下抢走了我们的书本,还烧了女学的教室”时,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子,终于瘫倒在地上。
“父皇,儿臣错了……”他磕着头,额头撞出血,“儿臣再也不敢了,求父皇饶了儿臣……”
萧玦看着他,忽然想起萧景琰小时候,也是这样跪在地上,却不是求饶,是求他“别杀那个偷粮的百姓,他家里有三个孩子”。“你不是错了,是从来没对过。”他站起身,声音平静无波,“废为庶人,去普惠医馆给镇北王当下手,什么时候能认出百种草药,什么时候再出来。”
五皇子被削去兵权,圈禁在府中;七皇子、八皇子也因各种罪证被降为郡王。周瑾和参与密谋的官员被满门抄斩,刑场旁的墙上,贴着萧景琰改的《赈灾要略》,风吹得纸页哗哗响,像在诉说着什么。
百姓们站在街头,看着那些被押赴刑场的官员,忽然有人喊:“陛下,不如就按太子说的,选个贤能之士当储君吧!”
“对!普惠医馆的素心姑娘就很好,她救了泉州的百姓!”
“还有林御史,她查贪官最厉害!”
呼声越来越高,传到太和殿时,萧玦正与沈微婉看着萧景琰的画像。画里的少年穿着医袍,手里捧着药草,笑得眉眼弯弯。
“你看,景琰的心愿,百姓们都懂。”沈微婉指着窗外,“或许,打破宗室继位的规矩,才是真正的为江山着想。”
萧玦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那就让礼部拟旨,开恩科取士,无论宗室、平民,无论男女,只要有济世之才,都可参与储君选拔。”
他顿了顿,看向画像里的少年,声音温柔得像春风:“景琰,你看,这江山会越来越好,就像你希望的那样。”
暮色降临时,普惠医馆的药圃里,萧景琰的墓碑前摆满了新采的药草。沈微婉将那本《皇子品行录》放在碑上,月光洒在纸页上,照亮了最后那句“江山是百姓的,不是宗室的”。
远处传来启智女学的孩子们唱的歌谣,是萧景琰教的《药圃歌》:“枸杞红,黄芪黄,种出良药救爹娘……”歌声里,药圃的幼苗在风中轻轻摇晃,像在应和着什么。
沈微婉知道,储位之争不会就此结束,但只要守住景琰的初心,守住“与民同息”的誓言,这万里江山,总会找到最合适的守护者。就像这药圃里的草,就算被风雨摧残,只要根还在,来年总会发出新芽,长得更茂,更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