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时告别》星星爱吃番茄

13、误解的裂痕

　　秘密基地带来的宁静与默契，并未能像一道屏障，完全隔绝外界的所有纷扰。高三的氛围如同不断弥漫的浓雾，无孔不入，渗透进生活的每一个缝隙。考试的频率越来越高，排名表的每一次张贴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空气里那根无形的弦越绷越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裂痕的出现，往往源于最微不足道的细节。

　　那是一个普通的课间，教室里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气息。刚刚结束的数学周考成绩发了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南星这次考得并不理想，一道她反复练习过的题型再次出错，红色的叉号刺眼夺目。她心情低落地坐在位子上，试图厘清自己的思路到底卡在了哪里。

　　江宸似乎考得不错，正被几个同学围着讨论最后一道大题的几种解法。他专注地讲解着，手指在试卷上比划，逻辑清晰，语气是那种理科生特有的、解决问题的冷静。

　　南星望着他那边的热闹，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丝烦闷和距离感。那种游刃有余，反衬出自己的挫败。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把那点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去。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江宸，你这步转换是怎么想到的？太巧妙了！”

　　是林薇，班上的文艺委员，成绩好，人也活泼大方。她拿着试卷，身体自然地微微倾向江宸，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钦佩和求知欲。

　　江宸抬起头，看到是她，很自然地笑了笑，接过她的卷子，更详细地解释起来：“这里，其实是用了一个课本角落里提过的推论，你看……”

　　两人头挨得很近，讨论得投入。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恰好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在有些人看来或许过于和谐的画面。

　　南星收回了目光，心里那点烦闷像滴入清水墨汁，迅速晕染开来。她知道这没什么，讨论题目而已，再正常不过。可那种被对比出来的失落感，那种在他专注侧脸上看到的、与自己此刻沮丧全然无关的轻松，还有林薇那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发酵成一种酸涩难言的味道。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周围几人侧目，包括正在讲解的江宸。他停下话头，略带疑惑地看向她。

　　南星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只是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教室，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她用冷水扑了扑脸，看着镜子里脸色有些苍白的自己，试图压下心头那阵莫名的不快。

　　“怎么了？不舒服？”江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跟了出来，语气里带着关切。

　　南星看着镜子里映出的他，那张脸上还残留着刚才讲解题目时的自信神采。她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没什么。”她转过身，声音有些生硬，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疏离，“就是有点闷。”

　　江宸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但他将那归结于考试失利。“一次周考而已，别太在意。那道题我晚上回去可以把详细步骤写给你。”

　　他的本意是安慰，是帮忙。但在南星听来，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一种对他轻而易举而自己却挣扎不得其法的强调。

　　“不用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比预想中更冷，“我自己能弄懂。”

　　说完，她绕过他，走回了教室。留下江宸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明显的错愕和不解。他完全不明白，这份突如其来的冷淡和拒绝从何而来。

　　下午的课，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低气压的沉默。南星为自己莫名的情绪和生硬的态度感到一丝后悔，但一种奇怪的自尊和倔强让她无法开口解释或道歉——更何况，她自己也说不清那情绪的源头。而江宸，则感到一种无端的委屈和困惑，好意被莫名推开，他也不知该如何再次靠近。

　　他们依旧一起去补习班，依旧在课间分享零食，但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对话变得简短而浮于表面，眼神接触时总会有一瞬的不自然，然后迅速避开。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仿佛被一层薄冰覆盖。

　　两人都感觉到了这份别扭与不适，空气仿佛变得粘滞。他们依旧并排骑着车回家，但一路沉默。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不再有交汇。

　　一种微小却清晰的裂痕，已然无声无息地产生。骄傲、误解、以及高三特有的、过于敏感的情绪，像初生的藤蔓，悄悄缠绕而上，暂时隔开了原本紧密并肩的两个人。