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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兰芷解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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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府,纪景云内室。
纪景云独坐书案前,写着什么。停笔待墨干,他缓步移至案侧打开窗棂。明月悬空格外皎洁,秋风吹起肩上单衣,冷得他咳了两声。
一声清越哨响穿云,白色信鸽应声而至,咕咕振翅落于窗前。纪景云执信系上鸽足放飞,循鸽影眺望夜空,荡开几分愁绪。
“公子。”
侍从顾安在门外轻轻叩了下门:“您睡了吗?”
纪景云关好窗棂,拢拢衣衫。转过头来,竟是那日郊外救了舒茉的帏帽男子。他案前坐定,对门外淡声道:“进来吧。”
顾安开门进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见纪景云在看书,急步来至书案前:“公子,您怎么不在床上躺着,起来了?这入夜风凉,您风寒又还没好,就先别写了。”话毕,他将药递给纪景云。
纪景云接过一饮而尽,这药苦得他直皱眉头:“睡不着,起来活动一下。”
他起身朝床榻走去,顾安忙扶着他:“您这病得也太突然了,平时您身体那么好,怎得一来京都就病了呢?”
说来不凑巧,纪景云初来京都本想好好把城内情况摸清楚,顺便游玩一番。谁成想第二日便病倒了。“许是水土不服吧。”他顺口回道。
顾安扶他半躺好,猛然想到什么:“属下今日听外边儿都在说,城中有个灵铭寺的平安符很灵,包治百病。要不明儿个属下也给您去求一个?”
纪景云强笑道:“你跟我这么久,知道我是不信鬼神的。”他顿了顿,面色沉重:“我让你打听的事可有打听到?”
“回公子,打听到了一些。”
顾安肃然改观,认真道来:“这京都官宦人家众多,朝堂大致分为三派。丞相章弥两朝元老开国功臣,深得陛下器重。其次是以御史大夫令曾凡为首,此人白衣出身靠自己平步青云,时常向皇帝谏言,为人正直中立。再就是肃王,陛下还是皇子之时就辅佐在侧,他还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平日里也是雷厉风行,手段极其狠辣。这些是京中百姓家喻户晓的事,其他的,容属下再去打听。”
帷帐半掩遮住昏黄烛火,模糊掉他大半面容。纪景云瞧着窗纸外透黑,又问道:“这个时辰,父亲母亲还未从侯府回来吗?”
“回公子,老爷夫人是日落前去的,约莫已有两个多时辰,应是快回府了。”
他笑意浅淡然是真得欢喜。与父母背井离乡宗亲疏远,徒居淮阳之地故交寥落。尤其母亲是个爱热闹的性子,素日鲜少有人听她讲那些家常琐事,着实憋闷难舒。而今来到京都重逢故友,可不是要好好倾吐积年心事。
“那建德侯府可有打听到什么?”
顾安自打来京还没闲着,服侍纪景云喝了药,便外出四处打听这京都消息。他倒有点本事,细细说道:“建德侯掌管宫中禁军,平日除了上朝,便是在军营练兵。其长子任羽林郎在宫中当值不常回府。家中还有一母一妻和两个女儿甚少外出,并无异常举动。”
顾安想了想:“公子,属下今日听夫人说,这侯府二小姐幼时还跟您定过娃娃亲呢~”
“什么娃娃亲~”纪景云被逗得沉笑一声,慎重嘱咐:“那是我几岁时的事情了,母亲随口之说作不得数。如今父亲刚刚升迁,一言一行都可能影响父亲仕途,凡事切要小心,勿被人拿了把柄。”
顾安点头会意,恰逢纪景云倦意袭来,再次沉沉睡下。
侯府倚竹苑内。
夜阑人静,庭院花开悠然。舒茉向来酒量不济,晚宴多饮了两杯,此刻正醉意朦胧坐在石凳乘凉。
“不好了!小姐,兰芷出事了!”
突如其来一声喊叫将舒茉惊醒。她起身迎着慌张跑来的霁月:“何事?兰芷怎么了?”
霁月急得眼泪打转:“适才奴婢去净房拿浣洗衣物,兰芷独在房内。她定是搞混了汤药,误将奴婢的茶水喝下,现在一直呕吐不止。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舒茉瞬间醒了酒,她忙交代霁月:“你快去叫郎中来,我去看看兰芷!”
舒茉一路小跑迈进兰芷卧房,她正捂着胸口伏在床边剧烈呕吐,慧心轻拍她起伏的背不知所措。
她快步移至榻边,慧心刚扶兰芷躺下。见舒茉来,慧心忙起身行礼,声音颤抖:“小姐,兰芷她......她吐得这般厉害,可怎么办呀!”
“拿水来。”
不作过多话,她俯坐榻畔细细端详兰芷之状。只见她躺在床上面如寒霜,双眸半合柔弱无力。舒茉颤唇低声唤着她的名字,绀色衾褥绽开两处泪花。
“小姐,水来了。”
舒茉接过茶盏,简单喂她喝了些白水。喉间微动,兰芷逐渐有了知觉,缓缓睁开眼睛。正欲说话,却没有一丝力气张嘴。
她打小性子孤僻不喜与人言谈,总一个人闷在房中看书。兰芷和霁月自八岁起便一直贴身侍奉在侧无微不至,常以妙语解闷,陪她度过倚竹苑一个又一个寂静日夜。
母亲深知她沉稳心细有意栽培,授以府中诸务,悉心指点,终成为逢人得夸的大家闺秀。然人前端庄实为心之桎梏,她打心底疲于对旁人假笑,讲一些词不达意的话。独坐闺房愁闷时,唯有兰芷霁月相伴让她心生安定。
郎中很快赶到。他细细诊脉无有谁敢作响。眉头时而蹙起时而展开,引得舒茉几人惴惴不安。她终是忍不住小声询问:“先生,兰芷她......”
郎中略微一定,来至舒茉跟前:“二小姐放心,这位姑娘已无大碍,低热已退,静养一段时日即可痊愈。”
舒茉长舒一口气,这两日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只是对兰芷呕吐一事,她心存疑虑:“如此我便安心了,只是她为何突然呕吐得如此厉害,可是因为饮茶的缘故?”
“敢问二小姐,给这姑娘喝得是哪种茶?”
霁月忙将桌上茶水端来,碗底还剩些残渣,颜色却是青黑色,与寻常清亮茶底大相径庭。舒茉震惊:“这茶水颜色为何这样深?”
霁月忙解释:“回小姐,奴婢记得兰芷说那思幽草可以安神,这几日奴婢总睡不安稳,故而在白水里多加了些思幽草的花瓣熬煮。许是这颜色与药太像了,害得兰芷看错。还好她无事,否则奴婢真得追悔莫及。”
郎中作思索状:“思幽草?”
“是。”霁月忙去院中随手折了支思幽草折回房中:“先生您看,就是这种花。”
郎中接过思幽草借烛光端量,又凑近鼻下闻辨气味。他点点头道:“古书记载,思幽草性温确可安神驱寒。我再开个温补的方子,若这姑娘仍精神倦怠,可将此花加些在药中一同煎煮服下,或可对她病愈有帮助。”
“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她示意霁月带郎中下去开方,见兰芷熟睡,便掩门打算回房休息。
途径花园,她无意瞥见角落那簇思幽草。墨紫色小花在黑夜中实不起眼。她鬼使神差停下脚步,蹲下摩挲着叶片。
秋风拂过淡淡花香袭鼻,这甜甜的香气愉悦一瞬转为惊奇。
这香气好似今日在哪儿闻到过......
平安符!
她快步来至房中翻寻那枚平安符,奈何四处找遍皆无踪迹。难不成是下山时掉了?
莫不是......掉在灵铭寺后院了?
她有些害怕,若是这符在后院被人捡到,自己偷听之事会不会暴露......可这平安符长得都一样,又没写她舒茉的名字,应是无碍吧?
罢了,多想无用,这一日经历得属实有点惊心动魄。她瘫坐妆台前发呆,恰好霁月进屋,为她卸下妆髻。
两日后清晨,肃王府内。
魏寻夜探曹府,跟踪下人在库房寻到了那批豆子,带回一些交由林辰带给太医查看。林辰行色匆匆赶回,看样子似是有新情报。
“殿下,史太医说,这豆子被一种名叫沙棘花的毒草浸泡过。此花一般生长在沙漠深处一类极难获得。误食后人会出现畏寒乏力,嗜睡等症状。虽不致命,但长期食用会令人精神萎靡变得疯癫。”
“叮——”
手中汤勺与瓷碗碰撞,发出轻微动静。声音极小,但对一向稳重自若的宁昭来说,这已算很稀奇的“失误”了。
两人盯着宁昭奇怪举动面面相觑,宁昭则陷入深深的痛苦回忆中。
在宁稷与宁昭都还是皇子之时,先帝康炀帝尚还健在。康炀帝与先皇后十分恩爱,而宁稷宁昭作为二人之子,自小便被寄予厚望。宁昭作为小儿子,更是深受康炀帝疼爱。
然十年前,康炀帝身体开始大不如前,咳疾加上经年累月操劳,很快病倒。
起初,康炀帝尚能处理政事,行动自如。某天开始,康炀帝精神每况愈下,炎热夏日亦要裹紧棉被,言行迟缓最后疯癫。太医院束手无策,眼睁睁看康炀帝日益愈下。最后临驾崩时,他硬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含泪紧握宁昭的手,欲语未成撒手人寰。而宁昭紧遵父皇遗诏,一直勤勤恳恳辅佐皇兄执政至今日。
林辰所述,与当日先皇病症十分相像。宁昭后脊一寒,此事背后或有着更大阴谋。
他从痛苦记忆中抽离出来,急问:“可有找到解毒之法?”
“回殿下,有。”林辰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布包打开,里面是平安符和几枝干枯花叶。
“殿下您看,这种名为思幽草的草药便是解药。此花安神舒气,可解沙棘花的毒。这平安符上的气味便是来自这种思幽草。但这草药常伴千年古树相生又喜净水,史太医那也只有几枝干花。他还跟个宝贝一样,属下趁他抓药功夫都给悄悄偷来了。”
魏寻越想越不通:“奇怪......曹大夫买来的豆子有毒,这几日属下却并未听说,他府上传唤过郎中。再说这灵铭寺的平安符,又为何要加思幽草呢?听说这些百姓拿到平安符后病确实有所好转,难道他们这病......并不是风寒?”
宁昭勾勾唇角:“还不算太笨。”
“那殿下,咱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找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