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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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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陆令仪微微辑了一礼,“令仪不过是要出去随便转转,顺便瞧瞧有些什么民间好玩的物什,回头带给娘娘和小皇子逗乐。”
“如今边关战事不断,即是这京中也不太平。”永安侯伸手招来身后面生的小丫鬟,拍了拍她的肩对陆令仪道,“你若是有什么想购置的,叫下人去便是,何必自己跑一趟。”
陆令仪这才算知晓母亲“大病”一场,叫她回府的真实缘由。
这下,连府中众人举止怪异的原因都被解开了。
但陆令仪依旧不解,父亲如此大费周章将其困在府中,究竟所谋为何?
难不成是为了阻止自己与裴司午私下调查沈家一案的事?
可这件事除了自己与裴司午,便只有圣上知晓,父亲又是从何而知的?
一个大胆的猜测忽地在陆令仪脑海中炸起,她像是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面色霎时变的不好看起来——
若是这永安侯府与那季萧、李泾一般,都是那幕后之人的傀儡呢?
幕后之人知晓自己与裴司午三番五次的招惹暗查,将之告知于永安侯,再令永安侯管住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点,原本还想过几日待母亲的身子彻底好转了再回宫的陆令仪,当真是一点儿也坐不住了。
她得立刻去大理寺,告知裴司午这个消息。
陆令仪强打精神,勉力维持着面色:“爹,令仪在宫中闷的久了,许久未逛集市,甚是想出门瞧个热闹新奇。”
“正好今日无事,让爹陪你一道吧。”
“不必了不必。”陆令仪连忙摇手,“我就想去买些女儿家家的玩意儿,你若是陪我一道,倒让我不自在了,不如让云巧陪我去吧。”
云巧是从小跟在陆令仪身边一起长大的,她的脾性忠心陆令仪最是清楚。也只有在她面前,陆令仪才敢去那大理寺,与裴司午见面。
“云巧如今是你妹妹身边伺候的人,不便随你前往,再说丫鬟奴才顶个什么用?若是真遭了匪徒,还能指望他们替你挡刀不成?”
永安侯抬起手,朝身后一挥,四个丫鬟便低头上前,候着永安侯的吩咐。
“你们四个带小姐下去,在府中寻些玩乐给小姐逗趣儿。”永安侯说完,又推了推先前的那个面生丫鬟,“小菱,你刚进府,对外头的逗乐物什也清楚些,去领了银子,采买些逗娘娘皇子的稀奇物什。”
小菱怯生生地应下,便下去找管家要银子去了。
小菱刚走,永安侯便搭上了陆令仪的肩,将其挽近、搂紧:“回头我差人送到宫里去,就说是你送的便是了。”
“等等……”陆令仪从永安侯怀中挣扎出来,拦下了小菱急匆匆的步子。
“小姐有何吩咐。”小菱低垂着脑袋,只敢看向陆令仪的鞋面,虽极力掩饰慌张,但发颤的话音以及鬓间滴落的汗珠还是暴露了她此时此刻慌乱无措的内心。
“这条街巷口有个卖糖葫芦的,我之前经常在那儿吃,你帮我买些回来。”陆令仪盯着她的眼睛,接下来的话说的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似是想要牢牢刻进小菱的脑袋里:
“记住,我要三根,一根是山楂里嵌绿豆沙的,另一根要海棠果的,至于剩下那一根……”陆令仪的呼吸逐渐急促,却又不敢然身后的永安侯发现分毫,“则要那山楂里头嵌辣椒,再裹上那厚厚一层糖浆的。”
“嵌……辣椒?”小菱闻言瞪大了眼,似是想问些什么又不敢问的模样。
“不必担心,自是有的,叫他做便是。”
小菱懵懵地点了点头,迈着小碎步离开了。
“你呀你,”永安侯走近,面上的表情似是在看一个半岁大的孩童,“那时候你吃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避着我点,现如今长大了,倒是光明正大地要起来。”
任谁来看,都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却在陆令仪眼里格外瘆人。
只因从前父亲一向严苛暴躁,现下的“和蔼”便格外显得别有用心了。
陆令仪笑而不语。
她静静回到自己的厢房,时而看些闲散书籍,时而看向窗外筑巢的燕子,待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也愈发黑起来,这才起身去了饭堂与家人用膳。
这顿饭她吃的不缓不急,似是在静静等待些什么,她夹起一只蟹肉小饺,想起裴司午少时最爱此物。
也不知如今口味变了没。
裴司午——陆令仪将这人的身影又在心中描摹一番。
曾经她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后来二人分道扬镳,再度见面时则唇枪舌剑、咄咄逼人。
再到现在,陆令仪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将其当做最信任、最坚信不疑的依靠。
思及此处,陆令仪竟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她很快用完膳,刚放下筷著,便听见永安侯夫人关切问道:“令仪,你这便吃完了?”
“娘,我身子有些乏了,先回屋歇着了。”陆令仪起身,在永安侯夫人身后伺候的婢女肩上拍了拍,“好好照顾母亲。”
婢女手里拿着一只银调羹,正一点点给永安侯夫人喂着细粥,闻言躬了躬身:“小姐放心,我定会照料好夫人的。”
陆令仪这才朝桌上众人莞尔一笑,踱步出了饭堂。
她先是进了自己的厢房,将门窗带上后,又点了一盏烛灯,并未和衣入榻,而是搬了小凳坐在窗前,边翻着闲书,边静候来人。
足足过了三四个时辰,陆令仪都有些困乏了,才听见窗外长短不一的轻敲声。
是裴司午。
陆令仪将手中书轻轻放下,蹑手蹑脚地打开了窗。
窗外,月光倾泻在裴司午一身乌黑的锦袍上,隐隐勾勒出团云的暗纹。
裴司午眉间紧蹙,刀锋般的鼻梁割开月色与黑昼,隐在黑暗中的那一半面色看上去既危险又寒锐,而另一半浸在月色之中的脸庞,却看上去温柔而又充满担忧。
“令仪。”裴司午用气声唤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陆令仪飞快朝四周看了两眼,确定没人注视到这一隅偏窗,便将窗牖开到最大,踩着凳子翻了出去。
二人不敢多耽搁,永安侯府内处处是护院巡逻,裴司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硬是使上了在边关几年学到的所有警惕,带着陆令仪躲开所有巡逻护院、起夜下人的视线,走到后院一枯树底下。
“还会不会爬树了?”裴司午似笑非笑,有些调侃。
陆令仪轻拍树干,似是在掂量它的承受度:“许久没爬过,希望不会拖你后腿!”
二人年少时期可谓是两个府上闹的天翻地覆,不是今儿翻墙爬树跌了一身伤,就是明儿骑马去了郊外直到夜里才归,生生令府上众人提心吊胆一整天。
陆令仪许久未爬树翻墙,却在摸着树干的那一瞬便唤起了记忆一般,手扶着树干、脚踩着树丫,腾腾腾便翻了上去。
裴司午跟在其身后,见陆令仪一脸得瑟得意地低头望来,他抬眉笑笑,又伸手指了指那快两人高的院墙。
陆令仪心领神会,翻身上墙,果不其然,在外墙角处看到一叠石块,和石块附近焦急等待的奉三。
二人轻手轻脚翻身下墙,直到马车扬长而去,都没见永安侯府追来的人。
陆令仪将掀起的车帷一角放下,这才安下心来:“这些年过去,你竟还记得那个暗号。”
裴司午嗤笑一声:“我怎会忘!倒是那垂髫小儿,现如今个子快赶上我了,竟也记得那许久之前的事。”
“那是自然。”陆令仪的思绪飘到几年前,说起话来带着这几日难得一见的欣快,“毕竟也只有我俩会每每给他也买上一根糖葫芦,还能编出这嵌了辣椒又裹了糖浆的糖葫芦逗他取乐!”
“当年骗他要给他吃嵌了辣椒的,这小子可是记了好些天的仇呢。”裴司午想起今日来大理寺报信的小伙子,与那记忆中的垂髫小儿长的竟一模一样,便是一眼就能想起是谁。
“倒是当年一句玩笑话,说若是点名要了嵌辣椒的糖葫芦,便是遭了难,定要派人来救……他竟还记得清楚。”陆令仪摇摇头,“今日我本想出门逛逛,却被家丁拦住,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寻了这个法子,没想到竟有用……”
说起正事,陆令仪瞬间敛了面色,不由得朝裴司午坐近了几分:“这次我回府,虽还不知母亲的病因,但他们想令我回府,不让我回宫的缘由,我想我已经猜到了几分……”
裴司午望向她,示意她接着说。
“他们不仅不让我回宫,甚至还不想我与你过多接触,却又没有给我相与人家的意思。我思来想去,只可能是那一个原因。”
裴司午心领神会:“不想让我们接着调查沈家一案!”
“没错,”陆令仪接着说,语气变得不确定起来,“可吾二人查案一事,除了圣上并无第三人知晓,除非是那边的人……”
那边的人……
夜兰人?季萧?李泾?亦或是那个仍旧不知姓名的人。
但若是那些人,这件事的严重性便显而易见了。
宫中多名官员与夜兰通敌,若再不寻出此人下落,怕是不消多时,这王朝便要翻天!
陆令仪望着裴司午的眼睛,缓缓说出推测:“裴司午,你可觉得,最近那廉亲王有些怪异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