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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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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没受伤吧?”
舒茉由侍女霁月护着挪步移下桥头。霁月略通些拳脚功夫,是父亲精心挑选送到舒茉跟前服侍。
若不是霁月眼疾手快,自己这小身板怕是要被挤进河里。她理理裙摆望向空空如也的花桥:“无妨,咱们还是先去寻一下璃儿和蕊蕊吧。”
“放开我!别过来!”
主仆二人忽听闻左侧巷里传来一声女子惨叫,但见巷中漆黑,两个高大的黑影,正拖一名女子入巷尾。她倒地任凭黑影扛在肩上,已然失去意识。
眼看黑影要将女子带走,二人点头会意,霁月率先冲了上去。舒茉就地捡起一块石头紧随其后,一同追进巷子里。
霁月几个跨步冲到巷尾,正欲向右转身,余光瞥见一把长剑自上而下向自己袭来。寂静的巷子,长剑在空中挥舞发出冷冽声响。
千钧一发之际,霁月猛得侧身躲过,月光照映在剑身发出亮光,隐约能看到几根发丝被斩落。霁月定身,将右手背后,快速在腰间取下一把锋利匕首,与黑衣男子搏斗开来。
扭打一起的两个身影令舒茉举石不定,她咬咬牙奋力朝男子扔过去,可惜没砸中。正欲在地上寻些棍棒之类防身,又见另一黑衣男子正扛着那名女子后退,打算趁机逃走。
顾不得害怕,舒茉咬咬牙跟了上去,与霁月兵分两路:“霁月,我先去追,想办法拖住他,你多加小心!”
她一路紧随黑衣男子其后,奈何自己是女儿身,纵然这黑衣男子肩扛美娇娘,她的体力也逐渐不支,占了下风。
情急之下,她将自己头上那枚银粉海棠发钗拔下,紧闭双眼,使出浑身解数将发钗掷向黑衣男子。
舒茉曾经在画本上读到过,女侠客在危急关头,将发钗当作暗器飞镖,一击扎中敌人命脉。
“叮零——”
舒茉如鲠在喉,发钗真似碾落的海棠花叶凋零在地。黑衣歹徒缓缓侧身,不屑与烦躁跃然于目,女侠客的能力莫不是暂被她封印体内……不禁暗暗后悔,果然平日还是少看些话本为妙......即便巷子再昏暗,她亦能感觉到,歹徒已然激怒。
不过这招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她无需再穿梭冗杂的巷子奔跑了......
舒茉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歹徒将女子从肩上放到地下,左手剑鞘右手剑柄,气势汹汹,预备拔剑姿态。
心口发紧,掌心沁出冷汗。显然这时再逃已非上上良策,何况她若逃走,这名姑娘定为板上鱼肉。
绝不能慌!只好一赌,拖延时间启用缓兵之计。她从腰间取下钱袋,捧于手心示好:“壮士,何必要做得如此绝,万事皆可商量。放了她,小女可当未曾谋面。这里还有些银两,壮士尽可拿去。”
舒茉尽可能使自己镇定,继续用以平稳笃定的语气温言劝道:“如今回头还来得及,珠钗,银两皆可赠与壮士。可若壮士要杀了我,早晚会查到壮士身上。你肯定也有父母妻儿,也要为他们考虑一二。”
黑衣歹徒并未答话,直接利落拔剑,向前步步逼近舒茉。
舒茉难掩紧张神色,咕咚咽下口水。黑衣歹徒向前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但双腿发软,迈不开步子,两人间距正被逐渐拉近。
她刻意提高音量,强行压制颤抖的手,指向歹徒:“你别过来,你可知我是谁?我乃建德侯府的二小姐!你......谋害朝廷命官家眷,可知是何罪过!”
舒茉企图吓唬一下男子,时不时回身张望巷口,恨不得侍女霁月马上出现,英勇护主。
果然歹徒稍愣了下,但随即猛然向着舒茉刺来。长剑如同一条银蛇,在黑夜里吐着信子分外刺眼。舒茉手脚像被束缚住呆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得无奈盯着剑向自己奔来。
舒茉知自己终是无路可逃,紧闭双眼,用尽全力将双手护在面前。
恰逢此时,一声巨响贯耳。
烟花破空而起化作绚烂流火,随即团团斑斓花朵在空中次第绽开,流光映巷。
霎那间,一切静止。
片刻过后,她并未觉出身上任何一处,有被利器刺中的痛感。舒茉缓缓睁开眼,随着双手慢慢放下露出视线,黑衣人腹部已然被利剑刺穿,口中溢出深色液体,染湿前襟。
是血。
随着剑头利落干脆抽离出身体,黑衣人轰然倒地,他死了。
舒茉彻底卸了力气,瘫坐在地,眼神呆滞盯着那黑衣人嘴角溢出的血迹。这是她第一次瞧见死人,亦是第一次看到别人杀人。
她缓过些神,忽察觉尸体几步距离还站着一人。应是他救了自己。
视线上移,舒茉抬眸将他自下而上看清。
此人双腿修长如鹤,腰肢纤如柳然肩宽如岳。巷中晦暗,借助烟花映光,依稀能见眉眼深邃,相貌俊朗,脸上却阴沉冷漠。
舒茉被其威严气度震慑,不敢多看匆匆移了视线。
男子手持长剑,一步步向舒茉逼近,鲜血自他剑上滴滴滑落至青石砖上,血腥味瞬间勾起舒茉反胃,伏在地上想要呕吐。
他停至舒茉脚边居高临下俯视,嘴角冷冷勾起一丝不屑,顺势将剑指向舒茉:“今夜之事,敢透露出半句,你会变得跟他一样,与世长眠。”
舒茉目光凝于殷红剑身,方才惊悸犹萦心头。黑暗再次笼罩二人,威压如渊她不敢抬头回望。她缓了口气,淡淡道:“公子放心就好,我知道什么不该说。”
舒茉撑着身子,企图站起身,不忘答谢:“今日多谢公子搭救。”
男子并未回应,转身将剑收起,示意身后同伴带走晕倒女子。
舒茉眼见女子竟要被带走,万分心急。硬撑着身体,晃悠悠站了起来。她已面色惨白,发丝稍稍凌乱,好似一阵过堂风便可轻轻推倒这娇柔的身子。
“你不许带走她!”
男子应声停下脚步,起了杀心。他缓缓转过身,再次执剑逼近舒茉。她死死揪住两边衣角,直视男子欲掩盖眼底恐惧,脚下却在步步后退。直至冰冷的墙壁击打脑后,退无可退,才不得不停下来。
男子高大,使得舒茉勉强与他胸口持平。虽是害怕,她亦壮着胆子仰头直视。二人对峙不足一尺之距,男子俯首睥睨,但见她双眸无助中隐含倔强。恻隐如丝,悄然滋生。
他高抬手掌,随即便要触碰到舒茉脸颊。舒茉僵直身子不敢乱动,早已想象到自己的脖颈,被他逐渐用力按在墙上,窒息失去知觉,再看不到月明星稀美景。舒茉闭上双眼不再反抗,倒多了几分释然。
龙脑香袭鼻,感到发髻像有何物穿过。舒茉抬手轻触,怔了一下,竟是那支遗落的海棠发钗,不知何时被他留意捡了起来。她与男子四目相对满腹狐疑,白唇微张,却并未言语。
“发钗自有发钗的妙用,用作首饰时,可为女子妆饰容貌,为武器时,则可明哲保身,一击致命。”
他将海棠发钗为舒茉簪好,又细细端详一番:“在没有一发即中的能力之前,这只钗还是戴在头上会比较合适。”
说罢,视线下移淡淡与舒茉对视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你究竟是谁?”舒茉不知自己哪来胆量,脱口问出这种足以致死的问题。
男子止步没有作声,亦没有回身。当她以为男子正思考用何种法子将她灭口之际,男子只道:“记住你答应过的承诺。”悄然消失在黑夜之中。
好奇怪的人......
舒茉望着男子离去的方向愣神许久,她到现在还未反应过来适才经历了什么。脸上倏忽觉得黏腻,指尖颤抖伸手去摸,她借弱光查看,短吁一口气。
还好,是汗,不是血......
“小姐!”
身后霁月终于赶来,还带来官兵家丁数人。原是妹妹舒璃寻不到人,情急下报了官。
“阿姐你没事吧,可担心死我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舒璃握紧姐姐一双冰凉玉手,恨不得将她里里外外都查看一番,唯恐舒茉哪里受伤。
舒茉没应声,只一个劲摇头。可她的脸煞白如石灰,额前碎发全被冷汗打湿紧贴两鬓。
火把映亮巷子,地上那具黑衣死尸浮现众人眼前。
“啊!死人!”
侍女兰芷是个胆子小的,她率先看到尸体,引得在场女眷惊叫连连,纷纷将视线藏于衣袖后。
姜温蕊处变不惊,饶是头次见死人,眼珠一转立马稳住。她吩咐差役:“快,将这尸体带回衙门,免得吓到人。”她上前挽住舒茉,轻声关切:“ 茉茉,你可还好?”
舒茉牵强挤出一抹浅笑:“没事,我......”
话未说完,她便晕倒在姜温蕊怀中。
夜阑人静,肃王府书房内。
房中书架居多,罗列百余卷典籍。书案旁轩窗洞开,庭中古木夏景皆尽收眼底。偶有风过,案头香炉烟雾流淌与墨香交融,心静如止水。
案前端坐一人批阅文书,玄袍金绣内衫赤色镶边,眉骨高耸留鼻尖一点朱砂痣点缀。其不笑时威仪自生,正是肃王宁昭。
他撂笔堆好文书,轻声问道: “人在何处?”
侍卫魏寻人如其主,正色传禀:回殿下,此刻人已在刑房。”
宁昭缓步移至角落木雕插屏后一书架前,手覆青瓷瓶口轻旋半周,只听“吱呀”一声,书柜应声移向一侧,露出条幽深甬道,竟是间密室。
借微弱烛光深入甬道,终见布局错综的地下密室。因不见天日生湿冷之气,令人脊背生寒。两人行至一密室门前,魏寻轻摇手中铜铃,门自内缓缓开启。
“殿下。”
开门的是另一贴身侍卫林辰。他瞥向地面躺着的女子,回禀道:“属下将她带来后她便一直昏睡,不曾醒过。”
宁昭径直走向紫檀椅落座,在途径女子身旁粗略看了眼。
她侧躺在地身形纤瘦,衣裳华丽,发丝凌乱遮盖面容。只依稀见她的唇色发紫,气息十分虚弱。
原来适才花灯会尾巷,救下舒茉的正是肃王宁昭,掳走昏睡女子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