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心声后，我杀死了小白花》招财小金罐

23、雪途与破冰

　　保温桶砸落在地板上的闷响，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短暂地打破了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苏母和苏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哆嗦，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林薇站在那里，脸色煞白，嘴唇微张，眼神里翻涌着极致的震惊、无措，还有一丝尚未褪去的恐惧。
　　亲眼目睹了苏念那深渊般的恨意爆发，听到了那些带着血腥味的诅咒，看到了那滴落在冰冷地板上的、属于苏念的鲜血。这画面带来的冲击，远比系统描述的深红危险更直观，更触目惊心。
　　苏念也看到了林薇。
　　那双刚刚还赤红一片的眼睛，在接触到林薇惊惧目光的刹那，如同被冰水浇透。
　　滔天的怒火瞬间熄灭，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被彻底看见的、深入骨髓的狼狈。她下意识地想缩回那只染血的手，指尖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你……”苏念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只吐出一个音节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不知道林薇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更不知道林薇此刻会作何反应。
　　是像顾霆骁一样觉得她失控？还是像系统一样将她视为深红危险的灭世因子？
　　苏母看清林薇身上价值不菲的衣着和气质，脸上瞬间挤出一个扭曲的、讨好的笑容，试图挽回一点颜面：“哎哟，这位小姐是念念同学吧？你看这…真是不好意思，家里孩子不懂事闹脾气，让你看笑话了！我们家念念她…她最近学习压力大，有点魔怔了，胡说八道呢！你别往心里去……”
　　“滚！”
　　苏念猛地抬头，声音冰冷刺骨，如同淬了冰的刀刃，直接打断了苏母那令人作呕的表演。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苏母和苏父，带着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垃圾般的厌恶。
　　“现在，立刻，滚出我的视线。”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否则，我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眼神里的疯狂和毁灭欲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强行压制，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盖上了一层薄冰，随时可能再次炸裂。
　　苏父被看得心头一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苏母还想说什么，被苏父一把扯住胳膊，连拖带拽地往卧室方向走，嘴里还兀自低声咒骂着。
　　客厅里只剩下苏念和林薇，以及一地狼藉——碎裂的玻璃渣、散落的烟灰、还有地板上那刺目的暗红血迹。
　　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苏念背对着林薇，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她走到墙角那个空荡荡的佛龛前，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方颜色略浅的印记，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虔诚的悲恸。肩膀无声地垮塌下去，那层坚硬冰冷的外壳仿佛在这一刻碎裂剥落，露出底下脆弱不堪的、伤痕累累的内里。
　　林薇看着那个单薄颤抖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恐惧还在，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混杂着心疼、愤怒和巨大荒谬感的洪流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想起了顾家父母那副挑选花瓶的嘴脸，想起了顾霆骁那掌控一切的深情，想起了苏念在决赛现场掌心渗血的死寂……
　　“那个……”林薇的声音有些发颤，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弯腰，手忙脚乱地试图去捡那个摔瘪了一角的保温桶。
　　盖子松了，里面精心熬制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热汤洒出来一些，烫到了林薇的手指，她“嘶”地抽了口气，却顾不上去看，只是慌乱地去擦溅到地板上的汤汁，“我…我听说你可能不舒服…就…就熬了点汤……”
　　她语无伦次，笨拙得像只闯了祸的企鹅。
　　苏念缓缓转过身。脸上的暴戾和恨意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她看着林薇笨拙地擦拭地板，看着那保温桶上明显的凹痕和洒出的汤汁，眼神复杂难辨。
　　有嘲讽？有探究？也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不需要。”
　　苏念的声音很轻，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林小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回吧。”
　　苏念疲惫地闭了闭眼，仿佛连维持这点冰冷疏离都耗尽了力气。
　　她不再看林薇，径直走向自己那个狭小的、堆满杂货的卧室，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林小姐……
　　不再是那个在图书馆研讨室里，为了利用而拉近距离，带着一丝依赖和刻意亲近的“林薇姐”。
　　这个疏离的、带着明确界限的“林小姐”，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林薇心底那点因担心而冒出的、不合时宜的暖意。
　　一股酸涩的失落感猛地涌了上来，混杂着刚才目睹一切的震惊和恐惧，让她鼻子有些发酸。
　　原来……她们之间那点脆弱的、建立在任务和利用之上的联系，在苏念撕下所有伪装后，是如此不堪一击，连一个称呼都维持不住。
　　林薇蹲在地上，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看手里狼狈的保温桶和地板上的狼藉，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无措涌上心头。
　　她瘪了瘪嘴，眼圈有些发红，最终只是用力吸了吸鼻子，默默地、一点一点地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捡干净，又用纸巾仔细擦干了那几滴血迹和汤渍。做完这一切，她才拎着那个摔坏的保温桶，像个打了败仗的小兵，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门内。
　　苏念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她没有开灯，将自己彻底浸没在黑暗里。掌心那道刚刚被指甲再次撕裂的伤口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提醒着刚才的失控。但这点疼痛比起心口那巨大的空洞，微不足道。
　　奶奶的照片……真的被烧了。
　　她在这个冰冷世界唯一的锚点，唯一的温暖证明，化为了灰烬。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苏念，六世轮回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林薇刚才那惊惧的眼神和笨拙的举动，在黑暗中反复闪现。
　　她……吓到她了。
　　也好。
　　省得她再来烦自己。
　　然而，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药香的暖意，却固执地穿透了冰冷的门板，萦绕在鼻尖。
　　那是林薇带来的汤残余的味道。
　　奶奶照片被毁的绝望和那声“林小姐”出口时林薇眼中清晰的失落……两种截然不同的痛楚交织在一起。
　　苏念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黑暗中，一滴滚烫的液体，无声地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如同人间蒸发。
　　林薇尝试过发信息，石沉大海。
　　打电话，关机。
　　去学校？早就放假了。
　　她甚至又去过一次苏念家楼下，只看到苏母一脸尖酸刻薄地出来倒垃圾，嘴里骂骂咧咧。
　　林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别墅游艇的念头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苏念那双死寂的眼睛和掌心滴落的血。
　　她甚至开始怀疑，苏念会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那个深红危险的标记，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就在林薇快要绝望的时候，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极其简洁：
　　「回乡，奶奶的老屋。年后再回。」
　　没有署名，但林薇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
　　是苏念！她还在！她只是离开了那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狂喜过后，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她要去！她必须去！
　　苏念现在一个人，在那个承载着她唯一温暖回忆、如今却只剩空荡悲伤的地方过年？那该有多孤独，多绝望？
　　林薇无法想象。
　　林薇的行动力在这一刻爆表。
　　她翻箱倒柜找出最保暖、最不显眼的羽绒服和雪地靴，又冲进超市疯狂采购——暖宝宝、巧克力、各种速食、急救药品、甚至还有一个崭新的充电宝。
　　她查到了苏念奶奶老屋所在的那个偏僻乡镇的名字，又用林家的资源，迅速搞定了最快前往那个方向的火车票——年关将近，票源紧张，能抢到一张硬卧已经是万幸。
　　林薇没告诉父母，只留了张字条说去同学家散心过年。
　　拖着巨大的行李箱，林薇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火车在广袤的雪原上吭哧吭哧地行驶了一天一夜。窗外是连绵起伏、覆盖着厚厚白雪的山峦和光秃秃的田野，一片萧瑟的银白世界。
　　车厢里混杂着各种气味，孩子的哭闹、大人的聊天声、方便面的味道。林薇抱着鼓囊囊的背包，蜷缩在狭窄的硬卧上铺，心里七上八下。
　　她不知道苏念具体住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贸然前去，会不会被直接扫地出门。
　　终于，火车在一个小小的、挂着冰凌的县级市火车站停下。
　　林薇拖着行李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站台。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空气冷冽而清新。她打听了一下，去苏念奶奶所在的柳溪村，还需要转乘一趟破旧的中巴车，再走上几里地的山路。
　　通往柳溪村的山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寂静得只有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声和林薇自己粗重的喘息。
　　行李箱的轮子在积雪中彻底报废，她只能费力地拖着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凛冽的寒风卷起雪沫，刮在脸上生疼。林薇的睫毛和围巾上都结了一层白霜，手指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这鬼地方也太偏僻太冷了！
　　就在林薇筋疲力尽，几乎要绝望地以为自己会在雪地里冻僵时，前方不远处，一个低矮的、被积雪覆盖了大半屋顶的农家小院出现在视野里。烟囱里，正袅袅升起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要被寒风吹散的青烟。
　　有人！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跳，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院门虚掩着，她气喘吁吁地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小院不大，堆着柴火和农具，同样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正屋的门紧闭着，窗户透出一点昏黄微弱的光。
　　林薇站在院子里，冻得牙齿打颤，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鼓起所有的勇气，朝着那扇紧闭的门，用尽力气喊了一声：
　　“苏念！苏念是你吗？你在吗？！我是林薇！”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着点破音的哭腔。
　　喊声刚落，正屋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
　　昏黄的灯光流淌出来，勾勒出门内一个纤细的身影。
　　苏念站在门口。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围着一条同样陈旧的灰色围巾，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被寒风吹拂着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的表情依旧是那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看到门外那个冻得像只红鼻头雪兔子、拖着巨大行李箱、狼狈不堪的林薇时，瞳孔深处，清晰地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苏念似乎完全没想到，林薇会出现在这里。
　　以这种方式。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儿吹过两人之间短暂而凝滞的空气。
　　林薇看着苏念，冻僵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牙齿还在咯咯作响：“那个…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我迷路了！对，迷路了！刚好路过你家门口，借…借个宿行不行？外面…太他妈冷了！”
　　苏念的目光从林薇冻得通红的鼻尖，移到她结霜的睫毛，再到那个在雪地里拖得狼狈不堪的行李箱，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写满了“我快冻死了我就是死皮赖脸要进来”的眼睛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昏黄的灯光下，苏念那张冰封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变化。然而，她握着门框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侧开了身。
　　门，敞开了些许。
　　那无声的动作，像一个极其微弱的信号，一个默许，在寒冷的雪夜里，透出了一丝微不足道、却足以让林薇眼眶发酸的暖意。
　　至少……没有叫她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