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手册》目籁

3、初遇

　　江盛趁着午间来到诡怪防控中心医疗部，和蒋许宁吃了一顿饭便去找池医生了。

　　池医生领着江盛用各种仪器设备检测了一番，查看数据后开口道：“你体内的诡怪诱变因子指数还不够高，也就是说你被污染得不够彻底，建议你多接触接触诡怪。”

　　江盛沉默，吐槽：这个建议和医生建议青少年多看手机电视防止远视眼一样，都有一种淡淡的荒谬和合理……

　　“异能觉醒也有污染程度的阙值吗？”

　　“有的，几年前医学界就有相关的论文发表。异能觉醒慢有多方面因素影响，不用过于担心。如果想要快点觉醒成功，我这里建议你提前入职行动部接触更多的诡怪，这也是考虑到保护你的安全的最好方法。”

　　江盛对池医生明里暗里的招聘并不感冒，轻笑婉拒：“谢谢池医生，异能觉醒这事我并不着急，上班就不必了。”

　　池蔚婷比其他同事了解江盛要多一些。作为常年和异能者专用医疗仪器打交道的她，池蔚婷显然认出了：那个合资创办诡怪研究院医疗器材研发部、生产异能者医疗仪器的江氏集团的江，应该就是江盛的江。

　　这从上次还有这次的检查就可见一斑，才觉醒异能的江盛在医疗部第一次使用那些异能者专用仪器便熟稔于心。往往池蔚婷还没开口江盛就主动站定在准确位置或者摆好正确动作。

　　听说上任老总唯一的儿子在国外留学，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回国了。

　　如果猜测没错，那中心想要利诱招人的套路可就落空了……

　　池蔚婷闻言也不再劝，“虽然异能觉醒不急于一时，但是最近市里低级诡怪出没得比以往多，巡逻和防卫也更加严密，如果能尽早觉醒也能放心不是？”

　　江盛笑，他感受到了对方表露出的善意，“谢谢池医生，我记下了。那我先走了。”

　　“等等。”

　　“现在中心正在倡导各部门人员日常工作社会公开化，算是让公众了解中心、鼓励公众加入中心的一种方式。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跟着蒋许宁为他拍摄工作vlog，顺便也能熟悉了解我们的工作环境。”

　　“听起来很有意思，我会考虑的。”江盛不愿打扰蒋许宁神圣的工作，平常只是偶尔来食堂和他一起吃饭，的确对他一天在忙些什么好奇很久了。

　　这时，一阵“咚咚”敲门声响起，池医生下意识回了一声“请进”，接着门被打开。

　　一个目测一米九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江盛还坐着没站起身来，身子往后仰，嘴角笑意未褪，自下而上望了过去。

　　黑色西装裤包裹住笔直又长的腿，腰带被掩在灰白针织短袖下，隐隐可见饱满的胸部轮廓和手臂肌肉。

　　黑色碎发覆在额前，五官深邃俊朗，脸帅得不像话。

　　现实中比照片上要好看多了，原来这人拍照不上相……

　　江盛见过眼前男人的照片，或者说很多人都见过，毕竟作为最强的S级异能者，纪时澜的个人影像时不时就会被中心拉到官网上放映。

　　纪时澜自进门后就一直盯着江盛看，江盛不作他想，因为他懒得思考，他站起身正想打声招呼让座，眼底下就伸过来一只手。

　　纪时澜的手伏着青筋，骨节分明线条流畅，还戴着一枚尾戒，中间镶着一颗蓝宝石，颜色和江盛的成年礼胸针上的蓝宝石很像。

　　江盛恍惚中对方就作好了自我介绍，江盛伸手回握一下又放开，

　　“你好，我叫江盛。”

　　池蔚婷探出脑袋，“纪队长刚从敏原市回来就来医疗部了吗？是这次任务比较特殊吗？”

　　不怪池蔚婷多想，纪时澜因为出任务频繁加上异能强大，他的污染程度向来波动大且不稳定。

　　以往出完任务，纪时澜都是等医疗部忙完其他队员的治疗才最后接受净化的，但这次她还没收到纪时澜所带的一队全员返程的消息，就见到纪时澜站在这，她难免担心是有特殊情况发生了。

　　也许现在纪时澜表面看着冷静自持，实则内里早就污染程度达到异化临界值了！

　　池蔚婷果断拨打电话让医疗部人员迅速待命，又麻烦江盛带纪时澜去蒋许宁办公室等候。

　　也许和纪队多待一会儿江盛分化进度能拉快。池医生如是想到。

　　纪时澜安静地任由江盛领走了。

　　江盛在一旁看到打电话忙碌的池医生，明白事情有些紧急，加快步伐去找蒋许宁。但没走几步就觉得累了，接着又放缓了脚步。

　　池医生不让治愈系异能者来找纪时澜，而是让他带去找蒋许宁，看来情况也没有那么紧急，至少几步路还是可以慢慢走的。

　　江盛走在两人稍前头，身后男人不急不慢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地上影子交叠，一时没有人说话。

　　江盛觉得有人盯着他的侧脸，眼珠子不动仍看向前方的路，先起了个话头，“纪队长，”

　　“嗯？”

　　“呃……吃过下午茶了吗？”看了眼时间，江盛才知道时间流逝得那么快。

　　“没有，倒是不知道今天食堂午饭有什么。”

　　江盛转身下楼梯，想了会儿，徐徐回道：“今天有土豆牛腩、粉蒸肉，芹菜菠菜鸡鸭鱼蛋虾。”

　　前面还在老实回想菜名，后面就在胡说八道了。

　　江盛听到后面那人在笑，但是懒得回头看，自顾自走路。

　　“听起来很好吃。”

　　“嗯哼，”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可以在你治疗的时候去打包一份晚饭。”

　　“给我吗？”

　　“当然。”毕竟他也要吃。

　　这次江盛看到对方的笑容了，巨帅，眼里含着光，笑声从上下滚动的喉结中溢出。

　　纪时澜上前一步和他走在了一处，他身材高大，肩也比江盛高了一截。

　　“谢谢，但是不用麻烦。”

　　难得肯出体力做好事就被拒绝，江盛郁卒一秒又释然，毕竟郁闷太久也是会费精力的。

　　谁知纪时澜又说，“也许可以换作我请你吃饭。”

　　“不了谢谢。”江盛秒答，他对没必要的事情一向拒绝得果断。

　　“好的。”纪时澜也不尴尬，立刻切换了话题， “听说你还没觉醒成功？”

　　“是啊，顺其自然吧。”

　　“如果你想要加速觉醒进程的话，可以多接触诡怪或者污染程度高的异能者。”

　　“但那种异能者往往容易失去理智，攻击性强，十分危险。最好的办法是跟着行动部的派遣队去做任务。”

　　江盛停住脚步，抬头直视纪时澜的眼，“你是和池医生约好要说服我加入你们吗？话术都一样。”

　　纪时澜又笑，回视他像猫似的眉眼，眼瞳圆润，在灯光下明亮闪烁， “我只是也有过和你一样的遭遇，所以有些经验。”

　　“哦？那你是因为提前进入行动部才顺利觉醒异能的喽？”

　　对方忽然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不是，我是因为遇到诡怪才觉醒成功的……”

　　江盛发现纪时澜笑意淡了些许，眼底有一瞬的沉寂黯淡，江盛不再多问，丢下一句转身继续走，“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江盛轻车熟路走到蒋许宁的办公室门口，正要说再见走人，纪时澜递出手机，“加个好友吧。”

　　上赶着的S级异能者这条人脉不用白不用，江盛麻利地加上好友，离开中心回到蒋许宁的房子。

　　屋子里只有江盛一个人，很安静，他径直走回自己的卧室，在墙角捞起了那本紫色手册本。

　　江盛今天遇到了纪时澜，这令他想到了那本从国外带回的手册，因为里面的文字过于离谱，江盛将它扔到一边后就再也没管过它，直到今天才想起。

　　他翻开手册，蓦地顿住，手册里原本的空白页内多了一幅精致如相片的画，是饺子店里的那只消失不见的电路板飞蛾！

　　江盛用手指使劲揉搓纸页上的画，指腹变至红肿发烫传来痛意才停下，他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只是一幅画，一幅色彩鲜艳、栩栩如生的画。

　　江盛上午出门的时候打开了窗户，风将窗帘吹起又落下，阳光时不时落在身上和书上，又反射进江盛的眼睛里。

　　半晌，江盛艰涩开口，“你是谁？”

　　房间内毫无动静，只有风声和阳光。

　　“再不回应我就把你冲马桶。”

　　膝上的手册本紫光乍现，快速翻页似是回应。下一秒江盛的脑海里传来一个声音，和饺子店里那道声音的音色一样，

　　“主人，你好凶噢……”

　　这手册精还是个正太音，发嗲得受不了。至少江盛一把将手册扔到地上，“别叫，怪恶心的。”

　　“主人你怎么这样！”手册此时静止不动，也没有紫光大作，像个正常的本子。

　　但江盛脑海里的嘤嘤声告诉他一切的平静只是假象。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我是主人的手帐本啊……”

　　“我从来就没有做手帐的爱好，你究竟是什么？”

　　“主人……”

　　“少说废话。”

　　“嘤……”

　　“一。”

　　“嘎，我是一个来自未来的手账本，我的所有权就是属于你的啊主人你不能不要我！”

　　江盛莫名觉得翻过纸页的手发烫僵硬到想剁，“所以你身体里……本子上的字是我写的？”

　　那个声音莫名娇羞，“是嘟主人～未来的你就是有做手帐的爱好的哦。”

　　江盛一时不想把重点放在他一个大男人会在未来喜欢做手帐的事情上，他抓住重点逼问：“你是什么存在？异能，还是诡怪？还是其他现有科学不能回答的外星生物？”

　　“嘤，我也不知道捏，我只知道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然后再睁眼就来到这了……”

　　接下来江盛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来了，他捡起手册再次放在膝上，“我怎么称呼你？”

　　“主人给我取个名字吧！我还没有名字呢！”

　　江盛想到手册本叽叽喳喳的样子，沉吟片刻，“就叫小废吧，少说点废话。”

　　“好嘟小废喜欢这个名字！”

　　“……你真的喜欢？”

　　“当然噜～小说废话少说废话很有意思啊哈哈哈哈！”

　　“……你喜欢就好。”说罢江盛又将小废扔到一边，但好歹这次扔到了桌上。

　　一连两天过去，江盛就宅在家，尽管再没碰过那手册，小废还是能在江盛的脑子里和他对话。

　　它的声音没完没了地在脑中回荡，诉说着“好饿好饿”的幽怨，江盛一番询问才知道小废以污染为食，上次那个飞蛾就是被它隔空吃了，最后化作手帐本素材贴在内页。

　　而导致江盛异能觉醒卡在半途不上不下的罪魁祸首也是它，这该骂的手帐本偷偷吃江盛体内的污染！虽然江盛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但还是好好教育了一番小废让它在江盛觉醒完之前别再偷吃，并答应了小废主动给它找污染吃。

　　“好饿，好饿，主人你再去一次小蒋上班的地方吧，那里到处都是香香的我超级喜欢。”

　　“小蒋是你能叫的吗？”

　　“嘤嘤嘤……”

　　江盛脑海里喧闹不已，为了避免身心俱疲的健身体验，他放下手中的哑铃，用手腕擦去额上的薄汗离开了健身房。

　　蒋许宁曾有段时间痴迷摄影，询问到房子里的相机在哪后，江盛走进了书房。

　　书房很大，但没装几本书，绕过陈列的高达和汽车模型区后，江盛停步，任意地从满墙相机中拣了一个，又从旁边的展示柜里挑了一个镜头。

　　江盛安上内存卡、电池和镜头，开始熟悉录像模式。他边捣鼓边走进浴室。

　　刚刚使用完的浴室镜子上凝着几颗透明的水珠，但不妨碍摄像。

　　江盛举起手中的相机，镜头对准镜中的自己开始录像。九秒后他放下相机，查看刚刚拍的视频。

　　视频中的人穿着灰色浴袍，腰带松垮，衣襟未能掩盖住胸膛，裸露在外的皮肤莹白透亮，稍长的头发还有些微湿。

　　江盛将自己的脸藏在相机后，从始至终未显露在视频中。

　　他满意地看着视频中的角度光线，觉得自己一定能胜任vlog摄影师的任务。

　　江盛来到医疗部已经临近中午，蒋许宁干脆带江盛去吃午饭。

　　食堂还没到高峰期，俩人坐到了离窗口较近的位置上。

　　蒋许宁看着手边大一时买的相机，和江盛聊起了天，“中午才来找我，你今天还能拍完一日vlog吗？”

　　江盛戳戳顶上的米饭粒，眼也不抬，话张嘴就来，“那我明天下午再来呗，两天素材剪成一天也不是不行，或者干脆就拍半日vlog，说不定还能闯闯短视频的赛道。”

　　“……你牛，你懒得要死不肯起床还能被你说得冠冕堂皇。”

　　“嗤，你勤快，今日倒是让我好好看看蒋医生是怎么工作的吧。”

　　歹竹出不了好笋，今天他江盛就来戳穿蒋许宁的真面目。标题他都想好了，就叫“惊，S级治愈系异能者看似工作内卷的背后竟是……”。

　　蒋许宁怒目圆睁，江盛毫不在意，知道他是个用叉子戳就漏气的无能气球人。

　　“那个……请问你们在吵架吗？”

　　一个身着深蓝色制服的女生站到了桌边发问。看她的制服是后勤部的。

　　江盛和蒋许宁立刻转换成友好的表情微笑，蒋许宁作为同事先开口回道：“没有吵架，我们在闹着玩呢哈哈，请问你是有什么事嘛？”

　　蒋许宁看着这位年轻女士脸熟，但是不知道名字，看到她手中拿了一盒色彩缤纷的水果，蒋许宁自觉明白了什么，竭力地释放善意和丝丝缕缕的荷尔蒙。

　　那位同事脸上染了淡淡红晕，说话语气柔慢了几许，“蒋医生，那个，这盒水果是我刚买来让后厨帮忙切的，就是，我想问一下，你……”

　　水果已然放在了江盛和蒋许宁吃饭的桌子上，蒋许宁不动声色间挺直了腰背，伸手理了理领结，顶起抹了发胶的头发。

　　江盛看到对面坐着的雄孔雀样儿有些倒胃口，眼不见为净低头戳戳尝尝了一筷子米饭。

　　附近还是有几桌人在吃饭的，还有旁边窗口的厨师们，早已注意到这边情况，各自动作间默契放轻了动作，竖直了耳朵偷听。

　　站在一旁的后勤部的同事脸红地看着江盛低垂扑闪的睫毛和咀嚼挤碰的红唇，将水果盒挪到江盛的餐具前，“我想问一下这位朋友的联系方式！”

　　这位朋友？谁？江盛！

　　“等等等等，你不是在问我嘛！”蒋许宁质问。

　　“不好意思啊蒋医生，我不喜欢肌肉男。”拒绝来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蒋许宁像一只被浇了水的失落孔雀，顾自收起了屏，嘴巴像哑了一样发不出音。

　　只有江盛注意到了肌肉猛男发小的黯然神伤，他放下筷子看向女生的眼睛，真诚道：“不好意思，我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同事整个人失神了一秒，肉眼可见得低落下来，她声音低低的，喃喃道：“拒绝也没关系的，我问过就好了，这盒水果收下吧。”

　　“好，谢谢你。”江盛两眼弯弯，道谢。

　　江盛和蒋许宁看着这位同事轻快离开，凭借异能者进化后的感官听到她压抑在喉咙的尖叫声和对同伴的讨论声“好好看，看到他的脸那一刻我脑子空白一片嘿嘿……”

　　周边的人再次流动起来，食堂内比之前更加喧闹。

　　江盛和蒋许宁对视，“还回家吃饭吗？”

　　蒋许宁嘴一撅，又恢复如常，“吃！”

　　吃了一半又回忆起过往，“话说我们好久没聚在一起，我都好几年没碰上这种向你表白的场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小子的脸还是那么受欢迎。”说完蒋许宁低笑几声。

　　江盛数了一下，他们高中就不在一个学校了，八年内只见过两次面，但因为经常线上联系也就没许久不见的陌生感。

　　“看来过去几年也有人当面向你告白？”

　　“别提了，都是男的……”蒋许宁郁卒，“我看着那么像gay吗！你说说像吗？”

　　江盛不好评判他人外貌，转而建议道：“要不你少练点肌肉。”

　　蒋许宁贱兮兮地鼓起手臂肌肉展示，“我这肌肉你想练还练不出呢。”

　　江盛被戳中痛点，嘴巴张了合才怼道：“活该找不到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