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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过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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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曝
卡卡西坚信鶇还不知道他的回心转意。一旦鶇发现了他还爱她,鶇就能变得快乐。这种自欺欺人的能量只存活于看不清自己的人身上,一旦卡卡西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既不是她的爱,也不是她,事态会更加失控,因为他连鶫的身体都得不到了。卡卡西依然想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去旅游。为此,他在传授佐助千鸟的同时依旧想尽办法来找她,喝咖啡或喝茶。
为了不再次遇到春野樱,鶇只允许卡卡西在她的晚饭上出钱。服务员上了一桌的海味生鲜和用小碗装的果切,上面还淋了酸奶。鶇看着旗木上忍突然表现出的强大消费力,有点牙酸,也有点不安,但除了她自小便掌握得自如的恃宠而骄外,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卡卡西,你怎么不吃?”
旗木卡卡西将下巴放在手上,安静地挪回视线,看到她特意涂了唇彩的嘴上,两瓣薄薄的血红,仿佛吸掉了画面的所有颜色,在他眼里反射出太阳般刺目而近似于纯白的亮光,回到她更加容光焕发的脸上。他已经发现了,她是每时每刻都依托环境而活的,比如那类有毒的蘑菇,艳丽得如同多次折叠了的梦境,似乎多彩,但越是缤纷就越是有毒,她的鲜活来自于某人的日渐消瘦,这个人或许曾是宇智波鼬,但现在变成了他。奇怪的是,想到这里的卡卡西只感到幸福。
沉吟片刻后,他慢慢说道:“我已经……吃过了。”
“噢,”鶇漫不经心地夹起一块茶渍黄桃:“吃了什么?”
“秋刀鱼、木鱼花饭团、小小的甜番茄。”这分明是佐助的便当内容。卡卡西话锋一转,说:“你准备的番茄太多了,他吃不下。”
“那还请你帮他一下,谢谢。”鶇笑盈盈地偏头撩撩头发,对着临街的透明玻璃搔首弄姿,看影影绰绰的自己。这风情的一秒过后,她对他补充道:“但这孩子很喜欢吃番茄哦,不要吃太多了。”
“就算这是他的邀请?”
“你和他可不一样。”鶫打了个哈欠。“客气一点,礼貌一点,这很难吗?”
或许她是希望他接受来自佐助的挑衅,卡卡西微笑着想道。
很明显,鶫毫不在意他和宇智波佐助之间的一切事。她为佐助准备饭团和番茄,也会向卡卡西问起佐助,尽管大部分时候他只是关心他作为“卡卡西的学生”的状态。卡卡西对宇智波佐助倾囊相授,因为他不那么做的话佐助立刻就会发现,而且作为莫名其妙得到了挚友写轮眼的倒霉鬼(但鶇坚持认为这是卡卡西走了狗屎运的一大证明,第二大证明是宇智波一族竟允许他保存宇智波带土的眼睛),他在看到宇智波佐助的原装写轮眼时总不太自在,也急于证明自己的招式在改进后有多么适合写轮眼。在最后一场考试开始前三天,宇智波佐助成功使出了“千鸟”,于是卡卡西将千鸟的原名告诉了他。
“这招是我在自己刚升为上忍的时候发明的,但四代目——我的老师,让我把招式名改为千鸟。”旗木卡卡西轻描淡写道,“你完成得很好。”
佐助没有说话。他想起鶇脑中对旗木卡卡西的其中一条印象:少年天才。
十二岁?十五岁?十四岁?他不知道卡卡西有多天才。
而卡卡西也从不对他揭露这些,卡卡西的过往对所有人都公开透明,唯独对宇智波佐助遮遮掩掩。这反而成为了旗木卡卡西对宇智波鶫的意图的明示。
就这样,宇智波佐助在嫉妒和成就感的冲击中度过了这些最后的训练,直到一切都改变了的那天——大蛇丸。
刚巧在他和风之国的我爱罗对决时,三代目和大蛇丸进入了红色的封印阵,他追逐着砂隐的姐弟三人……却看到了漩涡鸣人和春野樱,他那些天真可爱的队友们。明明被派去解决问题的是他,但解决了问题的却是能够召唤出通灵□□的鸣人……
他像那些结束任务回到木叶的忍者一样,从外围的森林回到了中忍考试的会场。民众基本被疏散掉了,那个红色的结界还没有打开。旗木卡卡西翘着脚,众忍者都翘着脚,并翘首以盼:里面……到底情况如何?宇智波佐助漠然地回望,突然见两个小孩子跌在草地上哭泣,边上就是个疾奔而来的砂忍。他跳下灰色栏杆,释放调动查克拉并结印驰行,草地湿滑多汁,像廉价的木头书桌表面,一伸手就碰到油般的合成木质感。透过写轮眼,佐助看到了那个忍者身上的数不清的破绽,他的动作,他的意图,他将如何杀死那两个柔弱的小孩——左手握着短刀,手腕偏向自己,刀锋延展、伸长……他的余光里出现了黑发凌乱被风吹得向后的宇智波佐助……而佐助趁着他分神的一刻,飞快地伸出苦无去阻挡。那两个孩子被他护在身后,千鸟滋滋作响,或许是雷切,一条闪亮的白线穿透了敌人的肺部,他甚至来不及咳嗽一声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电属性查克拉麻痹了他也伤害了他,佐助喘着粗气,那两个孩子对得救后知后觉,他们放开彼此沾满鼻涕和眼泪的亮晶晶的脸,再次哭出声来,并且哭得比之前落单时还无助、还大声。
佐助浑身一震。他高度紧张,但还是听到了鶫的声音。她大喊:“卡卡西,卡卡西!”
卡卡西一手抓起一个小孩,精准地抽身离开。
“卡卡西,佐助!”她还在叫。
卡卡西这才叫他:“佐助,你在做什么?!”
宇智波佐助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在敌人间自由地闪避,其实没有人攻击他,因为每个人都要和自己的敌人战斗,而已经杀死了一个敌人又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的他才是真正的战斗中心,那个一直存在的奇点。
正因为这份安静的吵闹,宇智波佐助以为自己的千鸟已经关掉了,但宇智波鶫的声音将他不断地唤回。“佐助!卡卡西!卡卡西!”
他茫然地动了一下,像才发现天在下雨,精神上所受的动摇强烈至转化为对身体的触动,于是不自觉地想要避开,也确实身随心动,朝着敌人更少的地方跑出几步,却发现这毫无用处。太阳强烈地扎进一切缝隙,远处森绿的树林,人脖子上汩汩流血的破洞,流出肠子的肚皮,一切都被勾上白边,包括训练场闪闪发光的边缘,上忍们原本集结彼此的栏杆上满是反光,随着反光一起的是无法被忽视的恐惧,这就是孩子们哭泣的原因;这时,他终于略过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看到了站在看台上的她,为什么她在?是来看自己的。山城青叶一把推开了鶫,让她避过那次攻击,这个早就不再是忍者的家伙努力地想要掩饰自己战斗动作的生疏,却不忘呼唤着他,让他回神。
关掉千鸟后,世界听起来就没有那么安静了。正是在这一刻,佐助看向仍在战斗的卡卡西,觉得他也不过如此。这一刻,佐助为卡卡西画出的所有设想,为他假设的一切情景,每个能让他如痴如醉地去猜想、去寻找的虚假的细节都成了通往空虚的垫脚石。原来如此!就像在咖啡店走上前去揭露用假身份谈恋爱的宇智波鶫一样,这种可被称之为诡计得逞的情感带来了一阵罪恶的畅快。佐助看透了躲在“卡卡西”背后的旗木卡卡西,他也终于完整地拥有了“千鸟”——这个代表着成熟的技能。一想到这里,刚刚消耗的一切……就都恢复了。
佐助熟练地操控着千鸟,像个真正的忍者一样,全身心地投入战斗。
在三代目终于被大蛇丸杀死前,宇智波佐助一共解决了五个砂忍。然后,宇智波鼬带着鬼鲛进入了木叶,他来木叶是为了佐助,但声东击西,先见了旗木卡卡西和宇智波鶫。他送给卡卡西的礼物名叫月读,但卡卡西并未珍惜;他送给鶫的礼物是他和她早已随风而逝的回忆,这让鶫在木叶医院躺了足足五天。在她不省人事时,春野樱坚持不懈地跟着不知火玄间进入走廊来探望她,两个果篮被送到相邻的病房,直到宇智波佐助恢复。
宇智波佐助虽已大体无碍,鶫却没有醒来——因为她的回忆太长了,也因为宇智波鼬的回忆太长了。那是初夏的一个雨天,佐助坐在绵绵的雨边,他看着她那双卸了千百次艳俗指甲油的手,想要坐到她身边(他也就坐了过去,但没有碰她的手),边漫无目的地数着玻璃窗上的雨点边想:如果这是真的,那真是太不幸了。
病房里弥漫着柜子深处的味道。当鶫憎恶着佐助时,这种气味就是他能从家里得到的所有。他几乎看不到鶫,也不知道她的想法。他洗完澡,在开着气窗的浴室里孤独地擦干净身体,孤独地坐到房间里。他以前从不会在浴室里就开始觉得孤独。
佐助坐在卧室里,他裹着浴巾,肚子有点饿,但并不急着去吃晚饭。油烟机还在轰隆作响,他闻着飘进屋内的寿喜烧的甜咸味,痛快地对自己承认:偷窥记忆的确不对。紧接着,他又问:但如果,站在那里的人是宇智波鼬呢?
他觉得宇智波鼬会和自己干出一样的事情来。
既然他们会做出一样的举动,那么换谁来做都没有什么差别,既然没有差别,佐助突然好受了一些,他心中那股让人吃不下饭的感情立刻没有了存在的理由,立刻就变得稀薄了——他站起来,去吃饭了。这是时间问题,是又一件只能用“这也没办法”来作结的事,是还未串供就默契十足的恶行,是兄弟间的互为借口。但是他饿了。本能驱使他坐到餐桌前,本能教导他去忘记宇智波鶇划伤的额头和膝盖。正是这种有意让本能去占上风的心情,让宇智波佐助学会了扩大自我保护,也让他即使再未和宇智波鼬见过一面也能揣摩他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