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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翻案 ...


  •   陈四婶想了半晌,缓缓道:“那日我早早卖完菜准备回家,收摊时这姑娘到了王贵摊位。我记得她先是尝了一口豆乳,说什么发苦,不新鲜之类,转头要换别家。王贵就拉住她,说他家今日新换的豆子,是从郊外安什么村买来的,又是泉水浇灌又是品相佳,夸了一大通有的没的,这姑娘才答应留下的。”

      “除了银钱,那您可亲眼见过王贵从这姑娘钱袋子里取出些别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见这姑娘递给王贵钱袋,手挡着我哪看得清拿了什么?”陈四婶顿了顿,复而碎碎念道:“再说这钱袋子里除了钱还能装什么东西......”

      召陈四婶来的路上,孔思文曾提醒她,作为证人要实话实话,知道便是知道,不知道便是不知道,拿不准便说记不清了。若说假话造成什么恶劣后果,作为证人也脱不了罪责。看似嘱咐作证注意要项,曾能不算是一种敲打呢?

      陈四婶其实只听懂这话儿表面意思,不过她惜命有自己的小算盘。说记不清或许不能帮着给嫌犯定罪,起码不至于将来出了差错去蹲大牢。王贵这事城里早就传开,真是个胆子大的敢惹侯府。王贵日后指定在牢里度过一生,横竖落不着好。但侯府可不同,万一翻了案,说得大些,侯府可是欠自己一个情。

      在场人除却舒茉与宁昭,尚云里雾里。舒茉问得这两个问题貌似对案情并无作用。宁昭垂眸摆弄着扳指浅浅发笑,她套问出自己想要的丝头,是时候开始拨茧了。

      “大人,若按陈四婶所言,钱袋子里是否有毒药尚不能确定。那日兰芷自集市回来当晚就中毒病倒,她最后所食之物便是用王贵家豆乳所制成的糕点。按照时间推算,兰芷所买豆乳乃是她拿出钱袋子前就装好的,没有任何问题。既如此兰芷怎会中毒,民女推测早在兰芷到王贵摊位前,那豆乳就已经下毒了。此事医馆的刘郎中可以作证,大人一问便知。”

      闷气让徐少卿两边鼻翼不断忽闪,感情舒茉在这儿等着他。他不敢贸然做主,转头望向宁昭请意示下,宁昭接收到眼神勾勾唇角,转头就打了徐少卿的脸:“准。”

      徐少卿瞠目结舌,看不透宁昭套路。他既对舒茉上过刑已然得罪建德侯府,此刻与自己一条心尽早给舒茉定罪才是上策。现下递给舒茉梯子让她顺着往上爬,若翻了案建德侯闹到陛下面前讨要说法,只怕宁昭也落人口舌。

      只是徐少卿终究低估了宁昭,他最不怕的就是流言非议。作为亲王钱权双收他已求无所求,不过现在有了一人让他生出贪恋。

      他看着跪坐在地上的舒茉,白色囚衣裹身,不施粉黛,清秀中透出几分楚楚之态。眼中倔强一如初见,令人心折。

      片刻后,刘郎中入堂。

      他呈上病案给堂上三人查看,确有记录兰芷曾在一月前就诊为风寒,后续还拿了不少帖药。

      趁徐少卿查阅功夫,宁昭给曾羡仪使了个眼色,曾羡仪心领神会,侧目望向徐少卿:“徐大人,可否容我问刘郎中几个问题?”

      徐少卿自是不敢说不,诺诺点头应是。

      “刘郎中,当日你给兰芷姑娘诊断为风寒,这上面记录所购风寒药,可都是给兰芷姑娘用的?风寒症貌似无需如此大剂量的汤药医治吧?”

      “是,大人。寻常风寒按时喝个五天七天便会好转,后续减小药物用量即可。可兰芷姑娘说来蹊跷,连用几天毫无起色,后来有一夜姑娘因呕吐请我去侯府问诊,反倒是呕吐后病情好转许多,不仅如此,城中那段时间多了不少患风寒的病人,也是如兰芷姑娘这般用药多日不见好。”

      呕吐应是转折,曾羡仪问向兰芷:“兰芷姑娘,你那日因何呕吐,可是吃了什么东西?”

      兰芷如实回禀:“回大人,是民女误喝了思幽草熬煮的茶水后开始剧烈呕吐,当时真以为小命不保了,不成想吐过后立马舒服许多,又吃了几幅刘郎中开得药这才完全痊愈。”

      舒茉补充道:“当时刘先生曾嘱咐我,若兰芷依旧睡不好,可在汤药中加入思幽草辅助安神。也是那次,民女发现了思幽草药效。”

      曾羡仪发现端倪,命差役呈上药粉:“刘郎中,你可识得这是何物?”

      刘郎中细细端详后,恍然大悟道:“这应是沙棘草,此物寒毒甚为少见,中毒后与风寒极为相似易被误诊,唯有思幽草可解此毒。莫不是......兰芷姑娘不是风寒而是中毒?老朽行医几十年,就说怎能有我治不好的风寒。”

      曾羡仪逐渐意识到,方才舒茉问陈四婶那番话的含义,最后问出关键问题:“那刘郎中,此毒若下进食物中,可能察觉出?”

      “这要看用毒剂量大小了,若是少则会被食物气味掩盖,若是食物本身清淡或毒药量大,则会微微泛苦,寻常人即便尝出味道,也根本不会往下毒上去考虑,防不胜防。”

      曾羡仪颔首致谢,着人带刘郎中回去。面向众人道出自己见解:“看来舒二小姐推测是对的。陈四婶说兰芷与王贵因豆乳苦涩发生争执,回去兰芷食用了含豆乳的食物便病倒,病了多日不见好转直至碰巧服下思幽草。这明显是中了沙棘草毒,可证明王贵家豆乳早已下毒,至少是在兰芷到达摊位前下的毒。”

      舒茉行礼附议:“肃王殿下,两位大人,当日购买过王贵摊子豆乳的不只兰芷一人,细细盘查后,定能找出其他购买过的客人,他们有无中过毒一问便知。”

      眼见大事不妙,徐少卿猛地拍响惊堂木:“肃静!你一个嫌犯岂容你在此推论!”

      “徐大人。”

      徐少卿对舒茉吆五喝六的姿态引得宁昭暗暗不悦。他低声打断徐少卿,冷冷望向王贵:“陈四婶说你家豆子泉水灌溉,想来口感不错。不知你是从哪里进的货,本王有机会也买些来尝尝。”

      “回王爷,是......是郊外一个叫安山村的地方。此处青山绿水,因着有一处月牙泉,村民们一般都是用此处泉水灌溉土地。”

      宁昭佯装惊讶,笑道:“这么巧?前几日本王接手一桩命案,安山村有一户人家,夫妻双双遇害埋尸荒野,经仵作检验死者死亡时辰应是在一个半月前。你这豆子恰好是一月前进的货,该不会......这对夫妻是你杀的吧?”

      他笑得好看,却让人发毛,语气平静,却满是揶揄。

      这泼天的人命官司王贵怎敢背负,连连叩首喊冤:“王爷冤枉啊!草民只是从村子里收些豆子,怎得会去杀人呢?草民不敢,草民不敢啊!”

      宁昭悠悠抿了口茶:“据本王所知,安山村农户近几月只有这一家出售过豆子,还是陈货。那你是从哪户人家购得的豆子,可有凭证?若没有,怎知这人就不是你杀的?”

      “我......”王贵顿时语塞,悔恨自己说错话被人寻到漏隙。受迫下毒顶多做几年牢,杀人可是直接掉脑袋。他自是不能自证,只得额头伏在地上重复:“草民没有杀人,还请大人明查!”

      徐少卿越发迷糊,莫名又牵扯进两桩命案。曹大夫一准儿得了什么消息,这才昨夜送来那么多礼。为保稳妥,他诺诺插话道:“殿下,咱们今日主要是审理灵铭寺住持遇害以及百姓中毒一事,是否该先将此事查清楚呢?”

      “徐大人这话可不对。”曾羡仪接话道:“陈四婶与刘郎中可证明兰芷没有给过王贵毒药,那么他的毒药是从何处得来呢?他进货所购豆子来路不明牵扯上命案,要么这豆子真是他买来自编自演的一出戏,要么便是受他人指使栽赃给舒二小姐。”

      说话间,李鸿被推搡进公堂内跪下。

      说不过曾羡仪,徐少卿只好强压怒火将案子审下去:“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回大人,草民李鸿,今日来是要......是要......”

      “勿要磨磨唧唧,快说!”

      李鸿被惊堂木吓得一哆嗦,小声道:“草民要举报曹府钱管事,他买通草民四处撒布灵铭寺平安符灵验的传闻,要草民引他们去花银子买平安符......”

      徐少卿脑子乱成一锅粥,暗骂曹大夫做事不利索。他呵斥王贵:“王贵,你不是说流言是兰芷让你散布的吗?说,到底你二人谁在撒谎!”

      二人齐声叩首:“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李鸿自证道:“大人若不信可去问问赵家村赵大宝家,就是他们家最先去的灵铭寺,是草民告诉他们的呀!”

      场面愈发失控,徐少卿沉思对策间,曾羡仪看向慌乱的王贵,低声道:“王贵,事情发展到现在你何必继续隐瞒,大不了你是可以抗下罪名一抹脖子了事,可你的家人该何去何从呢?”

      王贵俯首不敢对视,忙收起动摇的心怯怯回应:“大人在说什么草民不懂,草民真的是冤枉的!”

      曾羡仪不语,朝身后侍从点点头,随即王贵妻子被带入堂内跪在王贵身边。

      “别......别过来,我把银子给你,我都给你......啊!”

      众人目光纷纷被王贵妻子吸引过去。她蓬头垢面眼神呆滞,嘴里还呢喃着奇怪的话。

      舒茉回头瞥了眼宁昭,他笑着点点下巴示意自己好好看着。明白这是宁昭安排的戏码,她忽觉丝丝心定,静静转回头。

      王贵显然大吃一惊,前几日还如花似玉的妻子而今竟成了疯子。妻子明明说过要带着钱财回津洲等他出狱,何故落得如此下场......他试图唤醒妻子,女人却认不出他,将他当作歹人,挣扎着要逃离。

      “曾大人,这女子是......”

      “徐大人,本官是奉陛下旨意协理大理寺查明此案,想着总要尽些绵薄之力才是,便调查了下王贵身份。发现其妻子已离开京都,日期恰是他来投案自首的前一日。觉着蹊跷,本官便命人寻找这女子踪迹,原以为寻不到了,不成想竟在城外三十里一处破庙发现她。”

      曾羡仪提高音量:“本官发现她时,她已经是这幅疯癫模样,估摸是途中遭遇流匪被人劫财,受到了刺激。”他看向王贵意味深长:“不过......或许是有人想要灭口也说不准啊~”

      徐少卿审时度势,现下宁昭和曾羡仪显然帮着建德侯府,此前证据均被推翻。凭他的能力是保不住曹府的,再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事后赃物全部销毁,谁又能查出什么,这么多年混到大理寺少卿之位,他也不是吃干饭的。

      他一改立场,拍响惊堂木:“王贵,说!你是不是做了伪证?你是受何人指使?”

      王贵其实也不知钱管事真实身份,只知那人权力很大。本想自己扛下来,那人答应过届时会托关系给他减减刑,还能多拿些钱出来与妻子团聚。谁知竟牵扯上命案,还将妻子害成了疯子......

      他此刻恨得牙根痒痒,一五一十道:“大人恕罪,草民并非有意撒谎!是一个看上去很有钱的男人找到我,让我在豆乳中下毒给百姓喝,还给我许多银钱,让我来大理寺指认舒二小姐。若不照办他便要杀了我与娘子,可草民万万没想到,他终究不肯放过我的家人!草民真得没有杀过人,一切都是那人指使我做得,还望大人明察!”

      曾羡仪拿出一幅画像,问道:“王贵,你看仔细,可是画中这人?”

      王贵擦干净眼泪,指着画像猛点头:“对,大人,就是他!”

      徐少卿不免唏嘘,若现在去曹府抓人,恐怕自己也会被供出来,起码要留些时间给自己处理完赃物。他向宁昭谄媚笑道:“肃王殿下,单凭这二人口供便大张旗鼓去曹府抓人恐怕不妥,怎么说曹大夫也算四品官。您看不若先暂行收监,待与正卿大人商议后再做打算如何?”

      “徐大人,陛下既将案子交由肃王殿下与你我二人审理,何须再过问他人呢?别说是四品官,哪怕是丞相府,犯了命案照抓不误。您是为陛下为百姓做事,又不是为曹府做事,可不要因顾虑太多误了正事。”

      曾羡仪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尚且不知,然这一番敲打着实令徐少卿心虚。他犹豫再三,吩咐官差道:“来人,叫曹府钱管事来问话。”

      “不劳烦徐大人。人本王已经抓来了。”说着,魏寻将五花大绑的钱管事押入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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