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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压死小周的最后一通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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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来这片湖,本来就是打算要死的,终于要结束了,一切都和我无关了......”
顾不上口鼻被灌进冰冷的湖水,吸满了湖水的一身棉衣,将周若黎一味地带向湖底,黑暗的环境,让周若黎找不到刚刚掉进湖里的冰窟窿,可砸又砸不动这么厚的冰层,出于本能和生理不适,周若黎拼命地在湖底扑腾,但,她本来就是来这里自杀的,筋疲力尽,生无可恋,一无所有,想到这里,放弃了挣扎,闭上眼向湖底坠去。
平静的冰冻湖面下沉着的是心死如灰烬的周若黎,这一切会发生,最直接的原因还是那天打给她的电话。
深冬的天气,风刮在人身上的感觉像是刀片划在裸露的皮肤上,会留下一条条红痕,让人一刻也不想在街上停留。当然,也没有一片叶子会过长时间地坠在枝头。
电话那头粗劣嗓音的男人好像在和街上的狂风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比试。即便是狂风也盖不住那男人的暴躁,噼里啪啦地输出不堪入耳的字眼:“你他妈,上几年学肚子里有点墨水,敢教育起来老子来了,养你有啥用,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你妈没了,还想气死你爹呀?。”
“别跟她废话,让她打点钱过来,儿子结婚彩礼还差得多着呢。”中年女人用干脆利落的口音直接了当地说,好像女儿不是她的一样。
没错,这是亲妈去世不满一年,父亲在奶奶等人地撺掇下,给自己和姐姐领进门的后妈。
周若黎唯一佩服的就是后妈差不多可以让父亲言听计从的本事,可自己曾经跟父亲聊了那么多,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改变过那么一点点,还是利用自己的父权作威作福,逼她一毕业就赶紧找工作,然后就是相亲结婚,但他一直都没注意到自从妻子去世后,周若黎已经不对劲了很长时间了。
听见父亲这样充满着仇恨的训斥太多次了,周若黎每次都不敢多说什么。
“你婶子给你介绍了一个公务员,人很好,家里条件挺好的,这两天请假回家来见个面。这么大了,还啥事都让大人替你操心。”
听着熟悉的几句话,周若黎笃定他永远都不会变的。
“那你就当,我是你养的白眼狼吧。”女孩强忍着流泪用尽全身力气说完,立马挂断电话。
挂掉电话,回到店内,失神地回到工位。转身看着墙上贴的长到贴地的订单,鼻子突然酸疼,难以掩盖住早已经支离破碎的内心,若黎眼眶红的过那盆摆在架子上的红色自由玫瑰,但就是没有掉下来眼泪,只是呆在原地
一动不动,她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因为情人节的缘故,她忙到两天只睡了四个小时。原本以为,离开家里那些糟心事,离开自己讨厌的家,这里就是她想要的鲜花与浪漫,即使只够吃饱,有个住的地方就够了,现在看只有熬夜和订单以及四位验证码长度且第一位数字永远不会高于五的工资,还有不停压榨自己的矮个子中年男老板。可是,如果不在这里坚持,自己又能去哪里驻足呢?难道要回到被骂读了大学找不到好工作没出息,被三天两头安排相亲的家?从家里离开,身上只有一千块钱,还有五百是姐姐给的,等到身上的钱花完的时候,就完了。她很明白,自己的身后无一人托举,有的只是排队领取自己即将产生的价值的受益者。想到这里,无力感再次填满这个24岁女孩的身体。
凛冽的风再次卷着铃声过来,若黎已经丧失了跟父亲的沟通欲望。只知道沉默,就不会将事情进一步恶化。情绪上来,她第一次这么果断关机。
此时一位穿着朴素却难掩温柔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打断了周若黎的内心绝望。
从远处就可以大概看清,这位应该是年近五十的阿姨,虽然衣着很普通但面色和善,走近之后也让人不觉把语调放的缓慢。不等这位阿姨开口讲话,身穿黑色短棉袄,下身蓝色牛仔裤洗成发浅色的矮个子男人从门外进来。
“您好,有看好的款式吗?。”笑起来眼睛眯成绿豆大小的矮个男人用蹩脚普通话一字一字地蹦出来。
“你好,帮我包束花,我不太懂送花有什么讲究,你帮我搭配一下吧,是送给我女儿的。”
“好的,阿姨,让我们花艺师来给您搭配一下,今天是情人节,订单太多了,做出来会有点慢,您等一下。”
意识到这个单子会派给自己做,若黎立刻调整自己的情绪。
“哎,好嘞,你去忙吧。小姑娘有没有生日可以送的花,就是那种有健康快乐成长祝福的花,今天是她生日。”
“好的,阿姨,您可以送您女儿向日葵搭配香槟玫瑰和少量小雏菊,向日葵象征着希望和勇气,栀子花寓意永恒的爱与约定,很好看,也有寓意。”有时候若黎觉得自己像个老演员,可以从一个状态迅速切换到另一种状态,而且完全不违和。刚刚的低落完全没有表漏出来。没有哭出来,不是她足够坚强,而是觉得不应该给身边的人制造麻烦。
“好,小姑娘,就给我把这几样花包起来吧,谢谢啦。”阿姨言谈举止之间都是温柔。
周尽力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从冷库里拿出一包香槟色玫瑰和配花。虽然现在是深冬,但冷库的温度和湿度对这些花材来说简直是天堂,从没被包装纸封住的上面可以看到整包玫瑰状态饱满,色彩也很完美。拆开包装,里面一支腐烂从花头根部蔓延到半个花苞的玫瑰破坏了如此艺术的画面。如果这包花材一直放任不管,可能会在两天内因为这只最先坏掉的而加速腐烂。或许是来到这里的一个月内,周若黎做了太多的花束,现在熟练的完全不像新手。
给阿姨包装完花束,递给这位面容祥和的阿姨。
“阿姨,祝您女儿生日快乐,她一定是个很幸福的女孩。”若黎说到生日快乐时充满感情,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今天也是她的生日。不过,她从来没有把这天当做很特殊的一天,因为,不是每年都会有人给她过生日。一直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也就不抱有什么期待了,况且,这会被她的家人认为是矫情。她只会在自己生日那天,在备忘录里写一段鼓励自己的话。
“谢谢你,小姑娘,你好会搭配呦,真好看,我会替你转达给她的。”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轻声细语。
回想着刚刚那位和善的阿姨和那束自己包装的如此热烈又惊艳的花,若黎想起自己去世已经四年的母亲。
“如果妈妈还在,今天一定能吃到她下的长寿面。”一时间,关于和母亲的点滴,都在周若黎的脑湖里浮现,只是和这些画面同时出现的还有无法诉说的痛苦和止不住的泪水。无人问津的远方,不念旧情,把她利用到极致的父亲,无法承担重负的谋生,这一切让周若黎难受的控制不住眼泪。
来不及哭出声,那矮个子男人又开口:“刚刚让你们准备的几束33朵红玫瑰备用花束,做的怎么样了。”矮个子男人说着走到若黎身前。
“你做了多少个?”
“没来得及做呢。”若黎不敢抬头大声说话,怕绷不住哭出声来。
“你都干啥了,一个没做。”男人皱起眉头,露出凶狠的脸色。
周若黎不用看,这样的脸色,她从记事起看到现在,是那种看了会害怕到心悸的表情。
周若黎也是疑问世界上的中年男人都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吗?
“我身体不舒服,做不下去了,想请假回去休息一下。”用手擦去忍不住流出的眼泪,但此时鼻腔塞得喘不过气,鼻涕已经要滴下来,不得不用力往里倒吸一声。
察觉到周若黎好像哭了,但男人没有直接答应让她请假,而是
“小周,你先把手里还没做完的单子做完,再回去吧,哥也想让你赶紧回去休息,她们真忙不过来。”男人还露出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为什么,他们都是这样?只有我的价值最重要,我是死是活不重要对吗?”想到这儿,周若黎再也承受不住,蹲下抱住头抽泣。
“小周难受就赶紧让她回去看病吧,在这也干不了活。”那位梳着利索高马尾的大姐替周若黎说着。血脉压制看来是真的,如果不知情的看到这俩,还以为是兄妹,其实是姐弟。只是,他们是不想白白付几小时时薪给这位因身体不舒服而干不了活的周若黎姑娘。
女孩站起身将剪刀放在桌子上,径直向着门外走。
“还没打卡呢小周”矮个男人忙的抽不开手,但还是没忘说。
“已签到,早退。”然后打卡机上显示早退两小时的字样。
走出门的周若黎再也不用掩饰自己的难过和崩溃,眼泪像是迸发的岩浆,所到之处的皮肤都被灼伤。
“我还能去哪儿?任何一个我想要扎根生存下去的地方对我来说就像炼狱一样,累死了,有没有个地方能让我停下来,结束这一切。”
外面的天阴沉的可怕,黑色的云压在头顶,风也不合时宜地把门口的活动广告牌吹倒,女孩关上店门,颤颤巍巍地扶起招牌,任凭狂风和钉子般的雨滴打在身上。
周若黎眼神空洞,不知道往哪走。才能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只是一味地往前走到了一处岔路口。
往右边走会回到那一间房间放三个上下铺床的小宿舍,自己所有的东西就占据了一张小床的下铺和下铺的地面。往左边走是阴沉的小巷子,走过小巷前面的两条街,就是一片湖。现在刚好是深冬的天气,除非有事,否则没有很多人会在今天这样的天还在外面逗留,而湖边就更不会有这么多人了。周若黎脑子还在纠结往哪里走,但腿已经迈向左边。
电话里父亲说的那些话一遍一遍在耳朵边回响,她不顾一切地流着大颗的泪珠往阴郁的小巷走去。
再过十几分钟,女孩就要到达离她最近的湖边,有多少次她都漫步在湖边,独自坐在湖边看日出日落、用手机拍下湖上日出,走到湖边被湖风吹的那一刻,她所有的伤心都随风消散而今天她同样来到这里,但不同的是今天没有阳光,风也没有把她的伤心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