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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辩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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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真似乎完全不在意因自己出现在片场儿NG的康尘山,径直走向监视器后的吕导。
他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步履甚至有一丝愉悦的轻快。
小李在后面看着,担忧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吕导。“顾真走到旁边坐下,声音带上一丝歉意含笑问道:“下午A组那部分我能上吗?”
监视器后面吕导抬头声音带着不赞同:“你......”
顾真却抢先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带上近乎撒娇的亲昵:“我状态很好的,让我试试成不?”他看着导演眼里的忧虑未散又开口保证:“要是真不行,您再轰我下去歇着,行嘛?”
吕导还在犹豫,想了几秒才说:“B组已经在排练,A组的道具都撤下来了,你看看道具组还能拍吗?”
顾真一笑,随后片场门口一箱箱的奶茶也送到了,热腾腾的香甜弥漫开来,场记小妹捧着热奶茶暖手,就连吕导手里都被塞上一杯少糖的奶茶。
最后手里拿着奶茶的吕导叹息一声摆摆手:“行吧行吧,下午三点。”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刚刚坐在旁边还在撒娇的顾真起身说了声:“谢谢导演。”起身往外走了。
康尘山立刻调整好状态,这次一遍就过,刚下戏手里就被塞进一杯奶茶。
“嗯?”康尘山拿着奶茶有点疑惑的看向助理。
“那个...顾老师点的,这杯说是给您道歉的。”助理斟酌着开口。
奶茶又被塞回助理的怀里。
“不用。”康尘山说完就大步流星的走远了。
吕导让各部门休息,等下午再开机。
化妆间门被推开时,顾真闭着一只眼被化妆师扫眼影,镜子里看到门口进来的人,脚步不停的掠过自己走向旁边的化妆间。
顾真听到声音睁开眼,从镜子里看着康尘山背影消失的方向。
随后门关,与外面彻底隔开。
没等一会儿旁边化妆间的门打开,康尘山的助理走出来手里拿着手机,站定在旁边开口:“顾老师。”
“嗯?”顾真笑着扭过头:“怎么了,苏助理?”
“康哥说奶茶钱让我转您。” 苏助理拿着手机递过去。
手机上的扫一扫因为扫不到二维码隔几秒就“滴”一声,顾真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他伸手轻轻的挡开身前的手机。
“一杯奶茶而已康老师这么外?”他声音温和的恰到好处。
“那个......”苏助理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话还没说出口顾真又在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这样吧,我加你微信,你转给我吧。”
苏助理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已经“滴”的一声扫上了二维码。
顾真通过好友验证,将手机放在一边没再说话。
苏助理低头一看自己的屏幕:“那我跟康哥说一声。”
“嗯,不急。”顾真说。
苏助理刚推开化妆间的门就看见站在门后的康尘山,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康...康..康哥,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吓死我了。“
康尘山退后一步”嗯”了一声,弯腰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一秒:“他加你了?”
苏助理点点头说:“顾老师说加微信转他就行。”
康尘山把手机还给她,转身瞥见镜子里已经化完妆站在全身镜前整理戏服的顾真,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嘴唇无声的动了动,康尘山看懂了那唇形分明说的是:“奶茶好喝吗?”脸上带着一丝顽劣的探究。
“不用给他转钱了。”康尘山拉开化妆间的门声音传到外面:“不是要道歉?让他亲自来。”
“好啊。”顾真从抽屉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慢悠悠拆开糖纸,将糖扔进嘴里:“等我、亲自、登门、道歉。”他故意将亲自咬的很重。
康尘山没理他直接走出化妆间。
吕导的喇叭在走廊炸响:“全体注意!A组五分钟后开拍。”
片场因为一句话又开始忙碌起来。
《暗涌》第73场第一次,action!
在这一瞬间,审讯室里两人都将自己融入人物的躯壳。
审讯室里惨白的灯光将狭小的空间照的如同冰窖,周萧推开门将一叠照片甩在桌面上:“认识他们吗?”
孔贺一眼都没看那些照片,只是盯着面前的周萧,突然笑出声,“呵,哈哈哈哈——”声音沙哑难听,但却带着畅快,像是闷雷炸响回荡在审讯室里。
周萧皱眉看着笑到颤抖的人,笑声在十几秒后戛然止住,孔贺才阴沉着开口:”周警官......别这么着急给我定罪。”尾音若有似无令人毛骨悚然。
“回答我!”周萧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砰”的一声巨响在审讯室里炸开。
“我在!”孔贺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认命感,目光透过周萧,抬眼看着刺眼的白炽灯,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你都看见了,不是吗?”
“周警官。”孔贺的声音带上一丝虚弱,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问出:“你还记得城西钢厂那个叫,孔宽福的男孩吗?”
周萧当然记得,几个初中生蔑视法律轰动一时的霸凌事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孔贺没有看周萧的表情,在突出这个名字时候才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剧烈晃动一下,用一只手抵住额头,他的肩膀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溢出,这样的哭声,不再是表演,而是来自灵魂渗出的悲鸣。
孔宽福这个名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带着热浪和血腥气,狠狠捅开顾真记忆最深处黑暗的闸门。
“你还记得吗?”顾真说话这几个字便不可控的掉进记忆最深层,刺目的白炽灯化作操场灼人的烈日,那些冷漠的,好奇的,恶意的,不可置信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
烈日下老师快步赶到:“就是顾真推了康尘山,我看见了!”
记忆汹涌而来,冲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是会吼着说道:“你们谁记得我的委屈?!谁见过我的痛苦?!谁他妈听我辩解?!”他的身体因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剧烈摇晃,几乎要从椅子上栽倒。
康尘山突然被雷击中一样愣在原地,所有准备好的咄咄逼人的台词在这一刻瞬间冻结在口腔,卡在喉咙里,他震惊的看着面前几乎彻底崩溃的孔贺。
这不是顾真,他几乎下意识反驳自己,这不是他记忆力那个带着挑衅,玩味,懒散的顾真,这哭声......太真实,太痛苦了。
审讯室里刺目的灯光下,孔贺几乎要将自己蜷缩起来,身体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我不是......疯子…”孔贺蜷缩在椅子上低声说着这句话,抬眼间看到康尘山穿着戏服,突然意识到这是在拍戏,眼神怔愣片刻,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声音陡然拔高,“证据呢?你们警察办案,靠的就是看见吗?!靠的就是别人指认吗?”
他的手被铐在桌上,却用力扭动着:“谁在乎原因?!谁在乎真相?!就像当年......”最后半句几乎从喉咙里嘶吼出来,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却又戛然而止。
康尘山僵硬的站在原地,心脏像是被突然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迟来的,尖锐的刺痛“疯子......”
“呵...你叫我疯子......”孔贺低语夹杂着破碎。
“我没说你是!配合调查是你的义务。”周萧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
顾真坐在椅子上情绪过激,全身都在抖动着,就连说话都染上细微的颤抖:“喊冤的都叫疯子,是吗?”他像是一只乌龟要将自己缩进壳里与世界隔离开。
康尘山七年铸就的认知高强,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一声声,声嘶力竭的质问:“看见了、证据呢、谁信呢、喊冤的都是疯子。”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回忆里。
操场上康尘山转身就走从来没有留给顾真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堵满滚烫的柴火,灼痛的发不出和任何音节,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窥见了顾真那层层伪装,深不见底,布满伤痕的过往。
写满了被冤枉,被指认,被标签化,被彻底否定的绝望。
审讯室里只剩下孔贺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悲鸣,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
监视器后吕导已经忘了“咔”,片场一片死寂。
随后喇叭里传来吕导颤抖着声音喊出的“咔。”
康尘山回过神浑身像被抽掉了骨头再也撑不住的跌坐进椅子里。
喇叭像是解除了魔咒,片场令人窒息的空气缓缓流动起来,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导演。
吕导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窃窃的议论,他“腾”的一下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几步绕过监视器,快步走到还蜷缩在木椅上,双手环抱住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团的顾真面前。
顾真抬起头眼白处全是红血丝,他没看向吕导,转而将目光对准跌坐自己对面的康尘山脸上,戏中的嘶吼让他再开口时声音嘶哑:“这次,你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