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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爹爹,”陆令仪不甚熟悉地唤着,又向后退了半步。

      身前的人似是感受到了她那不自在的抗拒,这才松开环抱陆令仪的胳膊。

      陆令仪知晓这不过是客套话,她面露为难,表情装的是惟妙惟肖:“小皇子才出生,娘娘那边正是用人之际……女儿虽思念父亲母亲,但……确是抽不开身。”

      陆令仪搬出贵妃,本以为父亲会便会顺坡下驴,将这话一带而过,谁料今日父亲却像是中了何等邪一般,竟揪着此事不肯放过:

      “你当初自荐入宫为女官,为父本就不同意,你说你一个永安侯府唯一的嫡小姐,身份何等尊贵,入宫这段时日,我看你清瘦了不少,作为父母的怎会不心疼?又何必遭那罪……”

      永安侯的话讲到一半,便听身后传来夫人被人搀着迈步而至的声音。

      永安侯夫人的身子似是叫昨日更虚弱些,面色苍白、唇无血色,走起路来颤颤巍巍。

      陆令仪快走几步上前,从丫鬟手中接过母亲的手臂,将其带至庭院石凳上坐下。

      “令仪啊,你非那寻常人家的女儿,若是叫你父亲去跟皇帝说说,定能放你回来。至于贵妃娘娘那边你更是不必担心了,她身边的赵女官陪了她多年,自是忠心耿耿。况且她还是你表姐,总会念在旧情上体谅你的……”

      永安侯夫人说了一长串劝她回府的话,直到最后呛了喉咙,捂帕咳个不停。

      “娘……”陆令仪一点点给母亲拍着背,一边就要去倒那八角石桌上的茶水。

      “小姐,夫人她喝不得。”一旁的丫鬟见状,连忙拦下陆令仪悬在空中的手,见她不明所以,又解释道:

      “夫人这段日子都没怎么吃东西,现下吃什么便吐什么,若是喝了茶,那便更是腹痛难忍……”

      陆令仪了然,将茶壶放下,又问道:“那娘一般吃些何物?又饮些何物?”

      “厨房里会做些细粥,辅上鱼肚、羊肚菌、海参、干贝熬成的肉糜,既好消化,又有营养,就是夫人总是吃的少、吐的多。”小丫鬟又垂眸想了想,“至于饮的,一开始给夫人备了八宝茶,可夫人闻了味儿便喝不下,现下只好喝些熟水便罢。”

      这边还未说完,那边便来了两个下人端了放温了的熟水上来。

      永安侯夫人端起润了润喉,这才渐渐止了咳意。

      “令仪,让你担忧了。”永安侯夫人握着陆令仪的手,在掌心捏了捏,“为母就你这一个女儿,叫我怎能不想念?就应了母亲的,回来罢,好不好?”

      陆令仪总算知道这自打一进府,浑身的怪异感从何而来了。

      全府上下,从父亲母亲,到相熟的、不相熟的下人,几乎除了云巧,都在极力表现出对她的思念非常。

      演的好的,便是像母亲这般,担忧而又思念成疾。

      那些演的不好的下人,只晓得做出那欢呼雀跃的兴奋模样,心里怕是都不知道那该高兴的由头。

      全府上下似都在演着同一场戏,仿佛见着这般场景,陆令仪便能心软留下,不再回宫。

      可为何不让她回宫?

      陆令仪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她在宫中碍着家中什么事,陆令仪思来想去也只有坏了永安侯府上的名声这一说。

      可过了这大半年,父亲母亲早已对她的所作所为愤怒至极,怎得又回心转意,使这软招数起来?

      陆令仪想不明白,遂也不再去想,只与母亲坐在亭中叙旧,一旁的父亲也坐了过来,一家三口看似其乐融融。

      “对了,姝媛与嘉年呢?”

      陆姝媛与陆嘉年是侧室所生,与陆令仪算不上关系多融洽,却也偶尔说得上几句话。

      陆令仪自出嫁,倒是好些时候没有见过他二人了。

      永安侯夫人闻言并没好气,只闭口不发一言,还是那永安侯忙接过话茬:“你那妹妹被姨娘带去赏梅会了,至于嘉年,一大清早就不见了,谁知道又跑去哪儿撒泼了呢!”

      永安侯子嗣单薄,除了正室、侧室各育有一女外,便只得陆嘉年这唯一的儿子。

      因此,这陆嘉年虽是侧室所生,却又享着嫡出般的尊贵身份。

      便是已至志学之年,却也总是在外头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玩闹,永安侯对其宠溺的很,嘴上说归说,却一次也下不了决心狠狠惩罚。

      陆令仪见她许久未回府,府中依旧是这般状态,不禁叹了口气。

      但她也并未打算劝说些什么,且不说人各有命,就论姨娘那每日趾高气昂的状态,以及永安侯每每见着陆嘉年便宝贝地不行的宠溺笑脸,她也不愿去触这霉头。

      “罢了罢了,聊旁人做些什么。”永安侯夫人狠狠剜了永安侯一眼,又转而笑脸盈盈地望向陆令仪,“令仪啊,听说你最近与那裴家公子走的甚近?”

      乍一听闻裴司午的名字,陆令仪瞬间警觉起来。

      之前她尚在闺中,与裴司午青梅竹马之时,父亲母亲甚是满意这个“未来夫婿”。

      可随着裴司午去了边关,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母亲便像是等不及了似的,成天在她耳边说些韶华不等人、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

      一开始陆令仪并未当回事,直到后来,父亲母亲开始给她相与其他人家,陆令仪拒了好些次,不是她非裴司午不嫁,只是她对那些男子实是没什么兴趣。

      直到最后,母亲不知怎得竟与那户部尚书一家交了好,骗她与那家风流成性的小儿子见了面。

      此男名声败坏,谈何良婿一说?陆令仪自然是不肯。

      可父亲母亲却很是中意这门亲事,为此,陆令仪在家闹了好些时候。若不是后来遇上了沈文修,求了皇帝请旨赐婚,怕是如今陆令仪早已成了那深闺怨妇。

      父亲母亲此时提起裴司午,莫不是听闻二人近期来往甚密,又起了将自己嫁与那承恩公府的意思?

      这个想法在陆令仪心底将将闪过,便被永安侯夫人的下一句话打消:

      “我的儿啊,不要怪为娘多嘴,只是觉得你与那裴司午既缘分已尽,又何苦再续前缘?再说你当年悔婚另嫁,那承恩公一家人可不对你生了嫌隙?若你再嫁与那裴司午,怕是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永安侯夫人这一句话说的情深意切,陆令仪倒有些不习惯起来。

      “什么再续前缘,我与他不过是那少时一起玩耍的情分,别的也没有再多了。”陆令仪挤出一抹笑。

      “那便好、那便好。”永安侯夫人与永安侯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越是不知晓这二人打的什么主意,陆令仪便越是起了要在府中打探个清楚的意思,只面上不显,陪这全府众人扮着这场名为家家酒的戏码。

      直至傍晚时分,陆令仪的接风宴上,她才见着两个弟妹与那许久不见的姨娘。

      “令仪,在宫中可有人欺于你?在外头受的苦可千万别瞒着家人。”姨娘满眼假模假样的关心道。

      陆令仪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回敬了姨娘一杯酒:“姨娘放心,令仪未曾受人欺辱。”

      “现如今能回府便是好的,你的厢房我日日都嘱托下人仔细着去擦,就盼着你哪日能回来。”

      真会装腔,陆令仪想,不说自己的厢房了,就连那常年不住人的几间偏房,不都是日日打扫?

      府上的规矩倒成了她的心思了。

      “多谢姨娘,不过令仪此番回府只是请了探亲假,待母亲身子好转,令仪便要回宫继续伺候贵妃娘娘了。”

      这一句话令饭桌上几人都沉默下来,连执筷夹菜的永安侯都放下筷著,面色阴晴不定。

      片刻,还是陆姝媛率先打破了这一隅沉寂:

      “如今姐姐可是宫里的红人了,听说不仅贵妃娘娘,就连圣上都对这位‘陆女官’赞许有加,怎会还瞧得上咱们永安侯府呢?”

      她执筷在面前的菜盘中翻着,扰得永安侯摔筷而起:“一家人说些什么胡话?外边的人再赏识喜欢,哪里比得上家人欢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

      见情势愈发不可受控起来,陆令仪深吸了口气,缓而郑重地开口:“令仪非但不思念家人,只是不归家确是有要务在身,娘娘那边小皇子尚且年幼,即便是念在姊妹情谊,我也做不来这置身事外之事。”

      陆姝媛歪唇轻笑,似是在说:瞧吧,我说的没错。

      陆嘉年早就茶足饭饱,此刻正瘫在椅子上剔着牙,毫不关心这饭桌上发生了些什么。

      永安侯夫人与姨娘则是神色各异,一个神情凝重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目光时不时看向永安侯的方向;另一个则费力忍着皮下的笑,面上假模假样的担忧快要被那潮水般一股股涌上的幸灾乐祸给吞没了去。

      而永安侯却是坐在主位,沉默许久后牵起两边嘴角,做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姿态:“先吃饭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谈。”

      此后几日,陆令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醒了便是去母亲房中问安,又督促母亲喝药吃饭,眼见她身子一日日好转起来,面色也红润不少,陆令仪便安下心,打算出门转转。

      她自小在这条街巷长大,自是留了不少回忆。陆令仪尤记得街巷口那家卖糖葫芦的小摊人家有一垂髫小儿,总是望着那吃不着的糖葫芦发呆流口水,每每裴司午带着陆令仪路过时,便会买上三根,再分一根给这小儿。

      如今寒来暑往,几个年岁过去,也不知那小儿如今怎样。

      陆令仪换了衣裳,又简单描了眉画了粉,这才出了厢房,行至永安侯府门前。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守门的见陆令仪似是要出门的模样,面色顿时变得慌乱无措,他朝同伴瞧了一眼,几人便团团将陆令仪围了起来。

      “我就出门转转。”陆令仪有些疑惑,不过是出个门而已,犯得着如此兴师动众?

      “外边不安全,小姐还是请回吧。”守门的如此劝道。

      “不安全?有何不安全?”

      话一出口,陆令仪这才发觉,并非是外头不安全,而是有人不想她出门。

      “令仪我儿,这是打算去哪儿?”

      身后浑厚而缓慢的嗓音在陆令仪背上磨下一道道粗粝的痕迹。陆令仪缓缓回头,见着的便是那皮上浅浅浮着笑意、底下的骨肉却是警惕凝肃至极的——父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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