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哭灵师 ...
-
当第一缕微光刚刚染上天际线，温柔的旋律悄然响起，带着悠扬的琴声如露珠滑过叶脉。
“主人，检测到您的睡眠时长已有8小时，该醒了。”
智能系统僵硬的叫醒服务让睡梦中的人乍醒。
意识刚从混沌的黑夜到黎明，于修还未来得及梳理纷乱的梦境，身体的某处却比他醒得更早。
小腹下方传来一种沉甸甸、不容忽视的饱满感。像熟透的苹果坠在枝头，带着生命最原始的、未经雕琢的力量。
他抓了把头发，暗自咒骂一声。
梦里混蛋的弼师，还有这混蛋的、准时得令人恼火的晨间仪式！
睡梦初醒的茫然与生理苏醒的蓬勃在晨光里形成了一场无声而尴尬的对峙。
“大杨，让检测员把昨天的弼能波动图传送给我。”
“还有，帮我查查A级弼师中有没有代号‘白舟’的。”
于修用通讯手表联系大杨，对方却迟迟没回复。
“啧，这小子，看来又得哄上几天。麻烦。”
他无奈笑笑，转头进了淋浴室。
“祖传秘方！老中医药囊，第一科研所最新研究成果，专治弼能缺陷。”
“三天见效！七天包好！买三送二，卖五赠一！”
“早买早见效，早治早轻松！买一盒，为人类社会发展尽一份力！”
王不凡不睁眼都能猜到，肯定是小胖又在楼下早市坑蒙拐骗。他翻了个身，沉重的眼皮还是被早市的噪音撬开一条缝。
灵魂还在梦里的归途跋涉，身体已经在笨拙地抽动。目光涣散，瞳孔像蒙尘的镜头在光线中艰难地对焦。双眼怔怔地望着漏水的天花板：“欠租第4天……”
“扰你凡哥哥美梦，麻溜地滚上来。”
他拉开窗户一声吼，带着浓稠的睡意，给小胖吓得顺拐跑。
毕竟惹谁也不能惹还没睡醒的王不凡，他真的会咬人。
小胖急匆匆上楼。
“俺滴凡哥哥，身体可还安康？有何吩～咐。”小胖用戏腔恭维。
“卖啥玩意儿呢？那大嗓门儿……哈啾……我住别墅都能听到。”
王不凡的声音带着烦躁，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脸颊，剩几根桀骜不驯的碎发翘着，像昨夜刚被台风席卷过的草甸。
“哥，咱就是说，这破小楼还能当作别野睡，您是这个。”他朝王不凡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说真的，刚听见你打喷嚏了，没事吧？味觉嗅觉没问题吧？”
小胖面露忧色，担心他凡哥又跟上回一样，使用弼能后就味觉嗅觉尽失，炒个蘑菇没熟，活生生给自己吃进医院。
更让小胖担心的是，凡哥会把自己当动物，硬要学青蛙呱呱叫……
那场面，被那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弼师看见了，铁定又要捞八辈子。
“没事儿，估计是哪个傻小子骂我呢。”
小胖看他拧成结的眉头舒松，嘴角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
“对了胖胖，我昨天接了个活儿，就波道里那个。你跟我去，五五分。”
在小胖的记忆里，王不凡总是这样，有啥赚钱还不危险的活儿就想着他。
即使他没做什么，报酬依旧是平分。在他凡哥这里，什么都要公平。
他当然不会扫兴地拒绝。
“得嘞。啥时候走？”
“现在。去主家看看流程。”王不凡换完衣服拿起小胖搁置在一边的药囊，嗅了嗅，连打好几个喷嚏：“你这药啥成分？”
“八角、香叶、桂皮、花椒……”小胖视若珍宝地掰手指数着，“你看，我就说肯定见效的吧，打这么多喷嚏，嗅觉包没问题的。”
王不凡变身王无语。
天空碧蓝，空气澄澈。阳光不再是往日那般直白热烈，而是温和的，落在湿漉漉的树叶、屋顶、花瓣，折射出无数细碎跳跃的光斑。
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那么安静。
街道上，扫帚声沙沙，不疾不徐。
王不凡嘴里叼着个菜包，手上不停滑动单主资料。
“胖胖，这回咱要发家了，是个有钱的主儿。”
要不是理智回归，王不凡的早餐恐怕掉地上被狗抢食了。
“真假？凡哥，这回得好好赚他一笔。”
“俗话说花钱如流水，钱那是流动的啊，哪能死死被攥在少数人手里。”
“虽然感觉这个形容怪怪的，但是这么个理儿。”
“该流动起来了。”
王不凡意味深长地回望远处卖菜包的大爷。
很快两人便抵达办葬礼的单主家。
打磨光滑的花岗岩造成围墙，反着幽光的金属尖刺镶嵌在顶端，像猛兽龇出的獠牙，无声地警告着界限，高大的墙体足以遮蔽一切窥探，只留下硬木门扉。
“两位是老板特请的哭灵师吧，请跟我来，我们老板正伤心着呢”
鬓角银霜的管家领着二人进门。
王不凡盯着他的背影。
管家身姿挺拔如松，优雅克制。裁剪得体的燕尾服料子和垂坠感极佳，袖口处缀着一对低调却质地上乘的袖口，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凡哥，这活儿值多少钱啊？我感觉咱也能干。”
小胖指了指前头的管家，眼底满是对那身衣服的艳羡。
“得了吧，这是渠道岗。”
“哦。”
在这个弼师与普通人共存的社会，概念上的弱者能获得比实际弱者还要多的福利。
这与过去不知多少世纪的社会倒是相通：有最低生活保障的证明材料的人，就可以拿到比实际困难却拿不出材料的人还多的优待。
而在这个世纪里，“普通人”就是没有弼能的人群。
特殊能力无法强求，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补足：人力、物力、财力、权力。
对比之下，特殊能力带有的胁迫和社会危害更大。
如此，那就约束它。
为了社会和谐，为了公平。
沉重的木门后是一道又一道的电动门，等到三扇电动门完全打开，别墅的真正样貌才映入眼帘。
“凡哥，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你的大自然别野，不用费劲开那么多门。”
小胖跟王不凡混久了，寒碜人也学有一套。
绿得发亮的草坪一看就是被精心修剪照料，说是丝绒毯都不为过。
笔直大道直抵不远处的古堡式建筑——落地窗在太阳下闪得发光，房前的私人泳池与蓝天相映照。
王不凡和小胖一进门便领到偏厅。
“凡哥，你看见没？”
王不凡读懂了小胖眼中的错愕——十几分钟前管家口中伤心欲绝的老板此刻正在和宾客大快朵颐。
王不凡跟管家打了声招呼便随佣人去洗手间。
小胖看到王不凡使了个眼色后溜了，自己只能与管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放熟人局他肯定是话最多的那个。
可这人他不熟啊！
况且要是不小心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他就别想回河坊街了。
“听说先生从河坊街那头来，是弼师？”管家试探道。
小胖思索了一下，河坊街尽产弼师，这是道安全题。
“对。不过我们哥俩没啥厉害的大能力，这不出来混口饭吃嘛。”
“先生谦虚了，能将一件事做到极致，那是本事。”
“河坊街确实风水好，除了有‘黑沙’和‘白舟’那样能力出众的弼师，也能出像王先生和您这样名声在外的哭灵师”
“哈哈，哪里哪里。”
“外头的英雄壮举我们这种住在闹市的人也不懂。得亏是老板慧眼识珠，赏我们兄弟俩一口饭吃。”
小胖谦虚道。
双方就在这样你推我挡的对话中等待王不凡回来。
管家恭维的话不断，小胖心思却不在聊天上，正琢磨找个借口去瞧瞧情况，还没拔腿就见王不凡就和老板一起走来。
男人穿着奢华，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素金戒指，刻着繁复的花纹。
眉间两道竖纹在松弛时也清晰可见，看起来年过花甲。
“您好。”
小胖伸手问好，对方并似乎没看见，只对管家私语。
“非常感谢两位大师能抽出时间接下这场哭活儿，刚才同朋友聊起葬礼仪式，太过伤心，以至于忘了会客。”
男人哽咽，作势邀请王不凡上席。
王不凡跟席上众人问好后便聊起了葬礼的具体流程，明天的追悼会在后山举行。
“王大师，明天就辛苦你了，我只有一个要求。”
“曲调要凄迷婉转，带点空灵感，要悠扬，最好十街八坊都能听到。”
“要惊天地，泣鬼神！”
男人长桌一拍，越说越激动。
“明白。您对哭诗有要求吗？”王不凡应答得很痛快。
“全凭大师发挥。”男人举手又是一杯下肚。
“荣幸之至。”
两人碰杯几个回合，只有小胖知道，就凭凡哥脸上的笑容，明天有好戏看喽。
偶尔离开两三人也停止不了席间的热闹。
王不凡装醉，借着酒劲儿哭惨，将薪酬越抬越高。
小胖不得不服，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方面，王不凡绝对是高手。
毕竟他凡哥哭起来那模样，是条狗也得让食。
颧弓线条利落扬起，又在转折处倏然收窄。鼻梁高挺傲慢，瞳仁偏沉灰，眼角挑起的弧度拖拽出一丝倦懒。
这是平常的王不凡，狗不理。
可若他要表演，那浓密睫毛下必定是一小片阴翳，敛着光的眼睛含情，三分无辜七分自怜。
再加上有一副好嗓子，要戏弄人必定是如无形的钩子般，漫不经心地搅乱一池净水。
王不凡正表演得起劲儿，想再继续灌老板酒时，管家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先生，贵客已到。”
管家身躯微侧，往旁边撤步作礼。
其实他就算站着也挡不住身后来宾的高挺身躯。
王不凡像是预料到了一样，很满意地勾起嘴角：“贵客当真到了。”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来者，不动声色地描绘着对方的轮廓。
终于来了，好戏开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