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之都》勿念槐序

2、死亡前的救赎

　　恶劣天气的原因，才下午五点钟的天，已经黑的像深夜，加上这扎脸的寒风，真的让人冷的发抖。周若黎从家里出来来到这儿的时候，没带什么厚衣服，就穿了一件夹棉黑袄，里面是一件灰色单薄连帽卫衣，还好带着一条足够厚的克莱因蓝围巾，如果不是有围巾呼着脸，恐怕今天的风会不她脸吹裂。拖着疲惫的身体，还是走到了这片寂静的小湖。
　　湖边一片寂静，岸边是枯黄的芦苇丛，现在也被风吹的倒下一片，沿着湖边蜿蜒至枯树林深处的鹅卵石路两侧也是枯黄的杂草坪，还有放置的一些不规则的大石头。果然像周若黎想的，这么冷的天，恨不得一直窝在被窝里，如果不是有事，谁会闲的来这儿光秃秃避不了一点风的地方闲逛。也正好合周若黎的意，至少不用担心被人看到自己流着鼻涕哭的样子。
　　越向小路深处走，越发觉得冷，再看石头路通向的高大枯树林，此时呈现在眼里的是斑驳树影，加上呼号的冷风，显得神秘中又透着一丝丝诡异，但对于她来说，这是个熟悉的地方，一有时间，她就来这儿，开心或者不开心，都坐在湖边看着远处那个灯塔。这儿是个不被人打扰的去处，让她可以放声哭。
　　走进这片树林，到湖的尽头，这里是一个人工的圆形湖心，应该是水最深的地方吧，但奇怪的是看起来水深的地方，岸边竟然没有什么保护措施，栏杆也没有，就只修了几级台阶。还好现在里面水已经冻住了，不然谁不小心掉进去，还真的不好办。
　　周若黎坐在湖边的台阶上，鼻头再次一酸，眼泪啪嗒啪嗒一个劲往下掉。不知道为什么，从母亲去世之后，她的每次崩溃，每次动了轻生的念头，都会无力地坐在湖边为自己的痛苦哀嚎。也许是，从小到大，她不被相信，优秀和痛苦都不被看到，从小和姐姐住在奶奶家，那种感觉却是寄人篱下的感觉，她和姐姐永远是在奶奶对哥哥地选择之后，干不完的家务，被骂不完的脏话，蓄力讨好被当作理所应当。从五岁开始，这些事情她和姐姐每一年的每一天都在承受。
　　“我讨厌你们说一切都是为我好，从来都不听一听我说的话，讨厌你们把我当赔钱货，不舍得让我花费你们额外的一分钱，讨厌你们让我赶紧找到稳定工作结婚，把彩礼给一事无成又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讨厌，我想要的一切都要我耗费生命去争取，而哥哥能毫不费力接手你们为他攒下的房子和存款，难道就是因为我是个女的吗？”周若黎哭着自言自语。
　　钻透她身体的痛苦，让她无法再继续回到现实里去做一个月休两天，经常加班到很晚，累到倒头就睡的牛马，她也不想回到现实，去面对没有一个人能对她有利的现实。
　　“真的不知道这样坚持下去的意义是什么，爱我的妈妈没了，就算自己以后会过得不错，也没有人会为我开心了。”
　　“可是不在这里坚持，我已经没钱再去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了。也不能回家，没有人能看见我的窘迫。”一瞬间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将自己的出路给堵死，不是她不相信自己还有出路，是她没了继续下去的勇气和意义。
　　“再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一遍一遍逼问自己。
　　她也在纠结怎么选，可是努力让自己过的幸福不知道还要多少年，但结束痛苦只要十几分钟。一切都不确定的世界里，只有死亡是确定的结局。她已经在无数个包裹着恶与不公的言语中、孤独的夜晚中，将灵魂释放离开这幅行尸走肉的普通□□，直到在这片湖里成为腐朽。
　　正当周若黎哭着逼问自己，一百米开外的□□枯芦苇丛挡住的湖面传出了声响
　　“救命，咕噜咕噜，救...... 救命。”是有人真的掉进湖里了。
　　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周若黎，呆在原地，等着再次发出声音来判断是不是真的有人掉进了湖里。
　　“救命......啊！ 咕噜...... 救......”再次发出急促的呼救声，听起来又是那么痛苦。
　　这下周若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就往枯芦苇丛那边跑。
　　翻过湖边的矮栏杆，是一小片干地，正是芦苇扎根在这篇片干涸地，周若黎尽量绕开，但还是要穿过一些芦苇，顾不上干芦苇弄了自己一头一身，还戳到自己的脸，终于拨开了，眼见离岸边有五十米的距离有个冰窟窿，天太黑了，不知道冰面什么情况，也看不清在冰窟窿里起伏的身影具体是什么模样，可以确定是有人掉进冰窟窿。
　　可自己不会游泳，四下寻找木棍，什么都没有找到。
　　“来人啊！救命，有人掉湖里了！”周若黎扯着嗓子喊了几遍，根本没有人应答。
　　眼看那个身影就要往下沉。
　　“顾不上那么多了，救人要紧。”若黎回想着自己在手机上学的落水自救和救人技巧。
　　“湖面结冰，要增加身体和湖面接触面积，尽量弓着背或者爬着靠近，从身后抱住他。”心里默念者，像落水者靠近，声音和腿都颤抖着，天太黑了，周若黎根本看不见，靠近冰窟窿的地方已经有了裂纹，隐约能听到什么裂开的声音，就是从她脚底下发出的，她颤抖着曲腿下蹲后双手接触冰面，伸手去够那个落水的人，直到在落水的人挣扎出水面，周若黎才看清是个女孩，瘦瘦的。
　　“抓住我的手，别怕，抓我的手。”周若黎尽量安抚着。
　　话音未落，周若黎只觉得，身下又是一阵咔嚓声，身体因冰面的开裂一震，随着异响随之而来的是身体骤然被冰水浸透，靠近冰窟窿的冰面裂开了......
　　身体接触湖水的一刻。周若黎的劣质黑色棉袄就吸了很多水，感觉胳膊，整个上身像被缠了几十斤的沙袋，根本挥不动，身体不受控制往下沉，根本来不及换气喘息，就被拉回水里，只能尽力靠着求生本能挣扎着，她挣扎到那个女孩的身后，靠着腿在水里用力一蹬，浮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赶紧从后面搂住女孩的脖子水下的脚用力蹬着，想要往岸边游。
　　或许是强烈的求生本能，这个女孩拼命的挣扎着，手脚都用力挥。可动作幅度太大，刚想把脸深处水面，就被女孩求救的手拉回到水里。让本来就没下过水的旱鸭子周若黎招架不住，任凭双腿在冰冷的湖水里狂乱地又蹬又踹，根本就是原地挣扎，不往岸边移动。
　　在水里挣扎许久，身体越来越重，胳膊已经要抬不起来了，呛了好几口水，意识也即将不受控制，觉得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两人都要往水里下沉。
　　“不行，至少不能都死在这儿。”周若黎突然一震，清醒过来，颤抖着身体，在水下奋力一蹬，将女孩往上推，也不知道岸边的方向在哪里，只是挣扎着往前推着女孩，还真被她推出了水面，只不过不是岸边，是那个冰窟窿，瘦瘦的女孩用力扒住冰面的边缘，慢慢将大半个身子趴在冰面，大口喘着粗气，咳地要把肺管子咳出来。
　　周若黎想挣扎着露出水面呼吸，但不知道自己挣扎到什么地方了，头顶被什么又硬又冷的东西给封住，是厚厚的冰面，天太黑了，在水里根本分不清方向，往哪里游，都是冰，只能绝望地挥起无力的拳头往上砸，可冰冷的湖水，带走了她的意识和体力，就这样，湖水慢慢充斥身体冰水的刺激和绝望的窒息感让她痛不欲生。
　　脑子里开始一遍一遍地回想起母亲曾经跟她诉说过的在周家遭遇的种种不幸和痛苦，讨厌那个这么短时间就再婚的父亲，讨厌从来不曾在乎过自己的家。身边的逼迫、压榨不理解，让一切都变得没有了意义。
　　曾经微风轻拂湖边散步的幻想在这时全部化为泡影，太阳累了，躲进了乌云，她也累了，躲在了湖底。她从来渴望的都是自由，都是自主做出选择。所以，选择在这个少有人外出的恶劣天气，只是希望，最后一次，她能自己做选择。
　　“算了。我来这里本来也是打算去死的，就到这里结束吧，马上就不用这么累了。”
　　至少此刻的窒息感至少不带任何情绪，只是生理上的极度不适。
　　“如果死了之后真的会有灵魂存在，就让我的灵魂飘到母亲那里吧，我一直记得你，妈妈。”
　　意识在身体到达湖底之前消散，眼前一片漆黑，睁开或者不睁开眼睛，都是这样，况且，周若黎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黑色的身影被在天空映衬下暗的发黑的湖水吞噬。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
　　但，属于周若黎的故事在她没了呼吸和心跳时，才刚刚开始。
　　周若黎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轻飘飘地浮在一个人的身边。
　　“救命啊！你快上来，来人快救救她！”
　　“对不起，都怪我，害死了你，如果我不去捡书包，就不会掉下去。”沙哑的哭声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不是刚才我在湖里救的那个瘦瘦的小孩儿吗？”周若黎正疑惑着
　　那双筋骨根根分明的手在使劲晃动着脸色发紫的另一个人，还在试着把她叫醒。
　　黑色短棉袄，灰色连帽卫衣内搭。
　　“这不是我吗？怎么还有一个我？”
　　“那个被自己胡乱一推的小女孩，竟然真的得救了。”周若黎心想，还好，终于，自己做了一件像样的事。
　　“我死了？”不敢相信，周若黎用手戳戳小女孩，明明已经碰到了她的手臂，但好像小女孩并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碰她，周若黎一用力，直接从小女孩的手臂穿过去。这一切都表明，她真的死了。
　　远处驶来的救护车急促鸣笛声，打破围在一起的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嘈杂，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从车上下来。
　　“别晃她，大家都别看了，让开。”扯着嗓子喊的医护人员把那个瘦弱的小女孩和围在岸边的人群从周若黎身边分开。
　　“面色发白，无呼吸，无胸廓起伏，小王快打开AED除颤。”安排着其他人的任务，这名医生没有停下手上心肺复苏的动作。
　　“放电中。”
　　随着除颤仪两个电极片释放电流，呈现灰白色的脸连带着整个头部随着身体抽搐而起伏
　　整个抢救过程持续将近一小时，AED屏幕上心电图还是显示着一条一条平缓的直线。
　　“无心跳无脉搏，把除颤仪关了吧，宣布溺水者死亡。”周若黎看着医生充满遗憾的眼神和额头上大颗地汗珠。
　　“谢谢您，谢谢，没有一开始就放弃我，谢谢。”明知道没有人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周若黎还是一遍一遍对着刚才那抢救的医生说着。
　　救护车，警车鸣笛声渐行渐远，围观的人群也会自己该会的地方，这片湖恢复了出事前的安静，如果没有岸边树上拉的警戒线，好像这里没发生过什么。
　　现在只有周若黎轻飘飘的身体在湖边周旋。这下好了，还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周若黎愣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夜晚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哪走。
　　可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一个人来，也一个人走。
　　“周若黎，女，2001年生，救人溺水而死，编号10101，预计划分为往生之都I级灵魂。”一个略显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周若黎在这片湖静默的周而复始。
　　不远处正有一人和趴在肩膀上的猫说着什么，周若黎隐约听到了他们说自己的名字。仔细一看，一人一猫在半空？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