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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刺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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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椅子上在康尘山像是没有出戏一样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看向顾真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蜘蛛网,缠绕着已经破碎的灵魂,对上这双眼睛时,他的心脏被逐渐勒紧。
康尘山张张嘴,喉结剧烈的滚动一下,他试图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是极其缓慢的,艰难的,点了一下头。
动作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但是顾真捕捉到了。
瞬间顾局中部真眼中浓烈的情绪,被按下停止,紧绷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松懈下来,头微微向后仰,靠在了冰冷的椅背上,视线却不再聚焦,而是失神的望着审讯室惨白的天花板。
一滴泪,无声地从他的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吕导在旁边轻咳一声:“顾真,这条过了。”
“嗯,过了。“顾真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神情,不再是审讯室里歇斯底里喊冤的疯子。
“我没事儿,导演。”顾真双手撑着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扯出一丝苦笑,随后拒绝了导演送来的水,快步走出片场。
康尘山被助理带走时依旧还像是没回过神的样子,面色难看。
刺骨的冷水被捧起,康尘山一把又一把的泼在自己脸上,冰冷的水顺着脸颊滑进衣服里。
第一次出戏变得如此困难,他抬起头,镜子中的自己,脸色灰败,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从容光彩。
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衬衫,刚转身,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
顾真走进来,他已经卸掉了审讯室沧桑的妆容,换回了自己的私服,一件宽松的黑色毛衣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康尘山脚步一顿,此时在外游刃有余的康老师,像是初入娱乐圈的新人,只会站着不会说话。
他似乎是没料到康尘山在里面,垂下眼睑,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径直走向离康尘山最远的洗手台。
“顾真。”康尘山声音突兀的响起,在空荡的洗手间里近乎干涩的回响。
顾真拧开水龙头的动作顿住,他没有回头,维持着微微弯腰的姿势,背影僵硬。
康尘山盯着那个僵硬的背影,喉咙滚动几下,每一个字说的异常艰难,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卑微与坦诚:“对不起。”
他顿了一下,仿佛每说一句话需要积攒许久才能开口,声音却更低,更沉的砸在地上:“当年......在操场......对不起。”他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那句。
“我不该说你.....。”最后两个字康尘山的在嘴里滚了一遍又一遍,再开口带着痛苦和浓重的歉意:“对不起。”
顾真缓缓直起身子,他没有转身,只是面对着镜子里自己几乎苍白到透明的脸,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动作近乎机械的擦拭着手上的水珠,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耗尽自己所有力气的麻木。
时间仿佛在顾真的动作中凝固。
顾真开口时声音比康尘山的更嘶哑,语气却平静的可怕,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透过冰冷的镜面折射过来:“康老师,值得吗?”
他么没有给康尘山反应的时间,依旧没有转身,目光落在镜子中自己苍白的脸上,带着浓重的倦怠:“撕开自己......演这么一场戏。”他似乎无意的扫过康尘山的脸。
“就为了换你这句......对不起。”
他不再看镜子中康尘山的脸色,将揉皱的纸巾精准的扔进垃圾桶里。
“戏已经拍完了。”最后的一句语气平淡无波:“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
说完他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再看康尘山一眼,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留下康尘山一个人在原地。
片场今天收工很早,才刚下午就已经陆续回到酒店。
收工后康尘山比平时更早回到酒店,片场演戏时带来的巨大的疲惫在他躺到床上的那一秒席卷了他的神经。
他翻了个身,枕头压着侧脸,鼻腔里漫进酒店床品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被暖气熏得暖烘烘的被子,盖在身上康尘山闭上眼,脑子里却是挥散不去的大院的场景。
顾真初中还有些稚嫩的脸,在片场时几秒内能变化八百种的情绪,和破碎后再也拼凑不出原样的眼。
康尘山紧紧闭着眼,心脏被一下又一下的攥紧,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一声,是助理发来的明日行程表。
他手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冰冷的屏幕,手机又震动一声,时助理发来的消息和一张图片。
明天杂志的拍摄,看到消息康尘山才想起来,明天还要离开片场去拍摄新的杂志期刊。
康尘山回了助理,又在发来的那张图片上打了个问号“?”
他看着助理发来的微信聊天界面,一片空白以及一张熟悉的头像,头像的照片好像在哪里见过。
“顾老师......的奶茶钱我还没转过去。”
康尘山看着这句话,才又点开图片放大,入目是大院以前的样子。
“转给他。”说完这句话他就将手机锁屏,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走到阳台。
夜里风更加寒冷,顾真在出电梯时还和助理有说有笑的道了别。
掏出房卡“嘀”的一声,门开了,但他却没有立马进去,顾真倚靠在门框上,闭了闭眼,走廊尽头的阳台上那一点明灭的猩火不近的距离,但他认出了那根烟的主人。
顾真扯了扯嘴角,不再看那边,径直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厚重的房门。
走廊尽头,阳台上,康尘山指尖的烟已经燃到尽头,在顾真的声音出现的那一秒,他才发现自己被寒风吹的有些僵硬的身体。
门开到关这将近一分钟的时间里,他都没再吸一口手中的烟。
夜风吹的他浑身发冷,将手中的烟熄灭,穿过走廊时看了一眼那扇再无动静的房门,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康尘山被一阵刺耳又急促的铃声吵醒。
他沉默的洗漱,助理准时敲门进来,带着早餐和熨烫平整的衣服。
康尘山让小苏先去车上等他。
等他收拾好自己再出门时,刚打开门,隔着不远的房门也“咔哒”一声向里拉开,随后门里穿着短款羽绒服下身是一条神色阔腿裤的顾真走出来,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倦怠。
跟站在门口一脸疲惫的康尘山形成强烈的对比。
顾真看到前面站着的康尘山,脸色不变的走过去,露出一个和善的笑,但丝毫没有要等待他同乘一趟电梯的意思,走进电梯立马摁下关门。
电梯达到一楼,顾真快步走出去。
两辆纯黑的保姆车向着两个方向行驶。
片场永远是最喧闹的,道具组移动的碰撞声,导演的大喇叭,顾真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顾老师,到您了。”副导演的声音传来,顾真站起身,脱下身上厚重的羽绒服,露出戏服。
镜头,灯光都对准了这张无可挑剔的脸,他隔着冰冷的铁栅栏,声音像是认命后的沙哑和死水般的平静。
今天只需要这一场,他演的极好,那份从内而外散发出的被抽空的疲惫与死寂。
顾真专注的沉浸在人物的躯壳里,仿佛坐下后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镜头捕捉到他完美的表演。
一场长达八分钟的长镜头,在吕导的一声“咔”中结束。
顾真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对片场的人道谢,然后脚步轻快的走出片场。
车上小李将保温杯递过来,顾真摇摇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回酒店的车程上,他靠着椅背,闭上眼。
心理和身体的亢奋,让他的思绪忍不住的跳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他甚至跟不上自己想法的变化。
保姆车平稳的停在酒店门口,开门时寒冷的风灌进来,顾真裹紧羽绒服,帽檐压得很低,遮住大半张脸。
就在他快步走向旋转门时,另一辆同样颜色保姆车几乎是同时带着轻微的刹车声,停在他的车子旁边。
顾真脚步顿了一下,一种莫名的预感,他没有回头,只是加快脚步,试图在对方下车前先一步迈进酒店。
旋转门缓缓转动,顾真推门而入,温暖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酒店特有的香氛味。
几乎是同一时间,旋转门的另一格,也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入。
两道身影在明亮璀璨的酒店大堂,猝不及防地迎面撞上。
顾真抬眼,果然康尘山就站在自己对面。
他带着帽子低下头不想再接收康尘山的视线,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电梯间里顾真盯着不断下降的楼层。
“叮。”电梯到了。
顾真走进去,伸手按下关门键。
电梯门在即将关上合拢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从狭窄的门缝中插进来。
电梯门遇到阻碍,发出“嘀嘀嘀”的急促警报声,重新向两侧滑开。
康尘山站在门外,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快步走到此处,下一秒康尘山走进狭小的轿厢。
电梯门再次合拢,狭小的空间只剩他们两人,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紧绷,消毒水的味道被康尘山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以及残留的烟草味席卷。
“顾真。”康尘山在旁边声音有些低沉的开口,胸腔的震动像是大提琴演奏出的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