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之都》勿念槐序

3、和天使姐的初遇

　　“这也太扯了，刚看见自己发白的尸体，现在竟然有人飘在那里。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接连看到的不可置信的场景，给周若黎的感觉不亚于她熬半个月大夜挣的三千多块钱从钱包里跳出来嘲笑她是穷鬼。
　　她吓得呆在原地，像是刚才坠湖后的冰冷寒气作用在了现在这副虚幻的躯体上，冻僵了，害怕，但是身体一点都挪动不了，完全就是僵住，意识让她转身，跑，然而腿一动不动。
　　没有办法，活着的时候，很多事她都无能为力，可以选择自己结束不想面对的一切去死，现在，已经死了，在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里，又能怎么办？只能静待，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不过，定睛细看，那边是一个穿着宽松黑色西装正装的长发女人，在头顶上挽起一个半扎发髻，下身长款的拖地西装裤把线条拉的很长，不过没有衣物衬托，也看得出这是一个高个子女人，还离着一段距离，周若黎就看出了那女人半露的手臂透白，呈现流畅又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整个头部小小的，有着浓重的的五官，肩上还站着一只像是黑白毛色奶牛猫。这画面怎么更像是哪家的时装秀走丢的模特？正在对远处一人一猫细细勾勒着，一人一猫向着周若黎腾空飘来，不过几秒，飘到周若黎面前。
　　“鬼啊！救命......”
　　“不对，我也是鬼，为什么要害怕？”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但还没来的及看情面前的人长什么样，就赶紧低头避开视线，不敢多看一眼。
　　“......”
　　“你已经死了，现在，你也是鬼哦！”一个带着轻快音调小男孩的声音打断周若黎的无助和恐惧。
　　“你们是天使吗？”
　　“哈哈哈哈，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天使，你好，我是消灭人间邪恶，匡扶正义的喵界警长，小百。”趴在女人肩膀上的猫眨眼睛说着。
　　抬头一看，是趴在女人肩上的奶牛猫发出的。
　　如果不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表情，周若黎现在一定嘴张大成一个标准正圆形，瞪着眼。
　　“猫......在说话......?”
　　“别吓到她了。”长发女人终于开口。
　　“你好，我是负责带亡灵到往生之都的神灵使者，外勤组陈逍，耳东陈，逍遥的逍。”陈逍嘴角微杨轻笑道。
　　“你好，我是......”
　　“是周若黎，我知道，是我带她来这儿找你的。”奶牛猫打断若黎。
　　陈逍解释:“刚才我在别的地方处理事情，小百过去找我说这里有人救人坠湖死了。”
　　“你是救人而死的，应该能选择一个不错的转世家庭。”
　　“往生之都是啥？”
　　“是负责调查追捕、审查未转世亡灵的收容所，简单点说就是与地府合作派的第三方机构，通过往生之都的调查审核可以将亡灵划分为不同等级，可以选择对等的转世家庭。理解了吗？”
　　听到这个官方又阴间的解释，周若黎慢慢在大脑里把陈逍刚说过的每个字再串联起来反复琢磨。
　　“额，你可以粗略地把它理解为亡灵界的FBI。”
　　周若黎赶紧点头，其实是一副不懂装懂的样子。
　　“带她回去，就超额完成指标任务啦，恭喜你，可以升职喽，逍姐姐，你可不能抛弃我，而且到时候要带我去游乐场。”小百先是欣喜又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
　　“嗷，等把你带回往生之都，我就帮助一百零一位灵魂转世成功，作为使者的任务就完成了，相应的会升职。”陈逍将眼神一撇，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这一切发生太快了我这就转世了吗？可是我才刚死了没多长时间啊，又要回人间当牛做马了？不要，我不能跟她去。”
　　“可是我不能现在就跟你走，我连家都还没有回，我还没来得及跟家人告别，别的人我不在乎了，我只想跟我姐好好告别。”
　　“也好，你可以去好好告别，但我们必须得陪你去。”
　　“我家在一千四百公里外的江华市。”
　　“什么！那么远？”
　　周若黎难掩伤感略带叹息：“我只是来怀安做牛马打工的，没想到真留在这儿了。”
　　“明天上午倒是有个去往江华市的车，能到你家那边，但现在还有一件急事需要处理，还不能带你回去，不过，不用着急，警方肯定会联系你的家人，他们会尽快赶来。你先跟我去陈家寨处理一件更急的事情。”陈逍说。
　　“怎么办，该不该跟她一起走，可是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要是我自己回江华市，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完全什么都不掌握，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好像她对这个世界很了解，算了，先跟着她吧，她也是女生，应该不会害我吧？”周若黎犹豫不语。
　　“是在担心我会伤害你吗？别怕，你自己离不开怀安市也回不了江华市，而且你的家人一定会尽快来怀安找你，或者，你和小百在这里等我，两个时辰之后我来找你们。”陈逍看着眼前这个刚刚24岁，但已经满脸疲惫，一脸苦相的女孩，尽可能地释放自己的善意和温和的语言。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一切我有点接受不了。”周若黎楞在原地低声反驳。
　　“别担心啦！等跟逍姐姐一起处理完陈家寨的事，你差不多就大概了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难道你不相信猫界警长的话吗？”小百总是一副中二少年的模样说着。
　　“好吧，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必须得接受了，本来以为死了就解脱了，没想到，死了之后还有另一个世界，但只要我还存在，就会有机会的。”周若黎心想。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周若黎下定决心的说。
　　“对不起！都怪我，害了你，可是，他们欺负我，把我的书包扔到湖面上，妈妈走之前留给我的东西还在书包里。”瘦弱的小女孩在周若黎溺死的那片湖边哭着。
　　“是那个落水的小女孩，她还在这儿。原来她是因为有人欺负她才掉进了湖里啊。”周若黎听到声音一下反应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小女孩一遍一遍地对着那片湖道歉。
　　“呜呜。嗷呜......”
　　不远处的干枯芦苇丛里发出颤抖着的低沉呜呜声。
　　瘦弱的女孩，先抹去停滞在脸上和人中上的眼泪和鼻涕混合物，赶紧扒拉开芦苇，是一只黑色的小狗崽，蜷缩在干草下，快要冻的一动不动，只是时不时地哼鸣两声。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把小狗抱进怀里，小狗只是下意识呜了一声，女孩赶紧把自己的围巾取下裹住小狗。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你还这么小。你的妈妈呢？我带你回家。”说着，小女孩抱着小狗朝着岸边跑过去。
　　周若黎看着那个可怜的女孩，不由得动容，只觉得心脏那里一直难受不堪，此刻眉头紧皱，不觉也留下泪来，好像自己的心里也不受控制地被很多很多痛苦和愧疚填满。
　　“你怎么了？”陈逍问。
　　“没事，突然觉得胸口这里好闷，还很痛。”
　　“原来死了之后也是有知觉的吗?”周若黎心里疑惑。
　　陈逍看着周若黎痛苦的神情，好像若有所思。
　　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我们走吧。”
　　“有了这只小狗，小女孩应该就不会那么孤独了，好好活下去，就当替我去看看没见过的世界。”周若黎停下心生的些许宽慰。
　　“好，走吧。”
　　“你要先呆在这个小盒子里，我才能带你一起去陈家寨。”说着，陈逍手掌里突然有团曝光的白一闪，一个雕刻有“往生”字样的精致木盒出现在陈逍手心。
　　“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周若黎话刚说完，就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吸力从陈逍手里的盒子里发出，正在把自己的身体往那个方向带过去。
　　周若黎真的被一个小盒子吸了进去，等周若黎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竟然变成了一个通体白色，装饰风雅的房间，房间内还摆着竹制的桌椅，桌子上有清新绿植点缀，四面墙壁上甚至还挂着国风字画。
　　“这是那个小盒子里面吗？太神奇了。”周若黎震惊。
　　“你现在的灵魂等级很低，在人间自由行动的范围很有限，只能借助这个小盒子，才能跟我们去陈家寨。”
　　“先在这里面呆着，我们现在就去陈家寨，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陈逍说。
　　陈逍低头看了眼周若黎钻进去的小盒子后，开始往陈家寨的方向走去。
　　“逍姐姐，你说陈家寨那个流浪汉会跟我们走吗？”
　　“会吧，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如果不是冻死在土房子里，他还是要在人间继续受苦。应该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陈逍用几乎笃定的语气回应。
　　周若黎听到盒子外两人的谈话，又面生怜悯之色，一股无法具体言说的感觉堵在胸腔。
　　有往生之都神灵使者身份和能力加持，陈逍和小百很快来到了陈家寨。
　　与东西两边整齐规划过的房屋不同，往那条看起来整洁又有烟火气与东西向街道相交的通南向的小胡同里看过去，在胡同最里面，似有一座用土围起来的半截墙，里面的房屋也是用黄土堆砌的，即使这是已经废弃的房屋，让人一看也知道这间房子必定有个破败不堪的故事。
　　陈逍和小百走到土房子前。
　　“陈大哥，准备好了吗？现在可以跟我们走了吗？”陈逍问道。
　　“陈大哥？”
　　接连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答。忽然屋子后面传来什么东西在撕咬的声音。陈逍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带着小百和盒子，直接从后墙上的窗子里穿过去，只见，屋后不远处一只体型健硕的狼，正在凶残地啃食着躺在地上的人，那人正在慢慢变得透明，一点一点消失。另一家房子门口的石墩子上还蹲着一个光头男人，明显，他们不属于人间。
　　“地上躺的是陈老二！”
　　周若黎透过盒子看见地上的那一幕，吓得不禁咧开了嘴。“啊？这个世界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太危险了。”
　　陈老二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哈哈哈哈，看来要发财了，一个神灵使者，一只小猫咪。”光头男人见状立刻像中了大奖一样从石墩上跳起来。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小姑娘，别怪我欺负你们，叫声哥哥，我可以考虑考虑放了你们。”
　　“呸，少在那里放屁，恶心，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伤害陈老二？”小百怒骂光头。
　　“呦，猫还会说话，你他妈的，看不出来吗？带我的宝贝儿出来野餐啊，一顿没吃，都饿瘦了。”男人起身跳下石墩，到那只啃食后心满意足的狼面前，双手贴在狼嘴两侧，一副心疼的模样。
　　“阿青，去，给我抓住他们。留口气就行，我好带回去交差。”
　　接收到光头的号令，一道青灰色的虚影夹带着猛兽狩猎猎物时发出的啸叫声，向着两人一猫冲过去。
　　陈逍反应迅速，立刻掏出一把黑色手持手枪，朝着那道虚影射击，啪啪两声，就倒在陈逍面前。
　　“什么声音，好像是枪声，警察来了吗？怎么回事，看来现在的处境也不安全。”正端坐在盒子里面的周若黎，好像能听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又没完全知道。
　　“啊！~我的阿青......艹，臭娘们，老子杀了你！”光头怒火中烧，说着便要靠近陈逍动手，但架不住陈逍手里正握着一把“真理”。
　　听着光头男人嘴里满是侮辱性字眼，陈逍忍不住抬脚，一下踹中光头的裆部，疼的光头捂着下面乱叫。
　　“没人教过你，要尊重女人吗？”陈逍伸出持枪的右臂，枪口冲着光头男人，将眉压的极低，眼神里都是对光头的厌恶。
　　“哎呦，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男人变脸速度极快，不停求饶。
　　“说，你为什么要杀掉陈老二？”
　　“我就是来喂狼来的啊，姑奶奶！”光头解释道。
　　“你刚刚说的回去好交差是什么意思？”
　　“真的就是来喂狼的。”光头继续狡辩。
　　“我这把枪，打死一只狼需要两枪，你猜打死一个小喽啰需要几枪？”陈逍抬手端详起手枪。
　　“别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是......”还没等男人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偏不倚刚好在男人心脏的位置，正慢慢像四周扩撒变得透明，慢慢消失地什么都不剩。
　　“他中枪了，小百，快躲起来。”意识到有人在暗中偷袭，陈逍带着小百，迅速穿过窗户，躲到陈老二房间内。
　　“是谁，出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陈逍大声质问背地放枪的人。
　　话音落了好一会儿，也没人答应。
　　“又有恶灵在这里为非作歹，看来有人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这儿，不过派个这种货色，也太瞧不起人了。”小百吐槽说。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没事吧？”从小盒子里发出周若黎的疑问。
　　“没什么，我们没事，走吧，先离开这儿再说。”过了不久，房间外还是没什么动静，陈逍带着小百和周若黎小心翼翼往门外走去。土房小院里，此刻恢复了以往的冷清，压抑。
　　“看来这个叫陈逍的挺厉害的，跟着她最起码暂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可惜，陈大哥，到最后也过不上好日子了。”
　　“怎么了？他不是已经变成魂了吗？还会再死一遍吗？”周若黎说。
　　“不，他永远消失了，最近有几起亡灵失踪案件发生，这些亡灵原本可以被我们带回往生之都，可以选择不错的转世家庭，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我们还是小心一点。”陈逍低头对着盒子解释。
　　“原来，死亡不是最后的终点，看来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的危险，还是先跟着她吧。”周若黎不觉心中一颤。
　　“那现在我们去哪？可以带我回我老家了吗？”
　　“现在我们可以直接去怀安第一人民医院了，你的家人应该到了。他们应该都来了。”
　　“说的也是，不管能不能回老家去，只要能见到姐姐就可以了。”若黎安慰自己。
　　这时，一辆白色怕跑车疾驶后停在陈逍面前。
　　陈逍打开右后方车门熟练地坐上，把小百放在副驾，自己和装着周若黎的盒子则坐在了后面。
　　“可以出来了，周姑娘。”陈逍对着盒子说。
　　“怎么出来？是打开那扇门吗？”
　　“对。”
　　周若黎，走到门前，拧动门把手，轻轻一推，一道暖色亮光附上眼睛。等光消失后，自己坐在一辆车的后座，右手边是自己从见面开始都没敢仔细端详的陈逍。侧过头，迅速扫一眼陈逍，两人视线刚好撞在一起，陈逍高挺的鼻梁，在鼻子和眼窝相接的部分，打出了两个道弧形阴影，浓浓的五官被完美的安排在面部，背头半扎起的发髻，在额头处还有几缕碎发落下来，刚好挡住上挑的眉尾，唯一的不完美就是，她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冷。
　　“周若黎，你脸红个泡泡茶壶。为啥不敢看她呢？”两人相视一笑，随即把头摆正。
　　“去哪儿。小周？”坐在主驾的中年女人，剃着一头利索的短发，短到乍眼一看，还以为是个男人。
　　“王师傅，去怀安第一人民医院。”
　　“好嘞。系好安全带，十分钟到。”
　　“什么？从这里到医院最快也得将近一小时，十分钟就能到吗？”周若黎震惊。
　　“小姑娘，一看你就是刚没吧，还拿自己当人呐？这跟人的车能一样吗？”
　　原本还在质疑的周若黎，在车开起来的瞬间，再也没有什么可质疑的了，怪不得刚才提醒系好安全带，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车窗外，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只有一条条说不清什么颜色一直变化着的线向后划过去，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车座作用在那块后背上的真真实实的推背感，原来快在这里啊，而且灵魂同样也会感受到痛苦。
　　重新收拾心情，两人一猫准备赶往下一站怀安第一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