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环余烬》沈於

3、第 3 章

　　“祭品……”沈聿喃喃重复着这个词，手背上的符号像烧红的铁丝，烫得他几乎要握不住手电筒。床底的水已经漫过小腿，冰冷的海水里漂浮着细碎的白色泡沫，凑近了闻，泡沫里竟裹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房间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周明突然尖叫一声，沈聿转头看去，只见他的裤脚被水里的头发缠住，那些黑色的发丝正顺着裤管往上爬，像无数条细小的蛇。“拉我！快拉我！”周明拼命挣扎，可越动，头发缠得越紧，水面下隐约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闭着眼睛，嘴角却咧开诡异的弧度。

　　陈阳慌乱中抓起桌上的台灯砸向水面，玻璃灯罩碎裂的瞬间，水里的人影突然睁开眼睛，眼白全是浑浊的血丝，死死地盯着他们。紧接着，卫生间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抵住门的椅子在疯狂晃动，白布下的镜子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撞出来。

　　“衣柜！躲进衣柜！”沈聿突然想起之前在床底找到的纸条，拽着林薇往衣柜冲。他一把拉开柜门，那件黑色制服掉落在地，领口的徽章在手电筒光线下闪着寒光。衣柜深处的墙壁上有块木板松动了，露出后面黑漆漆的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塞着什么东西。

　　周明还在和水里的头发缠斗，他的小腿已经变得青紫，像是被水泡得发胀。沈聿没时间犹豫，抓起地上的制服外套扔过去盖住水面，那些头发果然退缩了，在布料下疯狂蠕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快过来！”他朝周明大喊，声音在房间里发颤。

　　周明连滚带爬地扑到衣柜前，就在他抓住沈聿手腕的瞬间，床底的水突然掀起巨浪，那个女人的身影从水里站了起来，湿漉漉的长发遮住脸，腐烂的白色裙摆拖在地上，滴着腥臭的海水。她伸出苍白的手，指甲泛着青黑，直扑周明的后背。

　　“小心！”林薇尖叫着推开周明，女人的指甲擦着周明的肩膀划过，带起一串血珠，落在地上的制服上，瞬间被布料吸收，徽章的符号变得鲜红刺眼。周明吓得瘫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女人转身走向卫生间，撞门的力道越来越大，椅子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沈聿赶紧把周明拽进衣柜，反手关上柜门。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呼吸声、心跳声和外面的撞击声混在一起，令人窒息。他用手电筒照向墙壁的缝隙，发现里面塞着一本牛皮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旅馆的标志，边缘已经被水泡得发胀。

　　“这是什么？”陈阳的声音发紧，他注意到笔记本的锁扣上挂着枚小小的钥匙，形状和沈聿意识空间里那把未知钥匙一模一样。沈聿的心猛地一跳，从意识空间取出钥匙，果然严丝合缝地插进了锁孔，“咔哒”一声轻响，笔记本被打开了。

　　第一页是泛黄的信笺，字迹娟秀却带着颤抖：“致下一个被选中的人：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诅咒又开始循环了。十年前的7月15日，旅馆老板为了平息海难的怨气，把我们七个服务员当作祭品沉入大海，只有我躲进了阁楼活了下来。他们用黑制服上的徽章标记祭品，用镜子困住我们的魂魄，用海水逼我们重复死亡的痛苦……”

　　信写到一半突然中断，后面的纸页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沈聿飞快地往后翻，看到几页用血写的字迹：“黑制服服务员是老板的怨念所化，他会模仿人类的行为，却分不清‘进食’和‘杀戮’；镜子里的倒影是被困的魂魄，午夜后会寻找替身；千万别在午夜后接任何东西，包括所谓的‘夜宵’，那是用祭品的血肉做的……”

　　最关键的一页画着潦草的地图，标注着阁楼的位置——就在四楼走廊尽头的储物间后面，需要用两把钥匙才能打开，一把是沈聿手里的未知钥匙，另一把标注着“老板办公室保险柜”。地图下方写着一行歪斜的字：“渡轮不会来，只有毁掉徽章才能打破循环。”

　　“毁掉徽章……”沈聿看向掉在外面的制服，徽章还在隐隐发光，“难道要毁掉那个服务员的徽章？”话音刚落，衣柜外传来女人的尖叫，紧接着是镜子彻底碎裂的声音，卫生间的门被撞开了，沉重的脚步声正缓缓走向衣柜。

　　手背上的符号突然发烫，沈聿透过柜门缝隙往外看，只见那个女人站在衣柜前，湿漉漉的头发垂在柜门把手上，正慢慢往下滴着水。她的脸依旧被头发遮住，但脖颈处有一圈深深的勒痕，和周明肩膀上的伤口形状一模一样。

　　“她在找徽章……”林薇突然想起刚才女人的指甲划过徽章时的反应，“刚才血滴在徽章上，她好像很在意！”沈聿恍然大悟，抓起地上的制服往外扔，女人果然转身扑向制服，长长的指甲撕扯着布料，却始终避开那枚鲜红的徽章。

　　趁着女人被吸引的空档，沈聿压低声音：“地图上说阁楼在储物间后面，需要两把钥匙。现在我们必须找到老板办公室的钥匙，拿到另一把钥匙去阁楼。”他看向周明，“你的房间是409，离储物间最近，有没有发现异常？”

　　周明颤抖着点头：“我……我房间的地毯下是空的，踩上去有回声，好像有暗门。”沈聿眼睛一亮，地图上标注的老板办公室就在四楼，很可能就在409房间的暗门里。他看了眼手表，虽然指针停了，但根据外面的天色判断，距离午夜至少还有三个小时。

　　“我们得趁午夜前冲去409。”沈聿握紧手电筒，“现在女人被制服吸引，正是机会。周明你带路，陈阳负责断后，林薇跟紧我，千万别碰任何反光的东西。”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拉开柜门缝隙，看到女人还在专注地撕扯制服，后背的衣服破了个洞，露出一块青紫色的皮肤，上面有个模糊的烙印，和营业执照上被涂掉的签名形状相似。

　　“走！”沈聿低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女人似乎没察觉，依旧埋首在制服里。四人贴着墙壁往门口跑，沈聿路过卫生间时，瞥见碎裂的镜子里有无数个模糊的人影，它们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被无形的力量困在镜中，只能发出无声的嘶吼。

　　刚冲出407房门，走廊里的灯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应急灯发出诡异的绿光。贩卖机还在往外渗着液体，地面的水洼里倒映着他们的身影，却都低着头，长发垂到地面，和那个女人的样子一模一样。

　　“别看水洼！”沈聿提醒道，他注意到陈阳的影子正缓缓抬起头，嘴角咧开诡异的笑容。陈阳似乎没察觉，还在盯着水洼看，眼神越来越呆滞。沈聿一把拽过他，手电筒的光束照在水洼上，里面的影子突然露出尖牙，狠狠咬向光束，水面泛起黑色的涟漪。

　　409房间就在斜对面，周明哆嗦着掏出备用钥匙（他刚才趁乱从床底摸回来的），却发现锁孔里塞满了头发。“打不开！”周明急得满头大汗，头发从锁孔里不断往外冒，缠上他的手指。沈聿想起笔记本里的话，掏出压缩饼干掰碎了撒在锁孔上，头发果然退缩了，像害怕什么似的缩回锁芯深处。

　　门终于被打开，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409房间比沈聿的房间更破旧，地毯上有个明显的方形凹陷，踩上去果然空空作响。沈聿掀开地毯，露出一块松动的木板，下面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黑漆漆的看不到底，只能闻到淡淡的铁锈味。

　　“老板办公室应该就在下面。”沈聿用手电筒往下照，楼梯上布满了灰尘，却有几行新鲜的脚印，像是刚有人走过。手背上的符号突然刺痛，他想起那个黑制服服务员——难道他也在找保险柜？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座钟敲响的声音，“咚——咚——”一共敲了十一下。随着钟声落下，走廊里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从远及近，伴随着低沉的哼歌声，正是那个服务员的声音，唱着跑调的摇篮曲，和之前听到的女人哼唱声一模一样。

　　“他来了！”林薇吓得捂住嘴，楼梯下方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摆弄保险柜。沈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向周明和陈阳：“你们在这里守住门口，千万别出声。我下去找钥匙，五分钟后不管有没有找到都回来汇合。”

　　他握紧手电筒和笔记本，深吸一口气走进楼梯间。黑暗中，那首诡异的摇篮曲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钥匙插进锁孔的“咔哒”声。沈聿贴着墙壁往下走，手电筒的光束在拐角处照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穿黑色制服的服务员正背对着他，站在一个巨大的保险柜前，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试了一把又一把。

　　服务员的帽檐掉在地上，露出光秃秃的头顶，后脑勺有个狰狞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地上，瞬间被灰尘吸收。他的动作机械而僵硬，像是生锈的机器人，嘴里反复哼着摇篮曲，却没有任何感情。

　　沈聿屏住呼吸，慢慢后退，却不小心碰掉了墙上的相框，“啪”的一声脆响，服务员猛地转过身——他的脸一半是正常的人类皮肤，另一半却腐烂得露出白骨，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洞，正对着沈聿的方向“看”来。

　　手背上的符号烫得像要烧起来，沈聿转身就往楼上跑，服务员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越来越近，哼歌声变成了尖锐的嘶吼。他冲上楼梯，看到周明和陈阳正和几个从镜子里爬出来的黑影缠斗，林薇举着台灯砸向黑影，却被其中一个抓住了胳膊，拖拽着往409房间里去。

　　“快关门！”沈聿大喊着扑过去，抓住林薇的另一只手。服务员已经追到楼梯口，黑洞洞的眼眶死死盯着沈聿，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正是那枚沾着血的徽章，举起来对准沈聿，符号发出刺眼的红光。

　　沈聿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手背上的符号，像是要把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扯出去。他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让他保持清醒，另一只手摸索着从意识空间掏出压缩饼干，狠狠砸向服务员的脸。饼干屑落在他腐烂的皮肤上，发出“滋滋”的响声，服务员痛苦地嘶吼起来，后退了两步。

　　“快进来！”周明和陈阳终于摆脱黑影，拽着沈聿和林薇冲进409房间，反手关上房门，用桌子死死抵住。门外传来服务员疯狂的撞门声，夹杂着黑影的嘶吼和女人的哭声，整栋旅馆都在摇晃，像是要被海浪吞没。

　　沈聿靠在门上大口喘气，手背上的符号还在隐隐作痛。他看向地下室的楼梯口，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爬，伴随着钥匙碰撞的轻响。他知道，他们虽然暂时安全，但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服务员手里有保险柜的钥匙，而他们必须在午夜前拿到另一把阁楼钥匙，否则等镜子里的所有魂魄都挣脱束缚，就再也没有机会毁掉徽章了。

　　墙壁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映着四人惊恐的脸。沈聿握紧那本笔记本，封面上的旅馆标志在灯光下扭曲变形，像个张开嘴的怪物。他看向窗外，海浪拍打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咆哮，隐约能听到无数人在浪涛中哭喊，其中似乎夹杂着十年前那些服务员的声音。

　　“还有一个小时到午夜。”沈聿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们必须下去拿到钥匙，这是唯一的活路。”他看向地下室的黑暗，手背上的符号微微发烫，像是在指引方向，又像是在警告——那里藏着比黑影和女人更可怕的东西，或许就是十年前那场献祭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