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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云也心中又惊又疑,她不敢相信此人是凶手。

      他也是运石工,年纪要比文山大许多,肤色更加黝黑,瞧着不过是个普通的运石工人,一辈子老实本分,不惹眼。

      这样的人,会敢杀人吗?

      那人喃喃重复:“我就是凶手。”

      日光为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驻足,垂挂于堂前的“悬”字,公堂内鸦雀无声,时间仿佛在此停滞,寂静的空间里只余下那个运石工嘶哑的自述声。

      “草民李石,是杀人的……凶手。”

      “我所杀之人是我的工友,叫文山。”

      “那夜我与他在甲板起了争执,他要借我的家传长命玉锁一看,仔细端详后却将此投入海中,我一时气不过,抄起甲板上放置的长剑刺向他。”

      “刺完我便后悔了。”那人嘴巴嗫嚅几下,艰涩开口,眼中一片痛色。

      “他流了好多血,身体渐渐变冷发僵,我不敢惊动东家,便将随身携带的止血粉尽数倒上,血止住了。我叫他的名字,想让他清醒一点,可是没用啊!”

      “血止住了,可他跟我说好冷,闭上眼就再没有醒过来。”

      “我跟一个死人待了半夜,害怕极了,第二日一早,我决定碾碎他。”

      “我本想将他埋在巨石下,但没有他在下方为我引路。我砸偏了,只砸碎了他的头。”

      “长官,真相便是如此。”

      话音方落,席间的县令便遣身旁的司法佐呈上罪状,跳出来说道:“其罪昭昭,看看本官可有冤枉你,谅你迷途知返,自投其案,快些画押认罪,本官呈到刑部时定会将你此举言明,留一条全尸。”

      运石工望着呈上来的认罪书,眼泪啪嗒落下,犹豫不决。

      一旁的王鑫见状,起身一脚踹过去,大声嚷嚷:“你个死不要脸的凶手,还不快写认罪伏法,害得本公子被当成嫌犯抓走。”

      众人被王鑫的动作吓一跳,只有云也瞧见李石面上一闪而过的恨意。

      他瞪了回去,却惹来更狠辣的一脚。

      云也仿佛快要忍不下心中的火,更不想管这劳什子规矩,方上前一步,却见万木苍身旁的亲信飘然上前踢开王鑫,及时拦下。

      公堂上,万木苍重重一拍惊堂木,冷厉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唤回众人神智。

      “你所言不过一面之辞,本官尚未审问,何必着急画押?”

      如醍醐灌顶,众人反应过来这中间缺少了一环。

      “贱民王鑫扰乱公堂秩序,拖下去依律杖责。”

      “至于李县令……”

      悄摸让司法佐退回身边的李县令身体一震,他自然明白万木苍忽而唤他所为何事,忙不迭堆起讨好的笑:“少尹大人,本官结案心切,一时忘了规矩,大人莫怪。”

      万木苍睨了他一眼,淡然回过头去,将司法佐手中的罪状书夺过,走下台交予云也,“此物交予沈侍御史。”

      云也连忙接过言“是”。

      她低头匆匆扫过,手边的罪状书墨迹早已干透,罪状记录也比李石所陈述的要多,显然是早有准备。

      好啊,她就说船上出了事,官府也不请东家审问,原来是有县令为他作保。
      还有那日那两个来搅和事的金吾卫。

      沈云峥这月的业绩她包了。

      云也瞧着万木苍缓步走到李石跟前,
      “本官乃是京兆府少尹,你若受何冤屈胁迫可与本官说。”

      李石抬起头,目光迸发光芒,却又一瞬熄灭。

      他跪在地上,艰涩说道:“草民……并无……冤屈。”

      云也注意到李石方才向她这侧看去,料想人群中有人在威胁他。

      可惜她不是李石,分不清这些打扮淳朴利落的市民里,谁是歹徒。

      万木苍又问:“方才所言孰真孰假?”

      李石:“一切都是真的。”

      “那好,本官也有几处疑点想问问自言是当事人的你。”

      李石不解,惊恐的目光又一次投向人群。
      这一次云也看清了,那是个瘦小的男人,细长的双眼与眉头绞紧,布满阴鸷。

      仿佛接受到对方无声的威胁后,李石忽而惊恐地在地上磕头:“草民自知罪孽深重,甘愿认罪偿命。”

      “既知罪孽深重,那更应知无不言。不是吗?”

      万木苍显然是更会回转人心的狐狸,三言两语断却李石的退路。

      “把你所见之玉的样式细细说来。”

      李石惊恐的面色茫然一瞬,循着回忆细细道来。

      “那是一枚纯白的长命锁样式的汉白玉,上面刻有梅花,旁侧还有祥云纹。背面刻了一句出入平安。”

      云也心中也犯起了难。
      玉佩细节如此详尽,细节上出不了假。

      万木苍追问:“你的玉佩从何处来?”

      云也心下思忖:从何而来?莫不是文村的物什。

      李石思考几秒,承认:“买……多年前买的,在文村。”

      万木苍不再追究这个问题,又问:“他身上的衣裳,是你的吗?”

      “是我的。”这话他倒是答得畅快。

      “既是你的,为何不合你身?又为何要给文山换上?”

      李石苦涩一笑:“大人明鉴,下月舍弟成婚,这是我途径水云乡时所买得,打算赠与他。舍弟身量如此,大人寻他便知真假。”
      “至于为他穿上,不过是一点后悔和恻隐之心。”

      司法佐奋笔疾书,短短一炷香便将兰因絮果记于字里行间,呈与万木苍。

      李石面如死灰,又一次跪求认罪。

      万木苍却是推回那份公文,“何必着急,本官还没有问完。”

      “你自言捅他一剑,那么剑呢?”
      “还有仵作验尸后,文山身上新旧不一的鞭伤,可与你有关?”

      云也还记得那两种伤口。
      虽那日匆忙一瞥,她仍能从伤口认出这两种武器是何。

      一为精钢所炼的随身短剑,剑长一尺左右。
      另一种则是软骨鞭,亦是随身防护之物。

      而这两者,显然都不是李石所能接触。

      她不信世上竟有此等巧合,能让李石那夜得到他人的随身之物。

      果不其然,李石结巴回应,心中斟酌:“那日慌乱,剑……我丢了。而鞭伤……非我之错。”

      “仵作验尸后,言明除胸前一剑,其背后还有一极深的新鞭伤。”

      “既然你说与你无关,那想必是还有同伙。带下去收监刑房,本官明日再审。”

      李石望向人群,那个瘦小的男人早已不见。

      一同消失的还有云也。

      早在那个瘦小的男人转身离去时,她便跟上那人。

      只见那人来到南街,行至深巷,几经辗转,走入一座小院。

      云也行至门外时,听见妇人求饶声中夹杂着那人阴狠的话语。

      “要怪就怪你男人,坏我主子好事。”

      锃亮短刀刺下,千钧一发之际,云也那还顾得上这身“病弱书生”的衣袍,飞身上前,反手以匕首相挡。

      两人势均力敌,打得有来有回。

      那人想逃,然而云也最擅轻功,一眼识出破绽,匕首急转直下,挑开短剑,将其擒在地上。

      “你不是朝廷命官。”
      “这样好的身手,你与我才是同类。”

      云也伸腿一踹,“滚,眼瞎大可不必装鱼目。本官乃是朝廷钦点的进士,在外求学数年,文武兼修,岂是你等杂碎能比。”

      她抬手打晕眼前人,转而去寻方才被胁迫的两人。

      妇人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两人挤在一处,妇人抬起头,眼珠惊恐颤动,颤声问:“大人,我家郎君是如何了?”

      云也不擅欲盖弥彰,尤其是,在这种真相明了的事实面前。

      而且她本就不打算隐瞒,她还要添油加醋一番。

      “有人要你家郎君冤枉自己,戴罪赴死。如你所见,你郎君愿意赴死保全你们一家,而那人出尔反尔。”

      “大娘可要随我去劝劝你夫君?”

      两人倏然起身,“要的要的,我夫君怎能做此等害人害己的事。”

      “还请大人带路,多谢。”

      那妇人拿出藏在身后的菜刀别在腰上,她的女儿乖巧跟在身后。

      “不必言谢,齐某有个不情之请,方才的事二位为我保密”,云也瞧着大娘腰上锃亮的菜刀,心生一计,“就说,此人是与大娘您缠斗时,而我路过抄起砖头将他砸晕。”

      大娘爽快答应:“好,定不叫大人为难。”

      三人拖着不省人事的贼人去官府。

      云也与万木苍简单交涉几句,说明前因后果,那贼人便被收监,大娘也顺利得以进去探视。

      刑房昏暗潮湿。

      万木苍居高临下看着蜷缩在草堆旁始终背对着所有人的李石,振声发问:“李石,你可要翻供?”

      娘俩在此劝他许久,期间却未得到一句回应,早已哭成泪人。

      大娘哭嚎着咒骂:“你个杀千刀,不是你做的认嘛罪!别人都杀上家里来了,你还要替他们去死,你是疯了不成?”

      “你要真害了人就认下自己的罪,凭啥子要放任真凶在外,你那个死去的小兄弟要咋想嘞!”

      “爹,你真的杀人了吗?”

      一声声质问出口,如同泣血,闻之令人心酸。

      李石终于转过身,双目猩红,却是又一次求死。

      “草民不敢,求大人赐罪。”

      云也再也憋不住心底的火气,向前一步,隔着铁柱揪住他的衣领,将人一把提起,厉声质问:“你究竟有何难言之隐!铁了心要一人担下所有责任。你以为仅对此事缄口不言就能护住你的家人吗?若非我尾随那人,焉知尊夫人与其缠斗难舍难分,险些遇害。”

      “你想要保护家人,而他们想要你的、你亲人的命。”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懦夫,你想保护家人,你甘愿为落石赎罪。可你想想,文山会希望你这么做吗?”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们,是监察御史,是督办本案的京兆府少尹,是唯一能还你一个清白,还文山枉死一个真相的人。你敢不敢说,你究竟受了什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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