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时告别》星星爱吃番茄

12、秘密基地的约定

　　暴雨带来的短暂疯狂像一枚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湖面终归平静。生活很快重新被习题、讲义和时钟上精确划分的时段所填满。然而，那次共淋暴雨的经历，却在南星和江宸之间悄然系上了一条更紧密的、无形的纽带。一种“共犯”般的默契，在枯燥的日常下默默流淌。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下午，补习班意外地提前结束。烈日依旧当空，但经过大雨洗礼后的城市，空气里少了几分粘腻，多了一丝难得的清爽。

　　“时间还早，”江宸推着单车，侧头问南星，“直接回去吗？”

　　南星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想到家里那堆待完成的试卷，心里生出些许抗拒。她摇了摇头：“不想这么快就回去面对它们。”

　　江宸似乎早有预料，他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那……带你去个地方？我前几天发现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神秘，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南星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什么地方？”

　　“跟我来就知道了。”他跨上单车，示意南星跟上。

　　他们没有朝着家的方向骑，而是拐进了一条平时绝不会经过的、略显偏僻的旧街。街道两旁是有些年头的居民楼，墙皮斑驳，爬满了茂密的爬山虎。骑到尽头，是一条几乎被遗忘的内河。河水不算清澈，但缓缓流动着，在阳光下泛起细碎的粼光。河岸边生长着杂乱的野生植物，一棵巨大的老榕树独自矗立，气根垂落，郁郁葱葱的树冠投下大片的、令人心安的阴凉。
　　最妙的是，榕树粗壮的枝干旁，竟歪斜着一个老旧的水泥平台，像是过去某个小码头或防汛设施遗留下来的部分，表面还算平整。

　　“就是这里。”江宸停下车子，语气里带着一丝展示珍宝般的自豪，又有点担心对方不认可的忐忑。

　　南星环顾四周。这里与不远处繁华街道的喧嚣仿佛是两个世界。只有河水缓慢流动的细微声响，风吹过榕树叶子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远处传来的、模糊的鸟鸣。一种宁静的、被时光遗忘的氛围笼罩着这个地方。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南星惊讶地问，目光里满是欣喜。

　　“上次躲雨乱跑，偶然发现的。”江宸把车停好，走到水泥平台边，用手拂了拂上面的灰尘和落叶，“看起来还不错，是吧？至少……很安静。”

　　何止不错。对终日被困在教室、补习班和家庭书桌之间的他们来说，这片无意中发现的小天地，简直如同一个意外的礼物。它不完美，甚至有些荒凉破败，却也因此拥有了某种不受约束的自由气息。

　　他们在水泥平台上坐下，背靠着老榕树粗糙而坚实的树干。树荫很好地隔绝了午后的燥热，河面吹来的风格外清凉。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无人打扰的宁静。书包被随意扔在一边，里面沉重的习题册暂时被遗忘。

　　压力像是一层无形的外壳，在这份静谧和彼此无声的陪伴中，一点点软化、剥落。

　　过了一会儿，南星抱着膝盖，目光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轻声开口，像是怕打破这里的宁静：“其实……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江宸问，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了。

　　“怕高三，怕考不好，怕……让爸妈失望。”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有时候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推着一直往前跑，不能停，也不知道最后会跑到哪里去。”

　　这些话，她不会对忙碌的父母说，不会对同样焦虑的同学说，却在这个偶然发现的、仿佛与世隔绝的角落里，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江宸沉默了片刻，没有给出轻飘飘的安慰。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说：“我也有点。感觉像是站在一条起跑线上，发令枪还没响，但所有人都已经绷紧了肌肉，空气都快凝固了。”

　　他也分享了他的忧虑，关于竞赛的压力，关于对未来的不确定，关于那种害怕一步走错、步步皆输的隐忧。在这里，在这个只有河水和老榕树听见的地方，那些平日里被刻意压抑或忽略的不安，找到了一个出口。

　　没有答案，没有解决方案。只是单纯的倾诉和倾听。但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让胸口那股憋闷的感觉舒缓了许多。因为他们知道，对方真正理解这种感受。

　　一阵风吹过，榕树的叶子唱起歌来。

　　“喂，”南星忽然转过头，看着江宸，眼睛亮晶晶的，“这里，就当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吧？谁也不告诉。”

　　江宸愣了一下，随即郑重地点点头：“好。”

　　“以后要是觉得太累了，喘不过气了，就过来躲一躲？”南星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建立秘密同盟般的认真。
　　“嗯，”江宸再次点头，承诺道，“无论发生什么，这里就是我们的避难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河水依旧缓慢地流向远方。这个简陋的、偶然发现的小天地，因为一个简单的约定，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它成了一个象征，一个承诺，一个在即将到来的、可以预见的兵荒马乱中，关于宁静、理解和陪伴的无声约定。

　　他们在这个“秘密基地”里呆了很久，直到夕阳开始给河面镀上金色，才推起单车，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变得踏实了一些。仿佛无论前方有多少狂风暴雨，他们都已经为自己预留了一个可以靠岸的、小小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