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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日常的暖光与未来的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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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简短却深刻的对话之后,病房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更加通透和温暖。沈宗年身上那种因挫折而产生的低气压消散了许多,虽然康复的过程依旧充满艰辛,但他的心态明显变得更加平和坚韧。他不再抗拒那些痛苦而重复的训练,甚至有时会主动提出“再试一次”。
谭又明将他这点滴的变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知道,那不仅仅是对康复的积极,更是对他们之间关系的一种全新接纳和确认。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需要。
日子仿佛终于从惊涛骇浪驶入了相对平稳的航道,虽然水下仍有暗礁,但船身已足够坚固。日常的琐碎和温暖,开始一点点填充这个白色的房间。
清晨,谭又明总是醒得比沈宗年早。他会轻手轻脚地拉开一点窗帘,让柔和的晨光不至于惊扰床上人的安眠。然后他会检查一下病房里的用品,温水瓶是否满着,干净的毛巾是否备好,那盆小绿萝是否需要浇水。他会趁着沈宗年还没醒,快速处理一些公司必须他过目的紧急邮件,手机总是调成静音,键盘敲击声轻不可闻。
当沈宗年眼睫颤动,即将醒来时,谭又明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走到床边,俯下身,声音带着晨起的温和:“醒了?睡得好吗?”
沈宗年通常先是模糊地应一声,缓缓睁开眼,适应一下光线,目光逐渐聚焦在谭又明脸上。他会微微动一下嘴唇,用那依旧沙哑却清晰了许多的声音说:“……还好。” 或者偶尔也会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极淡的依赖,说:“……渴。”
谭又明便会立刻倒上温水,试好温度,将吸管小心地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就着自己的手小口喝水,喉结缓慢滚动,谭又明的心就像被羽毛轻轻拂过,柔软得一塌糊涂。
早餐通常是营养师配好的、易于消化的粥品或炖蛋。谭又明有时会亲自喂他,动作从一开始的笨拙僵硬变得越发熟练自然。沈宗年起初还有些不自在,试图自己来,但手臂无力且容易颤抖,往往弄得更加狼狈。几次之后,他便也不再坚持,只是安静地接受谭又明的照顾,只是眼神偶尔会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今天天气不错,等会儿康复师来了,练完了我推你出去透透气?”谭又明一边喂他,一边规划着,“就楼下小花园,现在花开得正好。”
沈宗年咽下口中的食物,微微点头:“……好。”
上午是雷打不动的康复训练时间。康复师到来后,病房就变成了一个小型的训练场。站立、行走、上肢力量训练、呼吸锻炼……项目繁多且枯燥。谭又明不再是单纯的旁观者,他成了最重要的辅助和鼓励者。
他会在沈宗年咬着牙坚持平衡时,稳稳地扶住他的腰,在他耳边低声打气:“稳得很,比昨天强多了!”
会在沈宗年拖着无力的双腿艰难迈步时,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手臂时刻准备着承接他可能脱力的身体,嘴里数着:“一、二、很好!三!”
会在沈宗年因为肺活量不足而吹不动训练器、 frustration 上涌时,接过训练器,夸张地自己先吹一下,然后说:“你看,这个就是很难,不是你不行,是它设计得反人类!”
他的插科打诨和 unwavering 的支持,极大地缓解了康复过程的痛苦和枯燥。沈宗年虽然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坚持着,偶尔会因为极度疲惫而闭眼缓一口气,但他再也没有流露出之前那种阴郁的挫败感。他会在谭又明夸张表演时,投去一个无奈却隐约含笑的眼神;会在成功多走几步后,下意识地看向谭又明,仿佛在确认他的赞许;会在累极时,短暂地将额头抵在谭又明的肩膀上,汲取片刻的支撑和喘息。
这种无声的依赖和信任,比任何语言都让谭又明感到满足。
午后的时光通常比较悠闲。吃过午饭,沈宗年需要休息。有时他会小睡一会儿,谭又明就守在床边看看书,或者处理一些不那么紧急的工作。有时他精神尚可,会靠在床头,看一些谭又明带来的文件或财经杂志。谭又明则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两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扰,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静谧而安稳的气息。
阳光好的下午,谭又明会兑现承诺,用轮椅推着沈宗年去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透气。这是他每天最期待的环节之一。
准备出门是一项“大工程”。谭又明会仔细地给沈宗年穿上外套,戴好帽子,生怕他着凉。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从床上转移到轮椅上,每一个动作都极尽轻柔,仿佛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他会蹲下来,帮他调整好踩踏板的位置,盖好薄毯。
“准备好了吗?沈先生,您的专属司机小谭已就位。”谭又明总是喜欢用这种轻松的语气开场。
沈宗年通常会淡淡地瞥他一眼,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一下,算是回应。
电梯下行,走出住院楼,扑面而来的是外面世界的气息——青草的香味,花卉的芬芳,还有阳光的温度。这对于在病房里待了太久的沈宗年来说,无疑是奢侈的享受。
谭又明推着他在花园小径上慢慢走着,时不时俯身在他耳边介绍:“看那边,新种的月季,颜色挺艳吧?” “哎,那有只胖猫,肯定是哪个护士偷偷养的。” “今天风不大,正好,不冷不热。”
沈宗年放松地靠在轮椅里,微微眯着眼,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暖意,听着谭又明在耳边的絮叨,看着周围盎然的生机。他会偶尔点点头,或者简短地评价一句:“……嗯,不错。”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近乎正常的时光。他的脸色在户外光线下似乎也显得没有那么苍白了。
有时他们会在一处长椅旁停下来,谭又明会坐在长椅上,陪着他说说话,或者只是并肩安静地看一会儿风景。两人之间不再需要时刻的言语填充,沉默也变得舒适而自然。
“累了就说,我们随时回去。”谭又明总是这样提醒。
沈宗年通常都会摇头:“……再待会儿。”
傍晚回到病房,护士会来进行晚间的护理和检查。谭又明则忙着张罗晚餐,监督他吃药。晚餐后,如果沈宗年体力允许,他们会一起看一会儿新闻,或者下两盘不需要太多体力的棋。沈宗年的思维敏锐度早已恢复,下棋时常常杀得谭又明片甲不留,让谭又明哇哇大叫着要悔棋,逗得沈宗年眼底笑意更深。
临睡前,谭又明会打来热水,亲自帮沈宗年擦脸、洗手。这是他坚持要做的。温热柔软的毛巾拂过皮肤,带来舒适的洁净感。沈宗年最初非常抗拒,觉得这太过逾矩和……亲密,但谭又明在这件事上异常坚持,态度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几次之后,沈宗年也只好默许,只是每次都会微微偏开头,耳根处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易察觉的微红。
“好了,干净了,香喷喷的,可以睡个好觉了。”谭又明笑着放下毛巾,帮他整理好枕头和被角,动作细致温柔。
沈宗年躺下,看着他忙活,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带着睡前的沙哑:“……你也早点休息。” 这几乎成了他每晚的固定台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知道啦,等你睡着我再看会儿东西。”谭又明总是这样应着,替他捻好被角,关上大灯,只留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沈宗年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进入睡乡。睡梦中,他眉宇舒展,面容平静,再也看不到之前的痛苦和挣扎。谭又明的心被一种巨大的、平静的幸福感填满。
这样的日常,简单、重复,甚至有些琐碎,却充满了真实温暖的烟火气。没有惊心动魄,没有生死时速,只有细水长流的陪伴和照顾。正是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那些过去的隔阂和伤痕被一点点抚平,新的、更加深厚的纽带在悄然生长。
谭又明知道,出院的日子不会太远了。医生已经开始和他讨论出院后的康复计划和家庭护理注意事项。未来仿佛一幅正在缓缓展开的画卷,虽然可能还会有挑战,但底色一定是温暖而明亮的。
他拿起手机,悄悄拍下沈宗年安静的睡颜,设置成了手机屏保。然后,他俯下身,极其轻柔地、如同羽毛拂过般,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晚安吻。
“晚安,年仔。”他无声地说。
窗外,月色正好,预示着又一个平静而充满希望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