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归》幕之雨

2、无声

　　宋怀序沉默的看着沈析在本子上涂涂改改。他几乎什么也没做。一开始，他们还在互相发表各自的看法并随手在试卷和本子上记录或修改，但到了后面，沈析便开始有些疯狂，近乎疯魔一样在本子上涂改。

　　宋怀序有些不措的看着沈析，心想宋怀星在的话也许沈析就不会这样抓狂了，但可惜他不是宋怀星。

　　“嘭嘭”一声极其大的敲门声响起，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沈析抬头看见张慧芬那张脸，体内汹涌的疯狂瞬间凝滞，别的也不管了，抓起自己的东西，就赶紧和另外几个人跑回自己的位置。

　　张慧芬是三班班主任，教语文的，她戴着一副方框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还总爱穿旗袍。

　　即使身形偏小，但周身的压迫感十足，中年女老师太抵都差不多一个样。

　　宋怀序见到这幅场景，即便已经习以为常，但他还是感到了一丝诧异。他至今不懂，为什么老师一出现他们就能一瞬间安静下来。

　　也许是天性吧，他这般想到。

　　张慧芬站在门口直直扫视教室一圈，接着走向讲台。

　　“我才一会不在，你们就这样吵啊。”张慧芬略微皱眉，看向底下一圈人。

　　“好了，看来我需要再提醒一下，高中的每一天都很重要，在开学第一天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希望你们下次别再犯这种低级的错。”似乎是因为知道也没几个人会把她的话听进去，张慧芬也没再多说什么。

　　“剩下的几节课，你们就自习。课代表应该己经告诉你们作业了，写完就自己复习。”

　　她看向沈析：“班长待会上来看班，今天学校里的事很多，后面几节课的老师都不在。”

　　“好的，老师。”沈析回道。

　　张慧芬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底下看以似老实的众人，随后走出了教室。

　　她刚走没多久，教室里就炸开了锅，尤其是最后的那两排。

　　“我靠，何烁你都坐门口了，看见张姐来你不会先通风报信一下啊。”

　　“陆谯，你要不要看看班里吵成什么样，在说了。”

　　何烁停下手中的动作白了他一眼。

　　“你坐在我旁边，声音那么大，我想干点活都没心思，怎么可能还留意的了啊”

　　“你…”

　　陆谯刚想朝何烁放点狠话，直接被沈析强行打断。

　　“我说你们二位”沈析走过去按着陆谯和沈烁的头说道，“咋们班就你俩最能闹了，能不能体谅一下我这个班长。”

　　“我要是没管好你们，我过会还得挨芬芬的骂，能不能别整我，真是求你们了。”
　　沈析说完又加深了几分力气。

　　“哎哎哎，班长，我错了！”

　　“沈析，松开！”

　　沈析也是个听劝的，看他们这个样子直接松开了。

　　“哎呦，班长你力气可真够大的”

　　陆谯抓了抓头发，竖起大姆指。

　　“真是一个‘女强人’。”

　　对于陆谯嬉皮笑脸的揶揄，沈析感觉拳头又硬了。

　　“好了，都别吵了。”邱向南见情况不对也走过来制止住他们俩个。

　　见邱向南也走了过来，陆谯直接开始他更加浮夸的表演。

　　“哇，邱哥，快动用你副班的权利救救我，呜呜呜”边说还不忘边抹眼睛。

　　这好可好，陆谯直接把整个班都逗笑了。

　　沈析自己都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邱向南面无表情，扭头看向沈析，低声道：“你自求多福。”

　　说完他转身离开。

　　沈析听他这么说瞬间反应过来，直接大吼让他们安静些。

　　宋怀序远远瞧着她，有些同情。

　　整个三班鸡飞狗跳一阵，好在没个一会儿就消停了下来。

　　这是三班平日里偶尔会发生的小插曲，但宋怀序总会把这当成一种放松。

　　毕竟人要是一直憋闷着，对身体不好。

　　这一段小插曲后，接下来大家伙就很安分了。

　　毕竟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要是随便被哪个领导发现，那估计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好在所有人都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

　　一如既往，宋怀序在把那些作业做完后，跟之前一样，拿出书本就要刷题。

　　没办法，高中的知识就是那么的不讲道理，你既要背又要刷。

　　他盯着那些荒诞的公式和天马行空般的练习题，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理科。

　　不过他的文理两科差别不大。宋怀星选了理科，他就跟着一起选了。

　　宋怀序微蹙眉头，感到了一股无言的痛苦。却也只能任命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夜晚雨仍就在下，甚至比下午的时候还要大上两分，教室里透出的光，照在雨滴上，让人看清了窗外的情形。

　　整个三班隐隐又传出了些许吵闹的声响，大抵是因为快要放学了。

　　不过仅凭这点，显然不足以打动一群高二的学生，另外一点，可能是因为明天周六，尽管只有一天半，但也能使他们兴奋一阵。

　　宋怀序简单收拾了一下，抬头看向钟。

　　想着待会要不要去找宋怀星，但这个想法刚出他就感觉到有人在看他。

　　但这阵视线却是没有恶意的。

　　他凭感觉猜到了来头，转头看向程澈。

　　程澈撑着头，正有意无意的在看着他。

　　宋怀序突然看向他，让他没来及收回视线，整个人有些慌乱。

　　宋怀序轻皱眉头，感到奇怪但没多想扭过头不再看。

　　要他管他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管，反正对方也没做什么，没必要多管闲事。

　　他嫌烦。

　　不过由于程澈的打断，反倒让宋怀序给了刚刚那个问题一个答案。

　　不去。

　　他哥朋友那么多，自己过去会打扰他们，而且几小时前才刚刚不欢而散。

　　宋怀序甚至有想过要不要给他道歉。

　　这时，教室外隐隐传来些许声响，也许别的班也正在激动，走廊上还时不时闪过几个人影。

　　班里有人见状，已经有几个人悄悄的跑走了。

　　沈析懒得管，反正之前一直都这样，张慧芬也没管过。

　　不过有些好笑，只有放假前夕这个学校才会有这样的青春朝气，一上学便立马是一幅死气沉沉的样子了。

　　这也实属正常，不是每个人都会爱来学校的。

　　宋怀序看着班里慢慢减少的人，索性拿起早就收拾完的包自己也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了。

　　踏出教室的那一刻，宋怀序感觉世界一片明亮，虽然钟上现在显示21：42且还在下大雨。

　　走下楼，一楼聚集着许多人，十分喧闹。

　　他们大都在四处张望或看着这片天感慨。

　　时不时有几个人搭伙撑伞离开也有人选择冲进雨里狂奔。

　　还好他带了伞。

　　宋怀序看向那些在雨里一边跑还不忘互相嬉闹的人，有些无语。

　　他可不愿意在雨里跑，这样跑回去。衣服直接湿完了，虽说可以直接洗澡。

　　但到底难受，事情能少则少吧。

　　他抬步撑起伞，打算离开。

　　“同学，能带我一下吗？”一个带些清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宋怀序转过身，一张长相温和但神情又有些淡漠的脸进入他的视线。

　　“程澈？”宋怀序诧异的问道。

　　“是我。”

　　“你没带伞？”

　　“对。”

　　宋怀序扶额，自己在问什么鬼问题。

　　“那一起？”

　　“嗯，谢谢。”

　　程澈走到宋怀序身边，然后看着他。

　　宋怀序没反应过来，俩个人的视线直直相撞。

　　他恍然发觉程澈的眼睛还挺漂亮。

　　眼尾要比旁人要微微垂下一些，细且长。眼眸颜色是更偏向浅琥珀的，但眼神却暗淡无光，有些空洞。

　　好漂亮的眼睛，宋怀序心想。

　　这倒是让他产生了点兴趣，不过这人有点莫名其妙的，刚刚在教室里像是在打量他，现在又在看他。

　　宋怀序内心疑惑但面上不显。

　　他撑开伞，罩在自己和程澈上方，然后两个人一起走下台阶，踏进雨中。

　　两个人都很沉默，谁都没说话。

　　宋怀序忽然想到自己都没问他要去哪。
　　即使内心无奈也只能问道：“你要去哪，我…”然而不等宋怀序说完，就被身旁的人打断。

　　“去公交车站”他似乎是感觉有些不妥，又接上一句，“抱歉，打断你说话。”

　　“额，没事”宋怀序怎么感觉自己头又有些痛，今天头痛的未免有些频繁了。

　　“好巧，我也刚好要去。”

　　宋怀序难得主动跟不熟的人说话

　　“嗯。”

　　看来程澈更是个不会说话的，宋怀序感到一股无力感袭卷全身。

　　他们两个成功把天聊死了。

　　不过，宋怀序突然想到之前从没在车站遇见过程澈，不由感到一丝疑惑。

　　但随后将这丝疑惑抛之脑后。

　　因为他懒得去想。

　　走到校门口，人也稍微少了一些。

　　门口的大多数都是走读生，住宿生一般要到放假当天早上8点才能走。

　　屿中不算太严格，相比起本市其它几所高校，它对待学生已经算较好的了。

　　走出学校，两个人都没有在说话便直奔车站而去。

　　学校距离车站也不过3分钟路程，但这短短三分钟却难得让宋怀序感到难熬。

　　这一路上比刚才在学校里还要寂静，耳边只有淅沥的雨声。

　　走到车站，宋怀序看了眼那个湿的透彻的长椅和几乎挡不了雨的公交站顶。

　　他选择继续撑伞和程澈站着。

　　车站不似刚刚在路上时那样安静。这里甚至有些吵。

　　有几个穿着屿中校服的学生，在互相聊天。

　　这很正常，难免会有几个人坐公交来学校。日子一长，自然就混熟了。

　　不过宋怀序更喜欢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也不跟他们搭话，自然也不太熟。

　　宋怀序等的有些困倦了，这个点公交都末班车了。

　　“吃糖吗？”身边的人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啊？”宋怀序转头看向他。

　　“要吃糖吗？”程澈重复了一遍，又继续说道，“柠檬味的。”

　　“哦…谢谢”

　　宋怀序道谢并伸手接过，随手放进书包夹层里。

　　刚好，这时车也来了。

　　宋怀序收起伞，不小心淋到了些雨，但他感觉还好。

　　他和程澈以及令外几个人前后脚上了车。

　　公交上的冷气挺足的，冷白色的灯光显的整个环境凉意更甚。

　　宋怀序一上车就走到后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程澈坐在前面，这让他松了口气。

　　公交缓缓离开，雨滴拍打在车窗上，留下了模糊的水痕，窗外的泛着暖黄色的路灯在快速向后退去。

　　宋怀序靠在车窗上，任由冷白色的光照在脸上。

　　他慢慢闭上双眼，打算在到站之前休息下。

　　他家住的也不算远，大概两个站就能到。

　　程澈坐在前面，却悄悄转过身视线落在坐在后面靠窗的人身上，眼里夹着些许好奇。

　　车里很安静，先前还有精力吵闹的几个人，此时也全都靠在窗边或倚背上闭目。

　　太过安静，宋怀序反而没了闭眼的心思。

　　不过还好，没多久他就到站了。

　　下了公交，宋怀序撑起伞，打算赶紧回去。

　　但是，他瞥了一眼在旁边正在淋雨的程澈，终究还是把伞撑到了他的头上。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程澈略带歉意的说道。

　　宋怀序无奈笑了笑摇头“没事。”

　　他根本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住在同一个地方，明明之前从来没碰见过。

　　宋怀序感觉好累，他觉得自己今晚需要早点体息。

　　他们两个抬步走进小区，进小区门后宋怀序朝程澈问道。

　　“你住在哪。”宋怀序感觉这样说也太奇怪了，又补充道：“我送你？”

　　“没事”程澈看了眼路灯“雨好像小了些，我跑回去吧。”

　　“好”宋怀序迟疑了一下，对他说道。

　　“那…再见”

　　“再见”程澈说完冲进雨里，没一会消失在宋怀序的视野里。

　　宋怀序如释重负般叹气，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了，只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