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心声后，我杀死了小白花》招财小金罐

24、小小堂屋

　　寒风裹挟着雪沫，迫不及待地从敞开的门缝里钻进来，吹得屋里那盏昏暗的白炽灯灯泡微微摇晃，在斑驳的土墙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林薇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拖着那个笨重的行李箱，踉跄着挤进门内。
　　一股混合着陈年土腥味、柴火烟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不算好闻，却奇异地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属于家的陈旧暖意。
　　屋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高不少，虽然依旧称不上暖和。
　　门在身后“吱呀”一声被苏念关上了，隔绝了外面肆虐的风雪。狭小的堂屋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火塘里木柴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还有林薇自己粗重未平的喘息。
　　林薇放下行李箱，冻僵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一丝暖流的抚慰，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搓着手，环顾四周。
　　屋子很小，陈设极其简陋。正对着门的是一张掉了漆的旧方桌和两把同样破旧的椅子。角落里堆着码放整齐的干柴。靠墙是一个用砖头和泥巴垒起来的简易火塘，里面烧着几根粗壮的柴火，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散发出温暖的光和热。火塘上方吊着一个被烟熏得漆黑的铁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火塘边的地上铺着一小块磨得发亮的旧草席。
　　这就是苏念奶奶留下的老屋？
　　林薇看着这简陋到近乎贫寒的环境，心里涌上一阵酸涩。
　　她想象着那个慈祥的老人，曾经就是在这个小小的火塘边，给年幼的苏念梳头，讲故事……
　　苏念已经走到火塘边，背对着林薇，拿起一根长长的铁钩，沉默地拨弄着火塘里的柴火，让火焰燃烧得更旺一些。
　　她的身形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单薄。没有看林薇，也没有说话，仿佛刚才开门放林薇进来只是出于最基本的，无法看着一个人在自家门口冻死的道义。
　　“那个……”
　　林薇搓着手，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还带着点冻僵后的沙哑，“谢谢你啊…苏念。外面真的…太冷了。” 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念拨弄柴火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应。
　　林薇有些尴尬，目光落在自己那个巨大的行李箱上，赶紧找补：“我…我带了些东西，想着乡下可能不方便买…”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箱子，里面塞得满满当当：成盒的暖宝宝、各种巧克力糖果、压缩饼干、方便面、自热火锅、一大包常用药、崭新的充电宝、甚至还有几个沉甸甸的罐头…活像个小型移动超市。
　　“还有这个！”林薇献宝似的从箱子最上面拿出那个摔瘪了一角的保温桶，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笨拙的笑容，“上次…摔坏了点，但我洗干净了！里面…呃，这次没装汤…”
　　她有点语塞，觉得提上次的事似乎不太好。
　　苏念终于转过身。
　　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她的目光扫过林薇打开的行李箱，那里面琳琅满目的、与这简陋环境格格不入的城里货，让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嘲讽，又像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林薇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的手上。
　　“手。”
　　苏念的声音很轻，依旧没什么起伏，却不再是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冷，更像是一种陈述。
　　“啊？”
　　林薇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哦！没事没事！就是冻的，一会儿就好…”
　　苏念没再说话，转身走向旁边一个用布帘子隔开的、大概是厨房的小隔间。林薇听见里面传来舀水的声音。
　　不一会儿，苏念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盆走了出来，里面装着半盆冒着热气的清水。她把盆放在火塘边那张破旧的小板凳上，示意林薇：“泡泡。”
　　林薇愣住了。
　　看着那盆热水，再看看火光下苏念没什么表情却异常认真的侧脸，一股巨大的暖流猛地冲上眼眶，鼻子瞬间酸得厉害。她赶紧低下头，掩饰住自己几乎要失控的情绪，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好。”
　　林薇脱掉厚重的手套，把冻僵麻木的手浸入温热的水里。温暖的感觉顺着指尖迅速蔓延开，几乎要舒服得让她喟叹出声。
　　林薇偷偷抬眼去看苏念。
　　苏念已经坐到了火塘边的草席上，蜷起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跳跃的火焰。
　　火光在她深潭般的眼眸里跳跃，却映不亮眼底那片沉寂的冰原。
　　整个人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厚重的悲伤笼罩着，与这简陋却温暖的小屋格格不入。
　　林薇知道，那份悲伤，源于那个被烧掉的、能证明奶奶存在过的遗像。
　　“苏念…”
　　林薇轻声开口，声音放得极柔，生怕惊扰了她，“这里…就是奶奶以前住的地方？”

　　苏念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火焰上，过了几秒，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真好…”
　　林薇由衷地说，目光环视着这小小的空间，“虽然旧，但是…很安静，很踏实。奶奶一定是个很温暖的人吧？”她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个敏感的话题。
　　苏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没有回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了膝盖，只留下一个沉默而脆弱的背影。
　　林薇的心揪了一下，知道自己可能触到了苏念的痛处，不敢再问。她安静地泡着手，感受着水温渐渐下降。
　　屋子里的沉默再次弥漫开来，只有柴火的噼啪声和铁壶里水开的咕嘟声。
　　泡完手，林薇感觉舒服多了。她站起身，想帮忙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看到苏念依旧蜷在那里，像一尊悲伤的雕塑，林薇犹豫了一下，从箱子里翻出几个暖宝宝，撕开包装，走到苏念身边蹲下。
　　“贴上这个吧，”林薇把暖宝宝递过去，声音轻轻的，“暖和点。”
　　苏念抬起头，火光下，她的眼眶似乎有些泛红。她看着林薇递过来的暖宝宝，又看了看林薇冻得还有些发红的鼻尖和写满真诚关切的眼睛。
　　沉默了几秒。
　　苏念终于伸出手，接过了暖宝宝。她的指尖冰凉，触碰到林薇温热的手背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谢谢。”
　　苏念的声音很低，几乎被柴火的噼啪声淹没，但林薇清晰地听到了。
　　没有称呼，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林薇心里荡开了一圈温暖的涟漪。这比任何客套的称呼都让她觉得真实。至少，那堵冰冷的墙，裂开了一道缝隙。
　　林薇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小声说：“不用谢。我…我去看看水开了没？能…能烧点水喝吗？我带了奶粉……”她从箱子里翻出一小罐速溶奶粉。
　　苏念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火塘。
　　林薇雀跃地，虽然动作因为寒冷还有些僵硬的跑去厨房，笨手笨脚地用水瓢舀了些热水到搪瓷缸子里，冲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奶粉。
　　浓郁的奶香瞬间在小小的堂屋里弥漫开来，冲淡了那股陈旧的霉味，带来一种奇异的、温暖的慰藉。
　　林薇把其中一杯递给苏念：“给，暖暖身子。”
　　苏念接过搪瓷缸，温热的杯壁熨帖着她冰凉的指尖。看着杯口袅袅升起的热气，又看了看林薇被火光映得亮晶晶的、带着期待的眼睛。
　　最终低下头，小口地啜饮着那杯甜得有些发腻的奶粉。
　　热流顺着喉咙滑下，温暖了冰冷的胃，也似乎融化了一丝凝结在心口的寒冰。
　　两人围坐在小小的火塘边，捧着廉价的搪瓷缸，喝着速溶奶粉冲泡的、甜得有些过分的热饮。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两张年轻的脸庞，一张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笨拙的暖意，一张依旧沉寂如冰，眼底深处却似乎有某种坚硬的壁垒，在热气和火光中，悄然松动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缝隙。
　　屋外，寒风依旧在呼啸，卷起漫天的雪花。
　　而这间小小的、破旧的、燃着温暖火光的乡下老屋里，两个女孩之间那堵无形的、由欺骗、利用、恐惧和疏离筑成的冰墙，在奶香和柴火的噼啪声中，开始了极其缓慢、却无比真实的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