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两全》西塞尔

3、偶遇

　　你惊呆了，根本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你短暂的十九年人生中，既没有遇到过小流氓，也没碰上过英雄救美，以至于你来不及调动你的表情，只愣生生地抬头去看说话的人。
　　下颌上居然有刀疤，看起来非常凶。
　　从利落的下颌线到流利微凸的喉结，看起来非常帅。
　　眼神极亮，看起来非常正义。
　　就是有点眼熟？你勉力拉回神思。
　　男人虚扶你的肩膀，热气透过你的外衣烫到肩膀。你下意识想躲开，男人以为你在害怕，本虚扶的手掌索性扣上你的肩膀，烫得你一激灵，但是站住了。
　　“喝醉了？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男人直直看着醉鬼迷离的眼，极亮的浅棕色眸子带着明显的警告，醉鬼被男人身上的威压迫得倒退两步，酒似乎也醒了一些。“如果说…”
　　男人脸上明明是笑着的，但你却觉得背后发凉。对面的醉鬼亦是。他彻底醒了，连连道歉，快速倒退回黑巷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
　　听着凌乱的脚步声渐远到消失，男人放开手，转身面向你。
　　你抬头看着他，确实是个非常俊朗高大且看着很阳光的男人。
　　“谢谢，”你斟酌着道谢，在想应该怎么编一段大学生凌晨还在这游荡的理由。“我…”
　　“没事吧？”男人打断你，好像只是担心你被对方吓到。“刚刚不好意思，没冒犯到你吧。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他好像并不关心你的来处和去向，只是一个见义勇为的正义青年。
　　但是你恐怕不太好让他送你回去。
　　你心下思索着要怎么回绝比较好。
　　“小鹿！——”远处传来金越的声音，你心中一喜，向她呼喊招手。
　　很快，金越跑过来，一把将你抱进怀里，她衣服上的拉链贴上你的脸，冰凉但安心，她一路跑来，怀抱火热。
　　她抱了下你，紧接着目光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确认你无恙后转向男人。
　　“谢谢你照顾我妹妹，”金越向男人鞠躬，“给您添麻烦了。天色不早了，明早她还要上课，我先带她回去，真的非常感谢。”
　　“嘛嘛，没关系，”几息沉默，男人露出阳光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就是个正义的青年路人。“真的不需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金越客气的回绝，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楼说住处就在附近。男人表示理解，你便顺势向男人道谢道别。
　　你和金越走过拐角，男人似乎还在原地目送你们离开，确实是个非常有礼的绅士。
　　而回到宿舍的你，遭到了来自金越和姜队的双重攻击。特别是同宿舍的金越，东北人的骂人花招实在层出不穷，骂得你拿被子捂住头睡过去了，梦里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你在厕所里面趴了半天是把脑子冲进排污管化粪池了吗？
　　真是太难了。梦中的你叹气不止。
　　你不知道，你跟金越走过街角，进入使馆，到打开宿舍三楼的灯，尽落在男人眼中。
　　他转身回到车上。
　　“你跟她做什么？人有姐姐带着回去。”
　　银发男人在车里等你，他拧着的眉头似乎就没松下来过。
　　“没事没事，”高大的男人依旧是笑着的，只是细看去他的笑未尽眼底。“哎呀，很晚了，回去睡觉啦睡觉！”
　　随着日升月落，路灯灭了又亮，你沉沉睡在金越的骂声中，什么也不知道。
　　在忙碌中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你每天重复着训练和保护工作，当天的事情已经被你忘到后脑勺去了。这样重复的日子里偶有的调味剂大概就是不定期的外出任务了，有时候你跟金越一起，有时候被迫分开走。但是长了教训的金越要求你必须全程带着手机跟通讯设备，以确保你不走丢。
　　总觉得路痴的程度在加深，而且不长教训。再这样下去真的还能看得懂地图吗，记得大三是要下基层实习参加演习的吧…
　　彼时的你坐在商场中庭的水池边上叹着气这么想。
　　因为今天魏参赞有临时任务随同大使会晤，人数关系便只让金越跟着走了，临走之前魏参赞让你帮忙外出一趟，金越千叮咛万嘱咐，你就自己出来了。
　　结果就是坐在水池边想掏个硬币决定往哪里走。
　　你不由得感到挫败。
　　这样下去会给队员带来多少麻烦呢？
　　你的唉声叹气并没有影响到附近餐厅里的热闹。
　　临窗的位置上大人小孩闹成一团，偶尔还有暴躁呵斥的声音透出玻璃，中午的阳光折进玻璃，恍惚重影，你看过去时只看到一片刺目，看不清坐在窗边的挺拔身姿的拥有者究竟是谁。他好像注意到你的视线，扭过头来，你赶紧望向别处。自然发现不了他看到你时挑起的眉梢，浅棕色的眼里有惊讶。他惊讶于不过半个月，又碰见你了。脊背微弓露出一脸盖不住的沮丧，明明是淹没人海的面容，那沮丧还有点委屈的模样让男人忍不住想笑。
　　是有心事…还是又迷路了？
　　在你尚且对男人一无所知时，男人已经能猜到你失落的原因。
　　他余光里看到银发男人跟隔壁的牛角少年又要掐起来，“嘛嘛，狱寺你让蓝波点那个小蛋糕就好啦！”赶紧转过去打圆场。年底了，再赔一次餐厅钱就真的要财政赤字了。
　　“不可以！”叫狱寺的银发男人在爆炸的边缘。“他已经点了一桌子甜品了！”
　　“又不是你出钱，你管我点一桌两桌啊笨蛋！”
　　牛角少年蓝波抓着菜单不放还朝狱寺挑衅。
　　“蠢牛——”狱寺直接爆炸，火焰燃起，他摁下手臂上的发射器就准备朝蓝波发动攻击。
　　“狱寺君——”坐在边上有着一头蓬松棕发的男人立时站起来摁住狱寺。“不可以！彭…家族里已经财政赤字了！狱寺君你冷静点啊！！”
　　棕发男人深感成年人的崩溃只需要一发炮弹。
　　“好啦好啦，”黑发男人站起来拦住蓝波，“蓝波，我们等改天再点一桌？”
　　“哼，”蓝波不情不愿，但是对上黑发男人笑容里隐含的警告，“下次就下次吧。一桌哦，山本你别忘记了！”
　　“喂蠢牛你还得寸进尺——”
　　“轰——”
　　你依旧坐在水池边发呆，突然听到边上餐厅的爆炸声，给你吓了一跳，烟雾浓浓，你觉得还是先避开比较好。
　　待山本再往外看时，那个坐在水池边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希望她能顺利回去吧。
　　而你，自从这一次迷路后回去，金越和姜队就你这个毛病开始进行针对性训练。可喜可贺，一个月后有所好转。
　　没多久，使馆接到一次安排，魏参赞带着你和金越前往佛罗伦萨总领馆，这是你第一次离开罗马。
　　到达佛罗伦萨总领馆的第二天你才真正知道此行的目的。意大利两个重要人物在佛罗伦萨郊外即将新开发的厂区的用途上有所分歧，而这块地早就由佛罗伦萨政府与中方签订协议，不管作何用都将由中方企业开发管理和负责，故而中方的态度就非常微妙了。而这方向一系列的问题，一向由魏参赞来负责。
　　这时候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会闹那么大。
　　你瞠目结舌站在金越后面听魏参赞说这两边人争论不下，在厂区门口火拼上了。
　　有这么夸张？
　　“不管这地方究竟最后是化工厂还是日用厂，”魏参赞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中化早就签好这块地的合同了，我们决不会让他们在我们的地盘上做我们不允许的事情。”
　　金越表情凝重。你不太确定你听到的内容。
　　要…杀//人？
　　有一说一你还是有点怵的。毕竟真正意义上你还算是没收割过人头的新兵。
　　“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金越问。
　　“很简单。告诉他们，这块地是我们的。”魏参赞笑道，“我们有武力，但我们不轻易动用武力。这是我们的大国之道。”
　　你好像懂魏参赞的意思了，松了口气。这意思就是不杀//人，只震慑，没错吧？
　　金越点头，你俩马上回屋收拾东西。迅速更换着装，检查装备，确认无线电情况。
　　等这边准备好往外走时，领馆后门的车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会在车上拿到地图了解情况选定最合适的高地。
　　半个小时后你们已经俯身趴在高塔之上。金越拿着望远镜侦查，你能透过准镜看到底下两方人马已经混战到一起，两边皆是人仰马翻，绷带和子弹横飞。
　　“帕特在那个靠后还没翻的车里面，”金越点了点位置给你看，“林萨坐的车已经被炸了，他的手下正掩护他躲在车后面。我们的目的很简单…”
　　“警告他们，我们有开枪打死他们的实力，绝不可以在中国的地盘前闹事。”我打断她，接过话。
　　“必要的时候，留下帕特和林萨就好。”
　　你看见金越此时的表情和说的话一般淡漠。她是一个老兵，出身特种部队，老练而精干，上级的命令在她这能够得到最完美的执行贯彻。她并不畏惧收割生命，就像你读书的时候教室里那句话。
　　祖国利益，高于一切。
　　你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吐出来，凝神屏气。
　　高塔之下，帕特从车里悄悄探出一截枪管，手指扣在扳机上，对准对面不小心露出来的小半个脑袋，缓缓收紧。
　　“砰！”
　　一颗子弹准确的从斜上方穿过车门铁皮，钉进帕特脚边，溅起一泼沙土。帕特心中大恸，但凡脚尖再歪一些，这颗子弹一定会打进他的脚掌中！他抬头企图找到子弹来时的方向，马上又是一颗子弹擦过他头顶的发丝打进他身后的沙地中，压得他翻身藏进车后再不敢抬头。
　　“林萨！一定是他！”身边的手下咬着牙喊。
　　“噗。”
　　帕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听见对面刚举枪站起来的男人沉闷倒下的声音。
　　“啊！”
　　刚露出一截手枪的男人连手掌一并被打掉，帕特找不见冷枪的方向，心下害怕，只觉得四面八方皆是枪口。
　　“首领…”身边的手下声音在抖。“不是林萨的人。”
　　帕特抿唇不语，他心里有想法，但不敢说。
　　“让我们的人停火！我有话说！”他咬着牙。“不是我们的人，这个锅我们绝不能背！”
　　至于是谁开的枪，自己找去吧！
　　不一会，你从高塔上看见双方陆续撤离，没多久便只留下遍地斑驳的血痕和散碎的子弹壳。
　　你感觉你的脸有点麻木，是那种表情难以控制和调整的麻木。你想起你第一次见血，其实离今天并不遥远，但是你居然已经忘记当时的惊恐。
　　你感觉你的灵魂抽离出身体，至高临下的扣住扳机，准星快速准确地套进躯干中心，开枪，没有下一眼，下一个躯干。再一个。
　　你沉默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金越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你。
　　饱含心疼，又有欣慰。
　　你不知道国内集训结束时，金越和姜晟以及负责这项计划的大队长对你的评价。
　　“她会成为一柄利剑。与生俱来的武器。”
　　金越当时不置可否，在你第一次见血之后如临大敌。她帮你约了使馆的心理咨询，带你去散心，去购物，给你请假休息。
　　而你并没有给她任何对于见了血之后的应激反应。你没有告诉她你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里双手沾满鲜血，醒来汗湿背心。而习惯之后，就好了。
　　你再也没做过这样的梦，也再也没在半夜惊醒。你在梦中习惯鲜血，忘记恐惧。
　　金越突然意识到大队长那句话的分量。
　　她没有说话，你也没有张嘴。你们默默收拾好所有东西，打扫干净所有痕迹，从高塔上离去。
　　你们走进人来人往的大街，金越背着伪装成高尔夫球袋的枪袋走在前面，你跟在两步之后，看着她的背影，高大又结实，是个非常可靠的人。她知道你需要时间蜕变，所以默默帮你做好其他的事情。
　　深棕色的帽兜压着你的刘海，有几缕扫到你的睫毛，痒痒的，你垂下眼，愣愣盯着金越的后脚跟，还有来来去去形形色色的鞋子。
　　出神的你当然没留意街对面的露天咖啡厅坐着的黑发男人投来的目光。
　　他神色不明，握着咖啡的指尖在杯身上随意划动，目光随着那道深棕色的身形而动，满目沉思。
　　“山本大人？”
　　端着咖啡走过来的西装男人走过来，顺着山本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玻璃橱窗上的标语。
　　“啊，”山本抬眼，站起身来。“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山本起身，西装男人毕恭毕敬跟在后面，两人走进咖啡厅边上的小巷，消失在佛罗伦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