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心声后，我杀死了小白花》招财小金罐

29、（上）坟茔前的冻疮膏

　　大年初一的阳光带着新年的暖意，却驱不散柳溪村深处那片背阴山坡上的萧瑟。积雪在松柏的掩映下尚未完全消融，踩上去发出咯吱的轻响，更添几分寂寥。
　　今天是苏念奶奶的忌日。
　　昨夜年夜饭林薇和系统的闹腾仿佛隔世。苏念一早便沉默地起身，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旧衣。她翻出那个曾被林薇以血相护的旧木箱，从最底层取出几样东西：一小盒廉价的冻疮膏，纸盒已经磨损发黄；几颗用旧手帕仔细包着的、早已融化变形粘连在一起的水果硬糖；还有一叠厚厚的、用麻绳捆扎好的信纸，信纸边缘已经毛糙。
　　林薇看着苏念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东西放进一个干净的布袋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她没多问，只是默默地将自己裹严实，跟着苏念出了门。
　　系统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难得地安静如鸡，只敢在林薇脑子里小声哔哔：【宿主，气氛不对啊…深红目标情绪波动…呃，数据有点乱……】
　　通往坟地的山路积雪更深，行走艰难。苏念在前面沉默地带路，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孤寂。
　　林薇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看着苏念被寒风吹拂的单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那些关于别墅游艇的喧嚣念头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对苏念此刻心情的感同身受。
　　终于，在一片被松柏环绕的向阳坡地，一个小小的、朴素的土坟出现在眼前。
　　坟前没有墓碑，只有一块未经雕琢的青石，上面覆盖着薄薄的雪。
　　苏念在坟前停下脚步。她蹲下身，用手一点点拂去青石上的积雪，露出下面粗糙的石面。动作很慢，很仔细。林薇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安静地看着，没有打扰。
　　苏念将带来的布袋打开，取出那盒冻疮膏，轻轻地放在青石前。冻疮膏的盖子已经锈迹斑斑。
　　“奶奶，”苏念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对着石头说话，又像是在对着风，“您看，冻疮膏……我带来了。您总说冬天手裂得厉害……” 她顿了顿，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林薇的心猛地一揪。她想起苏念说过，奶奶的手因为常年劳作，冬天总是生满冻疮。这盒廉价的冻疮膏，是奶奶为数不多舍得给自己买的东西。可如今，它只能放在冰冷的石头前。
　　苏念又拿出那包粘连在一起的硬糖，小心地放在冻疮膏旁边。“糖…也带来了。还是…甜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浓重的鼻音。
　　最后，苏念解开了那叠厚厚的信纸。信纸很旧，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从稚嫩到逐渐工整，但每一页都只有开头：“奶奶，您好吗？……”
　　没有一封寄出过。
　　“这些…是我后来写的。”苏念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信纸边缘，“初三那年…您走了以后…我攒了很多话想说…就写下来了。想着…等以后有机会，烧给您看……”
　　苏念一封封地翻看着，动作缓慢。阳光透过松枝的缝隙洒在信纸上，也照亮了她低垂的侧脸。林薇能看到苏念紧抿的唇线在微微颤抖，浓密的睫毛下，似乎有水光在积聚。
　　“我…试过的…”苏念的声音陡然破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绝望，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信纸，指关节用力到发白，“每一次…我都想早点回来…想赚很多钱…想带您去最好的医院…想守在您身边…可是…可是…”
　　苏念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声音哽咽得无法成句。那些被强行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在这个她唯一能卸下所有防备的地方，对着这个长眠于地下的至亲，汹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行…”苏念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上，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堤坝，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覆盖着薄雪的地面，洇开一个个深色的斑点。“我那么努力…那么想改变…为什么还是救不了您…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山坡上低低回荡，像受伤小兽的哀鸣，充满了无法消弭的、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对命运不公的控诉。
　　林薇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苏念刚才透露的只言片语，结合眼前这叠厚厚的、永远无法寄出的信……巨大的酸楚和愤怒瞬间淹没了林薇！
　　她明白了！全明白了！
　　苏念她确实重生过，而且可能还不止一次！
　　她一定尝试过、努力过，可是每一次，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努力，她根本无力改变奶奶的去世！
　　这份失败带来的懊悔和痛苦，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人的脊梁！
　　奶奶的离世，对苏念而言，是一场充满了遗憾、无力、甚至可能伴随着人为阻隔的巨大悲剧！
　　重生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加倍的绝望！
　　每一次都像钝刀子割肉，将那份无能为力的痛苦，一遍遍加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所以她才如此珍视奶奶留下的任何东西！所以她才对烧掉照片有那样的愤怒！因为这几乎是奶奶存在过的、她能抓住的唯一证明了！
　　林薇站在苏念身后，看着那个一向冷静、强大、甚至带着危险气息的苏念，此刻蜷缩在奶奶坟前，哭得像一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孩子。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泪水也毫无预兆地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终于彻底理解了苏念那份深埋心底的冷漠从何而来。
　　那不止是因为顾霆骁，而是因为这无法挣脱的重生轮回，这拼尽全力也无法挽回的遗憾！
　　林薇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上前，在苏念身边蹲下。她没有试图去拥抱或安慰，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极其小心地覆上苏念紧紧攥着信纸、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冰凉颤抖的手背。
　　温热的触感传来，苏念的身体猛地一僵，哭泣声停顿了一瞬。
　　林薇的手很暖，带着一种无声的、坚定的力量。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用自己的体温，试图温暖那只冰冷绝望的手，也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你不再是独自一人承受这一切了。
　　山坡上，寒风掠过松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两个女孩，一个无声恸哭，一个默默陪伴，在冰冷的坟茔前，在未寄出的信堆旁，共同分担着那份无法消解的、沉重的悲伤与懊悔。
　　【叮！检测到目标苏念情绪剧烈波动！黑化风险指数…咦？等等…数据异常波动！情感宣泄峰值…正向情感连接建立？！关联对象：宿主林薇？！】
　　系统在林薇脑子里发出难以置信的电子音，【任务评估…正在重新计算…滋滋…这…这算不算曲线救任务？！宿主你歪打正着啊！】
　　【……闭嘴！再吵屏蔽你！】林薇在心里恶狠狠地吼回去，目光却始终落在身边那个脆弱颤抖的身影上，充满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