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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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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比
“我本来想用那些钱去旅游的。”宇智波鶇咬着烟说,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这下好了。等佐助康复之后……”她停了一停,回味着被病床上的宇智波佐助握住右手的感觉。“反正我也存不下什么钱。”
旗木卡卡西没有告诉她宇智波佐助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全是因为佐助的坚持。大蛇丸对宇智波的渴望并没有停止,那么宇智波鼬是不是也在动作呢?卡卡西不敢冒这个险。但他不意外鶇将最近存下的钱全都花在了佐助的身上。当她得知佐助晕倒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别让鶇担心我”时,他们就冰释前嫌了,准确来讲,是她重新以“佐助的母亲”为己任,并冲动地为他购置了新装:一件只有男人才能穿的纹付羽织袴。羽织是黑色的,上面的宇智波家徽还没绣好,按传统来看袖子的两侧也该绣上,但鶇决定让传统见鬼去吧,她不希望佐助变成宇智波佐助,至少没有宇智波鼬那么希望……还有一件事。在这堆东西上花了一大笔钱后,她已经买不起套装的点睛之笔——也就是换上衣装后拿在手中装点造型的白扇了。她希望佐助对这套衣服背后的传统并不熟悉,这样自己就可以少花点钱了。
这套衣服一直挂在佐助的衣柜里,直到他离开木叶村,离开她的身边。在鶇下决心弥补他前,佐助一点伤害也没有受到,这是鶇保持独善其身的最后的机会,但她没把握住;如果让鼬来处理,他会弹一下佐助的额头,说:“下次吧!”然后,这件事就结束了:承诺里的下一次永远也不会到来,它处在他们之间,高高地飘在空中,得把下巴抬得很用力才能看到。但鶇不是的。她将每一个彼此伤害的痕迹保留下来,像用水泥模具保留敌人尸体的暗部,也像吞没了软体动物外壳的沙滩,一步一个脚印,还没踏上去却冒出一个脚印——那就是它们的尸体留下的印子。她永远也学不会鼬的艺术,这就是佐助得到这件贵价礼物的始末,烧红的铁鞋,亮晶晶,多漂亮。
她继续抱怨道:“不吃早餐的日子真是太爽了”,卡卡西却突然切了进来,噢,这不过是比先前伪装得更好的厌恶:“你去喝咖啡了?”
木叶只有一家咖啡店,这充分证明了忍者的生活有多么无聊。越高级,越无聊,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好活的!鶇厌烦地想道。正因如此,他每次提起“咖啡”时的口气都和喜欢八卦或流言的红豆差不多。旗木卡卡西这样问,倒让她很意外,鶇毫无停顿地说了下去:“是啊,我早上只喝咖啡了,顺便看看书。你也要来么,有空么?呵呵。”
她是在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
旗木卡卡西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手肘抱着膝盖,弓着背在她面前低下头来,骄傲的下巴搭在手上,宛如臣服。他随随便便地笑道:“我就是知道。”
“还有谁在?”
他终于装不下去,恢复了骄傲:“春野樱,那个女学生,你知道的。”
“粉头发,绿眼睛,脸有点圆,眼睛也很圆、很可爱,穿着红色连衣裙……是不是她?”卡卡西莫名其妙地看着鶇,她冷淡地将嘴里未点燃的烟取出来,口齿更清晰地指出了自己的信息来源:“喏,她就在那里。”
她是来看佐助的。
鶇又想起了那天下午。
“那个女孩子的意思也太明显了。”
“面对的是佐助嘛……很难不明显吧。再说了,人家还是小孩。”
“说真的,我的意思就那么不明显吗?”
……
鶇提着果篮回到角落里,旗木卡卡西落了她几步,像被当众训斥的孩子一样强装雀跃以保护自尊。那只被他们当成垃圾桶的纸杯里还剩下半杯绿茶,鶇灵活地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自己,立刻故技重施,一个火遁,点着了烟。滤嘴上的咬痕一道一道,好像在控诉她把自己当成了廉价的塑料吸管。真是够了。她猛吸了一口,飘飘欲仙地伸手来摸他。
卡卡西别开了脸:“为什么答应她?”
鶇高兴起来,她发现旗木卡卡西是个十分实用的男人,但又没有那么实用。正是这种在良知与恶行间慢慢爬出的藤蔓提醒了她,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一个早早闻名于五大国的忍者——可这个大名鼎鼎的“写轮眼卡卡西”正受她的钳制,也可能是折磨。
“没有为什么啊,”她快乐地回答道。“我看不下去了,帮一帮她而已。”
卡卡西不再说话了。
宇智波鶇其实是他的后辈,但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后辈该有的样子,毕竟他们什么都做过了,所以那份不加掩饰的傲慢也不全是她的错。旗木卡卡西发现她刚刚待自己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快活,而这快活是她为隐藏内心的恐惧而装出来的。他往前一靠,鶇立刻仰到了沙发靠背上,舒舒服服地叹了一口气,又不等他一惯不等她催促便装出的殷勤,立刻起身去开窗。
新鲜的空气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木叶病症横行,医院内满是病毒、传染病、死神的随从和骑士精神,麻木的面孔一个挨着一个,好像坂道上随处可见的地藏菩萨,脸上的神情类似于将“亢奋”和“倦怠”各取一半后同“下流”均匀混合后的东西。那玩意儿侵略了每个人,包括这间医院,且隐隐有向外溢出的趋势——因为她打开了窗户。被鶇吐在空中的青灰烟雾仿佛明目张胆的荒谬,在任何时刻都组成大网,能将他的异梦一网打尽。由于室内的照明并不充足,他眼里的她变得更加疲惫,更加接近。七点钟方向的几步外,有人开始低声交谈,用的措辞十分刻薄,语气又很激进,比雷之国的政客还不近人情。旗木卡卡西真想扯开她封闭的发帘和耳朵,朝里面大叫!他想……!
“喂。”
“怎么了,卡卡西?”她亲切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力量。
早些时候的宇智波鶇不见了,那个对他诉说自己重新落入了贫穷境地的宇智波鶇不见了,她成了一个亲近人的怪物,并不以人的方式亲近人,而是以怪物的方式……这一秒的宇智波鶇表现出了旗木卡卡西所能想象到的一切,而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但他记住的并不是自己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她,卡卡西目眩神迷,他发誓自己绝不会再向她提起不知火玄间,他讨厌她对着自己露出对嫉妒不屑一顾的态度,然后再用那东西来妨碍他——当宇智波鶇像先前的自己一样靠近时,卡卡西反而后退了,就像先前退开去的宇智波鶇——啊!他看清了她的亲切!她那隐藏在牙根后的笑容!旗木卡卡西把自己的冲动忘到九霄云外,陷入了不知所措的胆怯。是“看清”妨碍了他。她的笑容和她的一切快乐一样,是为了掩饰“她被他看清”而故意放出的烟雾弹,这让旗木卡卡西心生了怀疑,正是这一丝怀疑,让他以为他们还可以有什么新故事。让我把话说明白吧!旗木卡卡西总是为了她身上飘出来的幻影而欺骗自己,他骗自己:他还爱她,他也可以爱上她!
“佐助出院后,我要去鸟之国度假。”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要一起来吗?”
“我要照顾佐助的,你自己去玩吧,难道你没有认识的同伴吗?”
“凯要带班,如果佐助出院了,他也不会愿意受你照顾的……”
宇智波鶇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看这架势,他好像以前的大男子主义者,他的眼神,他一动不动的身体,一切的一切,都在说:你想说什么都没关系,但请先跟我来吧!
她掐灭了指间的半支烟,安静了一会儿,干巴巴地推辞道:“我没钱去旅游。”
他早料到鶇会这么羞辱她自己。为了避免她下一秒误伤了他,旗木卡卡西出言安慰她道:“我有券,一个人是去旅游,两个人就去度假,花销不会很高。”
这时,护士来了,并且打破了他们间几乎不流动的难闻的空气。
护士:“他醒了。”
宇智波鶇立马站了起来。她瞪大双眼,朝并列着病房的黑长走廊努了努,同时带了点强迫他赞同自己的意思。旗木卡卡西立刻提着果篮,先她一步走了上去。那个护士在原地疑惑了五秒之久,才看到肮脏的半杯茶里泡着一截烟。
旗木卡卡西走得更快些,但步入病房时他已将自己重新调整为鶇的随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待佐助看清了病房内的组成后,他才宣布接下来的几天内,佐助必须接受自己的特训,他说这话时面色平静,而佐助神游天外,还在想:自己晕倒时握着的手是宇智波鶇的,还是旗木卡卡西的;宇智波鶇坐在病床边,心无旁骛地削着苹果。她说:“这是春野樱送来的,到时候要好好谢谢人家,维生素C很重要。对了,你不必只吃流食吧?”
旗木卡卡西立刻说:“不用。”话音刚落,他想起去补充:“护士刚刚说的。”
“幸好还有你,你总记得她们说的话,我可记不住。”宇智波鶇无所谓地将苹果放进床头柜上的盘子里,随后看了眼呆呆地靠着枕头坐起的佐助:“中忍考试加油。”
鶇不想表现得太热情了。真奇怪,她从未对旗木卡卡西产生过这般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