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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停摆之钟与无声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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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机械音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规则二:时钟停摆之时,真实方能显现。计时开始。】
“计时开始”四个字带着无形的重量骤然压下,让本就稀薄的空气几乎凝固。姜苬莱猛地一颤,像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瘫软在冰冷的地上,喉咙里发出濒死小兽般的呜咽,眼神彻底涣散。许姚绪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抬手看手腕——那里当然空空如也,只有沾染的暗红血迹提醒着刚才的恐怖。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急促地喘息着,目光在于靳和墙上的挂钟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
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裹挟着血腥味和未知的恐惧,汹涌而来。
于靳的心脏也被那四个字攥紧了一瞬,但他强迫自己更快地思考。他像一块被投入冰水的烙铁,短暂的白烟过后,是更加坚硬的冰冷。他没有去看姜苬莱的崩溃,也没有回应许姚绪眼中的询问。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将眼前所有线索强制整合:
1. 桌脚刻痕(箭头 + “3”)→指向停摆时钟(3点17分)。*这是谭晨曦第一次“提示”发现的。
2. 许姚绪的观察 →血泊避开了教室中央某个区域。这意味着那里可能暂时安全,或者…是某种关键节点?
3. 姜苬莱发现的“扭曲笑脸”废纸 →恶意满满,但直觉告诉于靳,这是干扰项,是这个世界恶意的嘲弄。
4. 【说谎】血字 →触目惊心,刻在桌面。颜色暗沉,是干涸的血?结合规则二的“真实显现”,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讽刺和对立!核心矛盾点!
5. 谭晨曦的两次异常举动 →第一次(看桌脚刻痕)指向了时钟;第二次(碰桌腿)直接引出了【说谎】血字。绝非巧合!这个沉默的少年知道什么?他在恐惧什么?又在试图引导什么?
谭晨曦…于靳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个蜷缩在角落、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瘦小身影。少年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仿佛被规则二的宣布吓得更厉害了。但于靳心中那个模糊的评估天平,已经悄然倾斜。**价值。** 这个少年身上,隐藏着极高的潜在价值,甚至可能是破局的关键。同时,也意味着潜在的风险。他必须纳入掌控范围,至少是观察和保护范围。
“许姚绪,”于靳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挥感,强行将濒临崩溃的两人从恐惧漩涡中拽出来,“看着他(指姜苬莱),别让他乱动。注意环境,气味、声音、温度…任何异常。特别是那滩血。”他指的是李秋留下的那团猩红粘腻。“看看它有没有变化。”
许姚绪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任务让她找到了短暂的支点,驱散了一些无措的恐惧。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恶心,将注意力投向那滩象征死亡的血泊,同时用眼角余光监控着瘫软的姜苬莱。
“姜苬莱,”于靳的声音转向后者,带着一种冰冷的命令,“起来!去教室中央,你刚才待的那个地方!清理干净!看下面有没有东西!”
“我…我…”姜苬莱眼神涣散,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只是本能地呜咽。
“不想死就照做!”于靳的厉喝如同鞭子抽下,“现在!立刻!爬过去!”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崩溃的意志。姜苬莱浑身一哆嗦,手脚并用地,真的像虫子一样,朝着教室中央那片未被血污沾染的区域爬去,开始用袖子胡乱擦拭冰冷的水泥地面。
于靳自己则迈步走向墙上的挂钟和那张刻着【说谎】血字的课桌。他的目标清晰:解开“停摆之时”与“真实显现”的关联,破解【说谎】的含义。谭晨曦的提示,是唯一的线索链条。
他先来到挂钟下方。老旧的圆形电钟,白色的塑料表盘布满灰尘和蛛网,玻璃罩也蒙着厚厚的污垢,里面的时针和分针如同僵死的昆虫,凝固在3点17分的位置。于靳踮起脚尖,用之前从抽屉里摸出的那支笔(非粉笔,安全)的笔尖,小心翼翼地刮擦着玻璃罩上厚重的灰尘。
视野稍微清晰了一些。停摆的指针在污浊的玻璃后显得更加死寂。他凝神细看,试图找出任何异常的细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计时开始的压力无声蔓延。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反光,在分针的尖端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静止!
于靳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屏住呼吸,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分针的尖端。光线太暗,灰尘太厚,但他那异于常人的观察力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
动了!极其缓慢,幅度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但确实在动!不是顺时针…是逆时针!那分针,正以肉眼难以追踪的速度,极其艰难地、逆着时间的流向,一点一点地向后挪动!
逆动!停摆是假象!
他瞬间联想到桌面那刺眼的【说谎】。规则二说“时钟停摆之时”,但时钟的指针其实在动(尽管是逆动)?这是否就是“说谎”?那么“真实”是什么?真正的“时间”在哪里?
谭晨曦第一次可疑的目光扫视——是天花板角落!他立刻抬头,锐利的目光刺向布满蛛网和厚厚灰尘的天花板角落。在昏暗的光线下,他努力分辨……有东西! 一块极小的、边缘不规则的碎片,嵌在蛛网和灰尘深处,偶尔反射出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幽光。
是镜子的碎片!很小,很脏,几乎被完全掩盖!
一个大胆、近乎疯狂的猜想在于靳脑中瞬间成型:这个停摆的时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它不仅在动,而且是逆动!真正的“时间”线索,或者说“真实”的指向,可能被那块隐藏在角落的镜子碎片,以某种方式反射到了教室的某个地方?而“3点17分”这个表象,需要被“纠正”或“解读”才能显现出规则二所说的“真实”?
他需要确认镜子反射的方向!但碎片位置太高,深嵌在角落的蛛网灰尘里,角度刁钻,凭肉眼根本无法看清反射光斑落点。他需要一个工具,一个能延伸视线或者清理障碍的工具……
“这…这里有东西!” 姜苬莱带着哭腔的、因恐惧而变调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压抑的寂静。
于靳和许姚绪同时看去。
只见姜苬莱瘫坐在教室中央那片被他胡乱擦拭过的区域,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地面。在他旁边,一块原本与周围严丝合缝的水泥地砖,被他刚才无意识的抠抓蹭开了边缘,露出了下面一个浅浅的、砖块大小的凹槽!
凹槽里没有通道,只有两样东西:一支普通的、未削过的白色粉笔,和一块脏兮兮、边缘磨损的黄色橡皮擦。
粉笔!橡皮擦!
许姚绪的眼睛瞬间亮了,医学生的逻辑思维本能地运转:“粉笔?规则只禁止红色粉笔!白色…应该是安全的?橡皮擦…擦除?”她猛地看向于靳,“擦除什么?那个【说谎】?!”
于靳的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灵感瞬间贯通!谭晨曦的提示链、逆动的时钟、角落的镜片、规则二的“真实显现”、还有这适时出现的橡皮擦……所有线索瞬间串联!
“白色粉笔!”于靳低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毫不犹豫地抓起凹槽里的那支白色粉笔,同时对着许姚绪和姜苬莱厉声道:“快!帮我清理出一块能看到天花板上那块碎镜的地面!就在那里!”他指向挂钟正下方稍前一点的位置。“要快!把灰尘擦干净!”
许姚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扑到于靳所指的位置,不顾肮脏,用袖子甚至手掌奋力擦拭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姜苬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指令激发出一点力气,连滚爬爬地过去,用衣服下摆帮忙擦拭。
一小块相对干净、能勉强映出些微倒影的地面区域被迅速清理出来。
于靳站在清理出的地面旁,仰头死死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深藏的、模糊的镜片反光。他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和角度,试图捕捉那微弱光斑的落点。汗水顺着他冰冷的鬓角滑落。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倒计时的沉重。
“有了!”许姚绪低呼一声。
终于,一小片极其模糊、扭曲的光斑,如同水中的倒影,艰难地投射在了被清理过的地面上!光斑的边缘模糊不清,但核心区域,隐约映出了一小片影像——正是挂钟的倒影!
而且,倒影里的时钟指针,与现实中逆动的方向截然相反!它在极其缓慢地……顺时针转动!指向的位置,接近……
4点!
反转! 真实的时间是镜中的倒像!停摆是假象,逆动是假象!镜中倒影所显示的、顺时针转动的指针所指向的时间(接近4点),才是规则二所说的“真实”!
“4点…是4点方向!”许姚绪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丝颤抖,迅速解读出镜中影像的指向。
生路!
于靳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他猛地看向手中那半块染着灰尘的黄色橡皮擦,又猛地看向课桌上那深刻、刺眼的【说谎】血字。
规则二:“时钟停摆之时(谎言),真实方能显现。”
“说谎”就是谎言!需要被“擦除”!
没有丝毫犹豫,于靳一个箭步冲到那张刻着血字的课桌前,举起橡皮擦,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擦向那两个用生命刻下的、带着控诉意味的暗红字迹!
“嗤啦…嗤啦…”
橡皮擦摩擦着粗糙的木桌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看似深刻牢固的血字,在橡皮的摩擦下,竟真的开始变淡、模糊!暗红色的碎屑随着摩擦簌簌落下,字迹的边缘迅速溶解!
就在【说谎】的第一个字“说”被擦掉大半的瞬间——
“咔…咔咔咔…”
一阵低沉、生涩,仿佛锈蚀了千百年的齿轮艰难转动的摩擦声,从教室的后方墙壁传来!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在教室后方,原本与灰扑扑的墙壁严丝合缝、毫无痕迹的地方,就在挂钟现实位置(3点17分)的镜像位置——大约在教室4点钟方向,一道笔直而狭窄的缝隙,如同被无形的手撕开,缓缓地、坚定地浮现出来!
缝隙迅速扩大,形成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黑黢黢的暗门!门后是深邃的、未知的黑暗,但此刻,这黑暗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生的希望!
“门!门开了!我们能出去了!” 姜苬莱爆发出狂喜的、带着哭腔的嘶吼,被绝望压垮的身体里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量,连滚爬爬就要朝着那道敞开的暗门冲去!
“别动!!” 于靳和许姚绪的厉喝如同惊雷,同时炸响!
姜苬莱被吼得一个趔趄,僵在原地。
因为就在暗门敞开的瞬间,冰冷、无情、带着一丝戏谑恶意的机械广播声,如同早已等待多时的毒蛇,第三次响彻死寂的教室:
【规则三:出口只为识破谎言者开启。请证明你的真实。】
证明真实?如何证明?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将于靳刚刚升起的希望冻结。他握着沾满红色碎屑的橡皮擦,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道敞开的暗门之前。
只见暗门前,那滩属于李秋的、尚未完全凝固的粘稠血泊,如同被注入了邪恶的生命力,开始剧烈地蠕动、翻涌!粘稠的血浆和细碎的组织如同沸腾的沼泽,咕嘟咕嘟冒着泡,快速隆起、聚合!
一个由血浆、碎肉和惨白骨茬勉强拼凑出的、扭曲模糊的人形轮廓,正挣扎着从血泊中缓缓站起!它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由粘稠血浆构成的、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望”向站在生门前、被规则三钉在原地的三人。
那无形的“视线”,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和一种冰冷的质问。
证明真实?向谁证明?向这由死者残骸凝聚的怪物吗?
于靳的心沉入了冰冷的深渊。这最后的关卡,这诡异的“证明”,完全超出了他大纲的任何构想,充满了未知的恶意。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手中那半块染血的橡皮擦,又猛地转向角落——那个依旧低着头、身体却在规则三宣布时几不可察地绷紧、甚至悄悄攥紧了拳头的少年。
谭晨曦。最后的提示,会来自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